第五節(jié) 質(zhì)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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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些孩子們來之前，我還有好一段時間能睡一會兒！”

　　倫納德舒舒服服地打了個哈欠，瀟灑地蹺起腳，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窩在沙發(fā)里。

　　“有一些孩子要來你這做一些封印物的交接，我得看著?！?p>　　他抬起眼看了看了看鐘，時間還早，他滿意地閉上眼。

　　“幫忙給個隱秘，我先睡會兒，到點了叫我?！?p>　　看著倫納德的呼吸漸漸平穩(wěn)，克萊恩也擺了擺手，打著哈欠轉(zhuǎn)身給自己開了道門。

　　“哎呀呀！看著這家伙睡得這么香，我也再去睡個回籠覺——倫納德怎么一直都這么吵！”

　　他伸出手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腦袋。

　　“今天店里就麻煩你們了！”

　　說著便踏入虛空消失在了店里。

　　菲爾德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像往常一樣抱起阿黛拉放到收銀臺上，又轉(zhuǎn)過身，給倫納德先生取條毯子蓋著。

　　這是菲爾德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倫納德先生。此時他精致俊朗的臉正掩在如流水般肆意流淌的黑色長發(fā)之下，那對美麗深邃的綠寶石正被兩片薄薄的白色綢緞蓋著，那些紅的藍的血管色彩隱隱約約，如同布帛上的繡花，下方濃密細長的睫毛編織成了黑色的流蘇，軟軟地綴在布匹之下。

　　但在這雙漂亮的眼睛周圍，多日來的疲倦與緊張化成最艱澀的烏黑，在他的眼眶一周上暈染開來。

　　菲爾德突然意識到，對于平時在店里一直嬉皮笑臉的倫納德先生來說，這家甜品店有著特別的意義，它不僅只是一個和幾百年來的好朋友見面的特定地點，而且更像一座安全屋、一座避難所，讓他能夠有那么一小段時間，能夠從那些勞苦與灰暗中艱難地爬出來，在甜蜜的芳香中大口地喘息，獲得一絲慰藉與幾分繼續(xù)走下去的力量。

　　所以在近千年時光流水的打磨下越來越鋒利的倫納德先生，仍然堅持向一起戰(zhàn)斗的大家綻放笑容，仍然愿意在這家店里、在克萊恩面前盡可能地去展現(xiàn)自己的柔軟與真誠。

　　克萊恩在他倫納德先生的精神世界里，應(yīng)該是一座像豐碑一般的存在吧。菲爾德并不是完全了解這幾百年來兩個人之間發(fā)生的所有故事，但倫納德對來店里的執(zhí)著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哪怕只是在門口看一眼、喊一聲克萊恩也好啊，倫納德笑著鬧著，可那雙深邃的綠寶石眼睛卻時不時偷偷地向克萊恩投來銳利的目光，仿佛是在審視今天的克萊恩是否還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克萊恩。菲爾德說不出這到底是一種恐懼還是憂慮。

　　“可我已經(jīng)不只是他所認識的克萊恩啦，”某個晚上克萊恩靠在莊園的窗臺上抽著長煙斗一邊把玩著倫納德的門鎖，一邊望著遠方冒黑煙的樹林淡淡地說，“這幾百年來，有太多的東西改變了我們：時間、命運、非凡特性……”

　　但倫納德先生還是那個倫納德先生。

　　菲爾德如今在心里默默地補上后面的話。

　　看來這其實和我們常常去光顧倫納德家的門鎖是一個道理。只是需要一個能去看一眼的理由，哪怕是看不到全世界奔波的倫納德，只是看到了滿屋子坐著看報站著刷墻蹲著擦地的老爺爺，對克萊恩來說這也足夠了，他便能因此知道倫納德的真實狀態(tài)是好是壞。

　　禮尚往來。

　　但是我們卻做不到像倫納德先生對我們一樣坦誠。

　　突然，倫納德猛地睜開雙眼，一把抓住菲爾德的手腕，驚得菲爾德原地跳了起來。

　　“噓，別怕！”倫納德瞅了瞅后門，壓低聲音說，“克萊恩走了？”

　　菲爾德哆哆嗦嗦地點了點頭。

　　再次仔細檢查四周后，倫納德的臉色越發(fā)凝重。

　　“聽著小家伙，我有好多事要問你?！?p>　　那些平時生活中遇到的種種不協(xié)調(diào)縈繞在倫納德的心頭，壓得他渾身難受，今天的倫納德迫切地想知道這些答案。

　　“克萊恩是不是最近狀態(tài)特別差？是不是十二年前大戰(zhàn)時受的傷現(xiàn)在還沒好？

　　“你們?yōu)槭裁匆粋€個全身上下都充滿著虛假的氣息？你們究竟是不是克萊恩的分身或者秘偶？還是說你們是克萊恩真實的后裔？

　　“這一切是不是又是克萊恩的隱秘劇本？他是不是又背著我在搞什么摧殘自己的大計劃？或者說他是不是已經(jīng)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搞出了什么大新聞？”

　　看著小男孩驚恐的眼神，倫納德不禁覺得自己有些失態(tài)，他用力揉了揉臉，沉沉地嘆了一口氣。

　　“哈，畢竟是‘愚者’嘛?！?p>　　說著他輕輕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

　　“我知道這些問題對你來說很難，好多事情你們必須嚴格保密，很多事情我都不應(yīng)該知道，我能理解，你們畢竟是神的家族。

　　“所以，能不能就誠實地回答我一個小問題，一個就好?！?p>　　小男孩手上戴著的黑手套現(xiàn)在在倫納德看來是如此地刺眼，那雙漆黑無光的雙眼是那么讓倫納德惴惴不安。

　　“你到底是不是克萊恩？”

　　小男孩縮著腦袋想了想，眼珠子滴溜溜轉(zhuǎn)了幾圈后，抬起頭堅定地說。

　　“不，我是菲爾德，我自始自終都是菲爾德，或者說，你現(xiàn)在抓住的是菲爾德?！?p>　　倫納德欣慰地笑了，放開可憐的小男孩，再次倒在了沙發(fā)里。

　　“抱歉嚇到你了，以及，謝謝你?！?p>　　“沒事的。”

　　菲爾德為倫納德蓋上毛毯。

　　“晚安（good night）。”（*5）

　　勞頓的天使終于迎來這一周倉皇日子里的唯一一場好夢。

　?。?5:這里小菲說的是英文，其實倫納德并不能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