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有人找茬

　　可能是自己的女兒有了著落，李臘梅的心理負擔(dān)減輕了，她和王破爛很快就正式走到了一起。

　　考慮到王破爛只有一間不足八平的屋子，南易讓悶三兒踅摸到一個大雜院，里面有兩間空房，原來的住戶工廠分了房子搬走了，可這里的居住權(quán)還在他手里。

　　悶三兒和對方私下弄了個協(xié)議，把居住權(quán)買了過來，南易就把兩間房送給了李臘梅當新婚禮物。

　　至于以后要是拆遷可能引起糾紛，這暫時就不做考慮了。

　　李臘梅搬出百花深處的四合院，南易就把南若玢安置在四合院里，不再住在小洋樓。

　　還把四合院免費給一個曾經(jīng)做過奶媽的婦女，當她糊火柴盒的場地；做為回報，婦女會幫忙看下孩子，給孩子做飯。

　　俗話說，好人有好報。

　　婦女人這么好，自然有回報。

　　每個月固定的日子，她都可以在某個地方撿到三十五塊錢，過年過節(jié)還可以撿到月餅、豬肉、水果啥的。

　　這看起來有點掩耳盜鈴的味道，可南易不得不這么操作。

　　誰讓他根本沒有雇工的權(quán)利呢。

　　11月，剛領(lǐng)了這個月的助學(xué)金，南易如約留下十塊錢，把剩下的四塊五通過門縫塞到自己家里。

　　這時候的助學(xué)金主要分幾個檔次，一等每月21.5，二等19.5，三等17.5，四等15.5，最低等9.5。

　　等級標準按照貧困程度來評估，領(lǐng)一等助學(xué)金的不是烈士子女，就是孤兒，以此類推，像南易這種雙職工家庭的子女，只能領(lǐng)最少的那一等。

　　不過京大是重點大學(xué)，比一般高校多發(fā)五塊/月，所以，南易一個月其實是拿十四塊五。

　　素菜五分，半葷一毛五到兩毛不等，葷菜三毛，主食有飯票，細糧和粗糧都有。女同學(xué)夠吃，男同學(xué)不太夠，一般男同學(xué)都會找女同學(xué)換，一斤細糧換一斤半粗糧。

　　每天伙食費基本能控制在五毛錢以下；學(xué)習(xí)用品，主要是講義、書籍、筆墨紙張等，一個學(xué)期差不多十塊到十五塊之間；日用品每月男的一塊，女的兩塊；再加上其他支出一個月算兩塊。

　　一算下來，助學(xué)金基本上能讓一個學(xué)生花的非常寬裕。

　　甚至有很多學(xué)生每個月還會寄錢回家，特別是家里有妻女的那些。

　　有周茂德這種反面典型，自然也有正面典型，而且很湊巧，有一個也出在南易他們宿舍，名字不太好聽，叫吳仁品。

　　這不得不又說起一句俗話——缺什么嚷什么。

　　比如某些飯館，明明缺了大德，偏偏叫什么全有德。

　　吳仁品，乍一聽還會聽錯，被人誤會成“沒人品”，可就偏偏是他，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什么叫男人的擔(dān)當。

　　回學(xué)校的路上，南易繞了一下路，去天福號買了幾個醬肘子。

　　提著醬肘子去了寢室，正好，里頭只有吳仁品一個人在，正坐在床上溫習(xí)功課。

　　“飯點了，今天你又打算對付？”

　　“早上的咸菜還有點，中午我多買了兩個饅頭?！?p>　　“我路上買了醬肘子，給你兩個。仁品，省錢可以，可不能你這個省法，不能天天咸菜，看看你自己，來了學(xué)校一年不到，都瘦多少斤了？

　　你可以中午打一份素菜，分成兩頓吃，這樣你一天也就多花五分錢，一個月按31天算，也才一塊五毛五。

　　這點錢，不能讓你家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卻能保證你這個壯勞力的身體健康。你是你家的頂梁柱，你萬一要是倒下了，可就一切都完了。

　　所以啊，愛惜你自己的身體，就是愛惜你家里人。”

　　“你這么一說，我的方式的確有點問題。最近我也感覺到了，自己的注意力開始變得越來越難集中了?！?p>　　“你這是營養(yǎng)不良的表現(xiàn)，麻溜的，接去?！?p>　　“不合適吧，你的助學(xué)金還沒我高呢?！?p>　　吳仁品看了一下南易手里的油紙包，并沒有伸手接。

　　“我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隔三差五還能回去打打牙祭，你就別替我擔(dān)心了。拿著，我得去自習(xí)室搶位置去了。”

　　南易把油紙包往吳仁品的床上一扔，擺擺手就走出了寢室。

　　吳仁品看看被子上的油紙包，抽了抽鼻子，楞了一會，還是拿了起來跳下床，從書桌上的搪瓷罐里拿起一個饅頭，掰成兩半，拿起一半，掰開處在肘子上抹了抹，塞到嘴里。

　　一股久違的肉香味！

　　“站住！”

　　“南易，站住！”

　　“前面那個穿破棉襖，屁股上還有兩個大補丁的站??！”

　　“帥哥南易站住！”

　　“淘氣，下次直接叫帥哥?！?p>　　“我說南易，你要不要臉，哪有一定要讓別人叫自己帥哥的人?！?p>　　隨著聲音，一個上身穿著燈芯絨大衣，下身一條加厚牛仔褲，腳上一雙雪地靴的女同學(xué)走到南易面前。

　　這個和當下大部分人打扮格格不入的女同學(xué)叫許倩，歸國華僑。

　　“許倩同學(xué)，對客觀事實就要時刻反復(fù)強調(diào)，這是一種加深記憶的好辦法?！?p>　　“呵，你屁股上的補丁，就是為了強調(diào)你的貧窮？”

　　“我窮我光榮，三代貧農(nóng)、根正苗紅?！?p>　　“你真了不起，你是京大第二了不起?！痹S倩豎起大拇指揶揄道。

　　“咋，我不是第一？”

　　“廢話，第一當然是煎餅俠了，你是補丁俠，道行稍微差點?！?p>　　“我還巴里·艾倫呢?！?p>　　“不錯啊，南易，還知道閃電俠?！?p>　　“知道閃電俠有什么奇怪，我插隊的地方就在海邊，還靠近香塂。經(jīng)常會有一些文學(xué)糟粕從那邊飄過來，每次我都會撈起來，以批判的眼光去閱讀它們。

　　每次看完，我都要拿井水洗眼睛，簡直就是不堪入目?！?p>　　“裝，你繼續(xù)裝。看你長得和胡刮皮似的，裝什么精神貴族?！?p>　　“嗐，別以為自己看過《人參娃娃》，就可以損我。我不是精神貴族，也不敢裝，我家，我爸我媽，一水都是三十年前放牛娃翻的身。

　　要是牛沒吃好，像你這樣的地主老財就是一鞭子抽過來，我爸媽就是被抽多了，造成了人生陰影，連我都被遺傳，每次見到你，我就哆嗦。”

　　“呵呵呵，南易，你這人嘴太貧了。”許倩捂嘴笑道：“不跟你瞎套詞了，任老師找你?！?p>　　“你這人真是的，任大班找我也不早說?！?p>　　“你不要倒打一耙啊，先是我叫你當沒聽見，后面又和我胡咧咧?！?p>　　“得得得，先不跟你說了，我先去見任大班?！?p>　　南易擺擺手，就要往他們班主任的辦公室走去，許倩又喊住了他。

　　“周末有話劇《于無聲處》，你要不要去看？”

　　“要買票么？”

　　“當然了，人家還能讓你白看啊。”

　　“那算了，沒這個預(yù)算?！?p>　　“真是的，我請你看總行了吧?！痹S倩嗔道。

　　“不行啊，我沒花女人錢的習(xí)慣，下回，等下個月助學(xué)金發(fā)了，我再請你去看。”

　　“行，那可說好啦，到時候不要反悔?！?p>　　“誰反悔，誰是小狗?！?p>　　“好，那我等著?！?p>　　南易來到辦公室區(qū)域，找到自己班主任任霞的辦公室，敲了敲門，等到一聲“進來”的聲音傳出來，他才推開門。

　　“任老師，你找我?！?p>　　“對，南易，有人舉報說你和賴彪經(jīng)常不在寢室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任老師，上個學(xué)期剛開學(xué)我不就向你匯報了么，我家里住得近，就經(jīng)?；厝ニ?。賴彪和我在寶安就認識，他就經(jīng)常跟我一起回去睡。您放心，我跟他可都沒耽誤學(xué)習(xí)?！?p>　　“這我知道，本來也沒什么事，只要你沒在外面惹事，老師也不會管你?？涩F(xiàn)在不一樣，是有人舉報，我當然得找你問話?！?p>　　“那我也解釋了，任老師，沒事了吧？”

　　“怎么沒事了？劉貞怎么回事？你們?nèi)齻€人經(jīng)常一起吃飯，賴彪就不說了，你們兩個男人，可我聽說劉貞也經(jīng)常不在寢室睡，難道你們?nèi)齻€住一起？”

　　“對啊，住一起。家里房間夠住的開，任老師，我們之間可沒什么茍且之事。您應(yīng)該也看過檔案，我和劉貞一起去插隊，在一個大隊，我跟她還有賴彪三人一起認識的，關(guān)系都很好。

　　再說了，學(xué)校好像也不抓男女關(guān)系吧？不會是有人把我們?nèi)齻€一起往齷齪里面扯了吧？”

　　任霞只是看著南易的臉，沒有回答他。

　　不過看臉色，南易也知道自己猜對了。腦子轉(zhuǎn)起來，把同班的人一個個過一遍，然后一個個排除，最后把嫌疑人定在周茂德身上。

　　南易行事謹慎，除了周茂德，絕對沒有得罪任何同學(xué)。就算周茂德，自己好像也沒得罪他吧？

　　難道他和李臘梅見過面，知道南若玢的事了？

　　或者，踩低捧高的角色，挑中了自己當踩的對象？

　　“南易，你學(xué)習(xí)很刻苦，老師也很看好你，為了不讓別人揪住你的小辮子，這段時間，你還是都在寢室里休息，盡量不要回家睡?！?p>　　“好的，任老師，我知道了?！?p>　　出了辦公室，南易的腦子還在轉(zhuǎn)著，自己不能只把排查范圍放在學(xué)校，自己那個大嫂也應(yīng)該納入考慮。

　　第二天，南易給悶三兒去了一個電話，讓他來找自己一趟。

　　“找人去打聽一下，我那個大嫂金燕家里都有什么人；還有這個人……”南易指著從周茂德借閱證上拓印來的照片說道：“周茂德，若玢的親爹，正在熱戀當中，周末經(jīng)常出學(xué)校，找人跟一跟，最好能湊近聽一聽他們之間的談話?！?p>　　“南爺，出什么事了？”

　　“有人找我茬，我得查清楚到底是誰找我的晦氣。”

　　南易已經(jīng)問過賴彪和劉貞，任霞沒有找過他們倆，這基本就表明是沖自己來的，他們兩個可能潛在的敵人先不用排查。

　　“查到后呢？”

　　“先查到再說，不同的人，不同的報復(fù)方式。”

　　“明白，那我先去安排?！?p>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