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支離破碎的愛戀
他們交往了。
像一對普通的情侶一樣，他們經(jīng)常在一起聊天散步，偶爾出去約會，也牽手和擁抱，只是過于平靜安穩(wěn)，不太像熱戀。她會微笑著聽子靖在身邊嘰嘰喳喳地說一些生活小事和他的過去；倆人一邊在校道上散步一邊插科打諢；她能感受到擁抱時雙方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第一次牽手倆人都緊張得羞紅了臉......子靖對她很好，總是想盡一切方法逗她開心，照顧和關(guān)心她，她不喜歡做的事情他也從來不會強(qiáng)求。子靖是個溫和又細(xì)心的人，他們沒有爭吵過，可子靖總覺得他和吳蕊之間少了點什么，他倆的愛情，很像一杯溫開水，是溫暖的，也是平淡的。
吳蕊對子靖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種愧疚的補(bǔ)償，不僅是因為接受他告白的目的，更多的是對子靖的愛感到心虛。她心里知道自己根本不配得到子靖的愛，他越對她好，她心里越難受。他們在這段感情中互相謙讓著，一個是因為愛，另一個是因為愧疚。她同子靖交往的態(tài)度，在本質(zhì)上并沒有因為他們是情侶而改變多少，有一次，子靖問她——“為什么我總有一種感覺，做任何事，你是因為我喜歡而喜歡？”她聽完愣住了，原來愛與不愛，就算怎樣偽裝都能被察覺的。哪怕只愛他一點點，她都無法心安理得地接受他全部的好。擁有自己不配得到之物是痛苦的，這樣?xùn)|西越是珍貴，就越是良心不安。以前她很少同他打交道，是害怕欠他人情，現(xiàn)在她知道自己欠他的東西不再只是普通的人情，而是一些更加寶貴的東西，無法用任何東西來彌補(bǔ)，所以她只好用順從和推辭的方式來減輕自己內(nèi)心的罪惡感。她對他沒有過強(qiáng)的分享欲，也不會隨意鬧脾氣，很少主動過問他的事，有時候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孩子......這樣的方式，很像在壘一道無形的圍墻，將他倆越隔越遠(yuǎn)。
她還是會忍不住想念蕭虔，無論她做什么，腦海中都會浮現(xiàn)出那個白襯衫、黑西褲的高大的身影。每次想起他，她都會馬上做別的事情來轉(zhuǎn)移注意力，而這么做，只會使她更加渴望和期待上課時同他見面。她越來越頻繁地在課上走神，她甚至不能像從前那樣自然地同蕭虔對話。
這天，下了課，子靖在樓下等她。見她似乎不太高興，問道：“怎么了，心情不大好么？”吳蕊道：“昨晚沒睡好，只是有點兒乏了，沒什么?！弊泳傅溃骸耙灰コ渣c東西，這附近剛開了一家新店，去試試么？”“不了，我沒什么胃口，還是先回家吧?！眳侨锏卣f。
“那......路上小心?！彼聊?，道。
“好，我會的，謝謝你?！彼龥_他淡淡一笑。突然一陣風(fēng)吹過來，掀起了她姜黃色的裙擺，她烏黑的秀發(fā)在風(fēng)中微微飄蕩著，四周暗下來。
“不好，怕是要下雨了......這個你帶上?！弊泳柑ь^望了一眼天上的烏云，從包里找出一把傘遞給吳蕊。吳蕊沒有伸手去接，笑道：“傘給我了，待會兒你豈不是要淋成落湯雞？”子靖也笑，笑完卻是一臉嚴(yán)肅道：“我不一樣，學(xué)校里邊哪兒都能躲雨，你在外面就不一樣了。要是感冒了怎么行！”“好啦，我知道了啦。你快回去吧，謝謝你。”吳蕊露出一個無奈的笑，接過傘，轉(zhuǎn)身離去了。
路上，天陰陰的，下起了小雨。吳蕊將傘撐起來，一面發(fā)呆一面走著，似乎并不著急回家。置身雨中，周圍一下子安靜了。整條路只有三兩人行，車也不多。一陣大風(fēng)刮來，將吳蕊手中的傘刮翻過去一半，雨砸在她身上，冷冷的，她立刻回過神來，忙一下一下地將她的傘翻回來。借著眼角的余光，她瞧見不遠(yuǎn)處有倆人正朝她走來，共撐著一把傘。她抬起頭朝那倆人一瞧，登時呆住了——那倆人一男一女，在雨中緊緊偎在一起，合撐著一把傘，乍一看倒像個臃腫的人，正帶著笑相互打趣......一抬頭望見吳蕊，也來不及躲避，早給她看清了吳玥同蕭虔的臉。目光交接的那一刻，吳蕊的心瞬間停止了，而后狂跳不止，仿佛做賊被抓住了似的。她將傘一丟，頭也不回地在雨里狂奔起來，顧不得后頭的人喊她的名字......她跌跌撞撞地跑著、跑著，身上早已濕透了，她拐進(jìn)一條小巷里面，被旁邊停著的破自行車絆了一下，整個人栽在地上。她像一只泄了氣的、被人拋棄的臟皮球，整個人就這樣癱在地上，在雨里捧著臉嗚嗚地哭。無數(shù)的雨砸在她身上，同她一塊兒哭起來......為什么是她？為什么偏偏是她！吳蕊以為自己可以接受任何一種可能，她可以接受蕭虔跟別的女人結(jié)婚生子，她甚至可以接受他永遠(yuǎn)不愛她?？墒菫槭裁此麗鄣娜似菂谦h呢？
吳玥，你為什么偏偏跟我作對？從小到大，我最討厭的人就是你。為什么你總能輕輕松松地?fù)屪咴緦儆谖业臇|西？為什么你可以得到那些我永遠(yuǎn)也無法得到的東西？你住在我家，吃我家的，用我家的，我本來已經(jīng)打算要跟你講和的，為什么你還是不放過我？你同這世界上任何一個男人在一起我都不管，為什么那個人偏偏是蕭虔？
“......為什么？為什么？”她在雨中喃喃道。
她回到家，全身濕漉漉的，雨水順著她的小腿流下來，滴在地上。臉色是蒼白的，垂著頭，紅著眼，像一只垂著尾巴的可憐巴巴的小狗。
她母親見了她，罵道：“哪里瘋?cè)チ?？瞧這一身！你堂姐見你沒回來，出去找了你幾次了......多大人了，怎么這么不讓人省心！欸，你上哪......”吳蕊未等她說完，身上滴滴答答落著水，赤著腳就上樓去了。
她將濕背包啪的一聲扔在房間的地上，背包上面不知何時沾上了一大攤泥漬，像惡魔的臉，咧開大嘴嘲笑吳蕊。這時房門突然被輕輕推開了，吳玥從門縫中探出頭來，道：“你怎么啦？剛才......”
“滾——”吳蕊眼一紅，沖吳玥大喊，幾滴淚珠從她眼中迸出來。她抓起床腳的鵝絨枕頭就朝吳玥砸過去，砸在了門框上，鵝絨像下雪般飄下來，掉了一地。吳玥一驚，忙退出去。
門嘭的一聲關(guān)上了。
吳蕊洗了澡，發(fā)了條短信給佩佩，讓她出來陪她到天橋旁邊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