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這是最純至的黑。
今晚的夜色格外黑暗,這是蕭山帝國這么多年來第一次遇見這樣的黑夜。
漆黑的木屋內,一個長相秀麗的女人正在獨自承受著生子之痛。
她并沒有叫出聲來。
若是石窟內色明澤亮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女子額頭上密布的汗珠浸潤了那一頭散亂的秀發(fā),使她顯得有些狼狽。
緊緊皺起的眉頭和死死咬住木棍的牙齒,通過口腔發(fā)出低沉的嗚嗚聲,有些像黑夜覺醒的野獸。
女子躺在草床上,下體隱約可見嬰兒那即將完整的軀體。
隨著一聲似痛苦喧囂的啼鳴,這個孩子降生了,是個男孩。
女子艱難的摸著石刀,將臍帶來回剌斷,巨大的痛楚愣是沒讓她叫出一聲完整的嘶鳴。
待到臍帶好不容易劃斷時,那女子用盡最后僅存的氣力將孩子抱過,用身上的襤褸布襟小心翼翼的擦試著這個小家伙。
這個剛出生的小家伙不哭不鬧,看上去極為安靜。
女子心有急音,連忙用手在小家伙的屁股上胡拍了兩掌。
可是兩掌下去,小家伙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女子頓時心急如焚,不知何處冒出的一股力量促使她迅速坐起身來。
經(jīng)過前后仔仔細細的檢查后,發(fā)現(xiàn)這小家伙并沒有什么問題,只是不喊不叫之后,女子雖心中生疑,但身體缺失的巨大力量使得她再也無力多做外事了。
女子直挺挺地躺下去了。
時間一晃來到十四年后~
“野瞎子,把你手給老娘挪開,不然老娘把你手給剁了!別臟了我的包子!”
有些肥胖的包子鋪的老板娘叉著腰惡狠狠道,說完還用手扇扇鼻子,作出一副極其厭惡的樣子。
在她面前,一個污手垢面的男子害怕的迅速抽回了手。
男子握緊一根竹竿,眼珠亮若星辰,頭發(fā)繚亂,身上有一股異味,臉臟亂不堪,甚至看得出一些動物的糞便在臉上作點狀,他就是被稱作野瞎子的人。
真是好奇,明明沒瞎,為什么會被稱作瞎子?還是野?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瘦骨嶙峋,身形不到五尺的他,此刻顯得有些局促不安,那臟亂的臉上也顯得極其不自然。
“老板,我阿娘快不行了,我想給她帶一個包子回去給她老人家,可以嗎?”
那男子開口了,他并沒有因為老板娘對他來說的稱呼而生氣,反而帶著懇求的語氣,聲雖小,但底氣很足,聽音色,該是一個小男孩,稚音未除。
那老板娘眉頭一橫,“偶?那你有錢嗎?”
小瞎子一聽錢,整個人極不自然,但很快便鎮(zhèn)靜下來“我給你做工抵債?!?p> 老板娘不屑笑道:“呵,你一個瞎子能做什么?你看得見嗎?你個野禍害!”
說完,老邊娘還對著他對吐了一口唾沫,可被小家伙輕松躲開了。
躲開后的小家伙身軀出現(xiàn)了輕微的顫抖。
顯然,老板娘的話說到了他的痛處。
禍害、累贅、害人精是他的專屬詞匯,是他害得阿娘生活破亂不堪。
他已經(jīng)十四歲了,降生在十四年前的那個極黑之夜。
阿娘是這個郡大家族浣洗的女傭,平日里為他們浣洗換錢,在小夜未出生之前,阿娘的生活還算富裕,可因為小夜,一切都變了。
阿娘一輩子未曾通婚,但卻有一個孩子。
所以人們都認為阿娘偷人了,于是對阿娘進行語言的侮辱,以往的朋友也都勸阿娘找個醫(yī)師,拿掉這個野種,顯然,那些朋友也都認為小夜來路不正,是個野種。
阿娘憤然反斥,結果自然就是她們全都與阿娘劃清了界線,斷絕了來往。
就連以前追求阿娘的男子,再見到阿娘時也是敬而遠之的。
更有登徒子還時常跑到阿娘的住所進行語言輕薄。
偷人這事在蕭山帝國來說不是什么觸犯律法的事,但在道德上確實人人喊打的。
阿娘為人善良且沉默寡言,她也想解釋,可是小夜怎么來的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當初在樹林里看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圖案,她好奇的去踩了一下,那個圖案就消失不見了。
而她也感覺自己多了一點東西似的,就因為這一下,就有了小夜,可這樣的解釋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不僅大家不相信,還說阿娘發(fā)瘋了,久而久之,阿娘也就不做解釋了。
可是小夜。
他天生就是個瞎子,雖有漂亮的眸子卻什么也看不到。
阿娘為他遍尋名醫(yī),甚至把家底都治窮了,卻依舊沒能救得了他的眼睛。
阿娘也因為這事被人嘲笑,嘲笑她傻,為了一個野種,把自己好好的日子搞得一團糟,到最后落得個包子都吃不起的地步。
因為不知道孩子父親是誰,姓名自然也就不知如何取了,但阿娘為了叫他方便,便喚他小夜,意預著他出生于那個極夜。
“我聽得到,我依舊可以做的!”
小小的稚音卻透著無比堅定的語氣。
老板娘看了看他,滿是不耐煩道:“我即使養(yǎng)一條狗也比養(yǎng)你好,你趕緊滾,不然老娘把你剁碎了喂狗吃!”
說著,老板娘還對著里面喊道:“常威!”看樣子是準備放狗了。
一聽老板娘要放狗,小夜忙慌的拿著一個包子就跑。
“嘿,小畜生,給老娘放下!”
老板娘不樂意了,當下拍板而起,朝著小夜奔跑的方向就追了過去。
小夜在街上快速跑動,奇怪的是,他總能躲開任何一個擋在前方的人和障礙物。
老板娘像是追殺仇人似的,誓要拿住小夜,所以一路跑來,兩人所經(jīng)之地也都是雞飛狗跳的。
“剛剛過去那個不是劉老板嗎?她在追誰???”一挑著一擔蔬菜的老農好奇。
“追浣秀家的小野種?!绷硪粋€男人將手里搓開的花生皮輕輕吹散,輕蔑道。
“原來追他呀!”老農眼中恍然大悟,隨后整個人也都笑將起來,只是這個笑怎么看怎么冷漠。
“站住!小雜種,你給我站??!”
!
沒想到前面的小夜還真就站住了。
不是小夜不跑了,而是他撞到了人了。
“對不起對不起?!?p> 小夜一個勁的道著歉,而此時后方的老板也追了上來。
二話不說,一巴掌就打在了小夜的頭上,小夜那脆弱的身子骨仿佛在這一掌下要化作一堆骨架似的,隨后用力掰開小夜的手指,奪過小夜攥在手里的包子。
“我叫你搶,我叫你搶!”
老板娘余怒未消,手腳并用,將小夜打倒在地,一邊踹一邊罵罵咧咧。
而先前被小夜撞到的人卻皺起了眉頭。
“住手?!?p> 老板娘這才注意到眼前這人,這人眼大眉粗,膚白賽雪,豐神如玉,好一個少年郎。
一身青色袍子,腰間系著一塊玉牌,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富家子弟,額頭上居然有一點……雞屎,整個美好的畫面被破壞掉了。
想來額頭就是剛才兩人相撞的地方。
“公子,有何貴干?”
一見是個公子,老板娘的語氣變得柔和婉轉,與對待小夜的語氣截然不同。
“放開他?!?p> 那公子開口道,可是……這公子居然是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