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
先是吃不下東西，而且不能聞任何有香味的東西，即使吃下去，一會也回吐出來。
凌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媽，求求你了，咱們?nèi)メt(yī)院透析吧，不能再拖了，你這個(gè)樣子，家里人都不安心吶?！彼o母親掖了掖被角。
母親半靠在床頭，緩緩而又堅(jiān)定的搖了搖頭:“不去！”
“你看你整天也不能吃什么東西，就靠每頓一小碗面疙瘩能有什么營養(yǎng)??？”
“媽，我們就去透析試試，情況有好轉(zhuǎn)就接著透，沒什么效果就不透了行嗎？”凌喬有點(diǎn)著急。
“這時(shí)候你就別考慮省錢了，也許過陣子廠里起死回生了，我們都拿上千塊的工資了，這點(diǎn)小錢算什么呀......”
“你別安慰我了，”母親嘆了口氣，“你爸沒日沒夜的在外面干活，你們姐妹倆這些年在外面，掙倆錢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你們不說，以為我就不知道嗎？”
母親拉過凌喬的手輕輕地拍著。
“喬兒啊，媽對不起你們呀！不能再給你們添亂了！”她眼眶有點(diǎn)濕潤，喘口氣接著說:
“其實(shí)，人不論活多大，固有一死，早晚罷了，我為了多活幾天，把你們禍害得家破人亡，又有什么意思呢？晨曦還小，你們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過。長痛不如短痛，舍了我一個(gè)，換來一家子的安寧，不好么？”
“媽，你看看你說的什么話，你這也不是必死無疑的病，只要你接受治療，你還會看到晨曦上小學(xué)、上大學(xué)！”凌喬忍了忍淚水，
“你看看，好多患上癌癥的人，還都在積極治療，你怎么就放棄了呢？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著想，可是沒有媽的家還叫家嗎？”
呃～呃～呃～！
母親又吐了起來，凌喬趕緊拿毛巾給她擦拭。
這次吐的不再是食物了，而且一種粘稠的、黑色的液體，而且散發(fā)著一種臭味。
這是毒素在身體里沉積太多，又不能通過尿液排出體外，已經(jīng)開始侵蝕內(nèi)臟了。
“喬兒，媽肚子里燒得好難受，好難受，媽嘴里......”她止不住又惡心了一下，伸手在嘴里一抹，整個(gè)嘴里的皮竟然都脫了出來，觸目驚心！
“媽，你這是怎么了，我喊驕回來，開車帶你去醫(yī)院吧?！绷鑶虈樀貌惠p。
“回來，”母親有氣無力地招招手，“你去給媽買支冰棒吧，媽心里燒得好疼?。 ?p> “好、好，我這就去買冰棒......”
看著母親艱難地嗦著冰棒，凌喬知道，她嘴肯定很疼！
她突然發(fā)現(xiàn)，母親的臉不知啥時(shí)候起，不再是蠟黃，而是暗黑！整張臉沒有一點(diǎn)光澤，這就是病入膏肓嗎？！
母親嗦了幾口冰棒，不再吃了，她說:“冰棒怎么也不如以前好吃了，這香精聞著讓人惡心?！?p> 凌喬心都快被揉碎了，她知道，母親已經(jīng)沒有什么東西能如口了。
“喬兒啊，你扶我起來上廁所吧。”
“媽，你別上廁所了，有臺階，我給你拿個(gè)痰盂，就在這里解吧?！?p> 扶著母親重新躺回床上，凌喬端起痰盂準(zhǔn)備去倒，突然，她看到痰盂里全是暗紅色的液體.....
尿血了！?。?！
她收拾好后，趴在母親床邊，準(zhǔn)備繼續(xù)勸她去醫(yī)院，卻看到她已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凌喬悄悄地關(guān)上房門退出來，她坐到外屋的沙發(fā)上撥通了好朋友的電話。
“喂，小純，，對，是我。我媽現(xiàn)在尿血了，怎么辦呀，你老公不是醫(yī)生嗎？幫我問問，看有沒有什么好辦法？好，我等你回話，拜拜?！?p> “喂，凌喬，我問了，他說，只有來醫(yī)院緊急透析，你上次不是說阿姨不愿意透析嗎？現(xiàn)在工作做通了嗎？”
“沒有啊，我媽死活不愿意去透析，怕連累我們，怎么辦呀？我都急死了。”
“你別急啊，他也不是腎臟科的醫(yī)生，我再讓他問問有沒有別的辦法啊，有消息我第一時(shí)間告訴你?！?p> 呃～呃～呃～
母親又開始嘔吐了，凌喬趕忙掛了電話沖進(jìn)里屋，她替母親輕輕擦去嘴角的黑色的嘔吐物，這臭味越來越重了，甚至，母親身上也有了一種淡淡的尿騷味。
“喬兒，你跟誰打電話呢？”母親顯然是聽到了，只是沒聽清。
“哦，小姨給我打電話呢，”凌喬想起早上小姨打過電話，“她說想你了，這兩天要來看你呢?！?p> 母親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又躺下了，“看一眼少一眼了?！彼y過的轉(zhuǎn)過頭。
“喬兒呀，看看你媽臉多臟啊，快給你媽洗把臉?！毙∫桃幌蚴强烊丝煺Z。
凌喬擰了把熱毛巾，仔細(xì)地給母親擦了臉，可是母親的臉色依舊灰黑。
凌喬悄悄拉過小姨，“小姨，我媽臉上不是臟，是身體里的毒素排不出來，臉色越來越差?！?p> 小姨目睹了這一切，心里明白了什么似的，臉上也就難過了起來。
“我們家這幾年存了一萬塊錢，我回家拿來給你媽媽看病吧?！毙∫陶f。
凌喬把透析和移植的各項(xiàng)費(fèi)用、風(fēng)險(xiǎn)都小姨細(xì)細(xì)地說了，小姨聽完后陷入了沉默，眼圈也就紅了。
前陣子，母親總是昏昏沉沉地睡，隨著病情的加重，她整夜的不能睡了，她對凌喬說:
“聽說不喝水能活三天，不吃飯能活一星期，不睡覺也只能活十幾天了，看來我大限快到了，以后你們姊妹三個(gè)，遇事要團(tuán)結(jié)?！?p> 她喘了口氣接著說:“你是老大，兩個(gè)妹妹還沒成家，你要多操點(diǎn)心。你爸年紀(jì)也不大，以后肯定要重找的，你們也就別攔著了。你要把晨曦帶好，他是個(gè)聰明的孩子，不要耽誤了。再過幾天把林兒叫回來吧，媽知道她忙，但媽有話要交待......”
凌喬含淚點(diǎn)頭一一記下。
“媽，今天夜里我在這里陪你吧，你夜里睡不著，咱娘倆拉拉呱。我明天就給林兒打電話，讓請假她回來。”
母親遲疑了一下，點(diǎn)了點(diǎn)頭，“過幾天再給林兒打電話吧，她請假不容易?！?p> 凌喬回家收拾了一下，對晨曦說:“曦兒乖，媽媽今天晚上去陪姥姥，你乖乖的在家和爸爸睡好不好？”
“媽媽你去陪姥姥吧，等姥姥病好了，媽媽就會笑了?！背筷囟碌狞c(diǎn)點(diǎn)頭。
“你為什么這么說呢？媽媽沒笑嗎？”凌喬愛憐地摸摸他的小腦袋。
“幼兒園老師讓觀察一個(gè)人，我說了，我的媽媽以前愛笑，她笑起來可漂亮了，可現(xiàn)在不笑了，因?yàn)槔牙巡×?，她怕自己沒有媽媽了，等姥姥病好了，媽媽也有媽媽疼了，她就笑了，對吧？媽媽？”晨曦?fù)P起小臉，認(rèn)真地說。
凌喬一把抱住兒子，她強(qiáng)忍住眼淚，“對，等姥姥病好了，媽媽天天笑，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