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在陸休的監(jiān)督下,在欽臬司門口看人來人往,通過觀察細(xì)節(jié),分析每個人的身份來歷,突然,一人步履匆匆地跑過來,竟是阿妙。
只見她跑得氣喘吁吁,緩了一會兒才平復(fù)呼吸,立時一臉怒容望向陸休:“陸休,我與你坦白徐蘭芽的遭遇,就是為了讓你放她一馬,你居然轉(zhuǎn)頭就告訴了婁來寅!怎么,對我也要擺你那公正嚴(yán)明的特使架子嗎?”
陸休一愣:“我沒有告訴婁來寅?!?p> “正林堂有從九原坡過來的病人,閑聊間說起此事,被我聽到了,婁來寅都要把徐蘭芽打死了!”
怎么可能?我和陸休都是一驚,正要說什么,兩個刑仵司打扮的小兵跑了過來,對著阿妙問:“你是蘇妙仁?”
阿妙點點頭,小兵不由分說,上來就要押著阿妙走,我與陸休趕忙上前攔下。
陸休拿出腰牌道:“欽臬司特使陸休,請問蘇妙仁所犯何罪?”
小兵一聽是特使,趕緊行禮道:“稟大人,此人涉嫌診斷作假,事主告到刑仵司,翟大人要提審,我二人在正林堂尋她不在,聽說來了這里,便一路找來?!?p> 診斷作假,我們瞬間明白怎么回事了,可婁來寅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兵說完,又要帶著阿妙走,陸休不好再說什么,只對阿妙道:“別怕。”
阿妙點點頭,跟著小兵走了。
我有些急:“我們快跟上??!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阿妙辦了好事卻被判刑吧?”
陸休眉頭緊鎖:“不可魯莽,這事鬧到官府就麻煩了,朝廷有朝廷的律法,按律法來說,此事阿妙、徐蘭芽、馬洛皆有罪?!?p> “那我們更應(yīng)該趕緊過去啊!律法是律法,但這件事也應(yīng)該考慮婁來寅的罪吧?”
“再等等,我們身份特殊,一不小心就會有干涉其他府司政務(wù)的嫌疑,更何況帶人的是刑仵司。所以,為了避嫌我們也不能與阿妙同去。走,先去了解清楚婁來寅到底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p> 于是,我們只能先去正林堂問清來龍去脈。
原來,也是怪徐蘭芽倒霉,正要與馬洛離開九原坡的時候,竟不巧遇到了婁家人,被抓回婁家后,在婁來寅的毒打下,二人只好將事情一五一十全部說出,婁來寅惱怒不已,要報官治這對狗男女的罪,于是直接報到了刑仵司。
弄清事情經(jīng)過后,我和陸休又趕去刑仵司,亮出身份也無人會攔,但不能直接聽審,只能裝作有事的樣子偷偷靠近審訊堂。
審訊堂內(nèi),刑仵司執(zhí)令翟亭正令阿妙與婁來寅對質(zhì),婁來寅雙目通紅,口中穢語不斷,罵阿妙身為醫(yī)者卻毫無醫(yī)德,竟與徐蘭芽串通行騙。
阿妙盯著婁來寅,冷冷道:“我首先是個人,然后才是個醫(yī)者。若你也是個人,我就不需要幫徐蘭芽騙你了?!?p> 我暗贊痛快,身邊的陸休卻嘆了口氣,接著就聽翟亭道:“如此說來,你承認(rèn)自己診斷作假了?”
阿妙回道:“不錯,我作假也是為救人,有什么不敢認(rèn)的?!?p> 翟亭擺擺手:“好,蘇妙仁之事已明了,待審?fù)晁撕笠徊⑿?。來人,給她簽字畫押,關(guān)入大牢?!?p> 我和陸休一時只能眼看著阿妙被押走,之后找人問了問,徐蘭芽和馬洛被婁來寅打得半死,需要休養(yǎng)幾日才能上堂,這婁來寅果然心黑。不過,至少我們又有幾日能想辦法了。
回到欽臬司,我看著一言不發(fā)的陸休,忍不住說:“要不我去找翟大人,給他講講整個過程,讓他輕判?!?p> “萬萬不可,你直接去找,翟大人會認(rèn)為你是逾越禮制,更會認(rèn)定欽臬司要管他刑仵司?!?p> 我撇撇嘴道:“刑仵司本來就只能審得了案,查案還不是要靠我們?”
“話雖如此,但名義上刑仵司與欽臬司是平級,區(qū)區(qū)一個特使,怎么能對一司執(zhí)令指手畫腳?”
“我不是要逾越禮制,也不是要指手畫腳,我好好同他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p> “不要冒失,診斷作假這個罪名不算小,你先出去,我好好想想此事如何解決?!?p> 我只得退出來,回自己寢舍等著,可一直等到晚膳時也不見陸休。
其實,我覺得這件事沒有那么嚴(yán)重,徐蘭芽的遭遇,是個人都會同情,不管阿妙作假,還是馬徐二人私逃,都情有可原。如果我去找翟亭說清楚,也許能把這件事解決了。
想到這里,我立刻出門,向刑仵司走去。
也許是因為刑仵司時有依仗欽臬司之處,翟亭倒是沒擺架子,很客氣地接見了我。
我行禮之后便直入主題:“翟大人,這么晚前來打擾,還請見諒,我來主要是為今日大人審理的婁來寅一案。”
“哦?此案案情明了,嫌犯也均已緝拿歸案,應(yīng)該不需要貴司相助?!?p> “是,但我想給大人講一下此案隱情?!彪S后,我將事情經(jīng)過原原本本講了一遍,著重講了徐蘭芽如何可憐。
翟亭聽完聲色不動:“原來如此,二位特使果然明察秋毫。”
“所以,我懇請大人,對徐蘭芽、馬洛以及蘇妙仁從輕發(fā)落,還要重重責(zé)罰婁來寅,因為這一切事端都是他造成的?!?p> 翟亭看我一眼,笑道:“陳特使快人快語,但如何判刑,本官還是要按我朝律法執(zhí)行的?!?p> “大人,律法是律法,情理是情理,此案分明另有緣由,他們?nèi)怂魉鶠榻郧橛锌稍?,大人為何不能輕判?”
“陳特使此言差矣,本官執(zhí)掌刑仵司,自然應(yīng)依律行事,若每一個情有可原之人皆輕判,人情大過律法,那還要律法何用?要我刑仵司何用?要你欽臬司何用?”
我沒想到翟亭如此不通情理,有些急了:“大人,依律行事自然不錯,但不是還有法外開恩一說么?”
翟亭聲音驟然變冷:“法外開恩不是本官說了算的,更不是陳特使說了算的?!?p> 聽他這么說,我也生氣了:“我都已經(jīng)將所有經(jīng)過告訴了大人,徐蘭芽的迫不得已也說得很明白了,大人為何就是不聽呢?”
翟亭冷哼一聲:“陳特使是要本官無視律法,恕本官不能聽從?!闭f完,不給我開口機會,說了句“不送”便拂袖離去。
我氣鼓鼓地走了出來,唉,為什么大人物總是不能體諒平民百姓的難處?真討厭這些官腔官調(diào)!看來,我這性子是一輩子也做不了官了。
沒辦法,我只好回到欽臬司,等著陸休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