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幫幫忙又如何
奧數(shù)團的小船建立后，盡管畢詩雨刻意與程崢保持距離，卻難免卷入“亂流”。
臨近期末考試，每個人都在緊張復(fù)習(xí)，唯恐慢一秒便比人矮一節(jié)，有人抱團取暖，有人戒備心強防了又防，自然就有人眼紅使小性子。
“聽說了嗎？這學(xué)期奧數(shù)小組幾乎都是我們班的，其實參賽名額只有兩個，其他都是陪襯！”小道消息響起來了。其實這不算小道消息，全世界都知道每個年級就兩個名額，蔡妍妍他們自然也早就知道了，革命友誼也并非為了一心一意攻奧數(shù)競賽，更多的是促進交流，提高成績。
空穴來風(fēng)絕非偶然，小道消息的確也不是憑空而起的，只是不管原本真實程度如何，傳言總是會變樣。
前一個周五，隔壁班一個女生過來找傅立民，說是請教一些物理題。這種司空見慣的事情大家原本不留意，怎知女生卻有點上頭了，事情是這樣的：當(dāng)時畢詩雨與傅立民交換改卷，傅立民還沒來得及看完畢詩雨做的卷子，那女生也拿著周測試卷來了，徑直走向傅立民請她幫忙改一下題。傅立民答應(yīng)了，誰料自己過于投入，忘記了那女生，跟畢詩雨一番討論結(jié)束了，方記起答應(yīng)這女生的事，而時間都過去一小時了！
傅立民連連表示歉意，其他人因為都不認識那女生，對她笑了笑便沒理會，權(quán)當(dāng)是傅立民的朋友。誰知人家心里怎么想，當(dāng)場甩臉色給傅立民，說：“你這么忙，不用你幫我看了！”頭也不回就走了。
畢詩雨愣?。骸澳悴蛔飞先枂査趺戳?？”
傅立民更是愣住了：“我都不知道她是誰，追上去做什么？”
其余四人驚呆了，“你不認識她？她找你改卷子？！”
“真夠自來熟的，不知道的，以為是你妹妹呢！坐在那等那么久。”程崢說。
“不過幫幫忙，認不認識無所謂，你別這么說人家?！别垥亠@然不贊同程崢的說法，又趁勢勸阻他，“不恥下問沒什么不好的，比你強，你很多時候問都不問，不懂裝懂！”
程崢憋屈，不再說話，撇了一眼畢詩雨，只見她不慌不忙收拾筆記，絲毫沒有搭話的意思。
“是啊，幫幫忙又如何！只是這女生也有個性，等了一個鐘，居然又跑了！”蔡妍妍說。
六個少年收拾好東西，齊齊離開課室。
原來現(xiàn)場就是這么一回事，大家都不知道后來發(fā)生了什么，卻聽見八卦圈傳過來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又句句指向畢詩雨：
“是啊，去年不都是姓羅的和七班天之驕女參賽嗎？今天班里整了個隊，還有模有樣。”
“據(jù)說成績排名的都參加了，也有成績不怎么樣的?！?p> “特別是新來的插班生，特別積極，聽說平時也總是纏著羅姓同學(xué)和傅姓同學(xué)，不然這幾次月考，怎么可能那么高分，直追?；硕?！”
“哎，哎，聽說她是廣西鄉(xiāng)下來的，英語口音特別好笑！”
“我還聽說，她爸媽不在深圳，她是養(yǎng)女！”
圍在一起的女生毫不掩飾，悄悄盯著在做作業(yè)的畢詩雨，繼續(xù)八卦。
“是啊？會不會是電視機演的那樣，呃，嫌棄窮媽丑爸，愛慕虛榮認有錢爹媽的心機女？”
“嗯！有可能是！”
“唉！世風(fēng)日下，這樣的心機女真的不少見！”
畢詩雨感覺后腦勺熱辣辣的，背脊涼颼颼，“心機女”這樣的評價還是第一次碰上。
“說夠沒！”一個鏗鏘有力的男聲在空氣突然炸開，隨之一本書飛了過來，嚇得圍在一起八卦女生四處逃開。
“你們就是這樣中傷他人？什么都不知道就亂說！”憤怒的情緒，帶滿不屑的眼神，嚇得大家都不敢說話。
畢詩雨不可思議地看著程崢，只見他憤憤地去揀剛剛?cè)映鋈サ恼n本，一邊盯著八卦的女生一邊走回座位，而班上其他人則沉默地看著她們。
畢詩雨面無表情，離開座位，去課室角落，彎腰拿起被程崢遺棄的尺子，轉(zhuǎn)身對她們說：“沒你們說的那么精彩，我是沒留在廣西陪爸媽，不代表是愛慕虛榮，你們的無聊來源于內(nèi)心的空洞，我不認為我需要為此負責(zé)任，所以希望大家以后，別繼續(xù)，無中生有了?！痹捖?，恰好走到程崢面前，把尺子遞過去，繼續(xù)說，“謝謝！”
程崢受寵若驚，這是第一次她主動幫他，盡管情景有些復(fù)雜，他還是很受用，輕輕回答：“不客氣。”我是自愿的，她們的確說得不對，他心里默默想。
鈴～鈴鈴～
上課鈴響，課室回復(fù)平靜，只是這個小插曲，讓大家都覺得程崢畢詩雨關(guān)系非同一般，一個“英雄救美”，“一個默默守護支持”，這種不言而喻的畫面前，觀眾的眼睛才是“雪亮”的。
這不，有些群眾就眼睜睜實錘程崢給畢詩雨扔“情書”，只是這“情書”長得不甚理想，不得美人心，被團搓成球。
一團紙球滾在桌面，畢詩雨打打開，上面的字看起來有點字正腔圓落地有聲的韻味，卻讓她感到充滿了質(zhì)問：“你為什么來這里上學(xué)？”沒有落款，詩雨以為是那些女生還咬著剛剛的八卦不放，心底升起一絲煩躁無奈，隨手把紙團扔進柜筒繼續(xù)上課，任他笑我嫌我，我就不理，又能奈我如何！
程崢咬咬牙，無計可施，眉頭一皺，計上心頭，逐漸心定，開始聽課。
放學(xué)后，程崢幾近死皮賴臉“纏著”畢詩雨，一路上試圖撬開她的嘴：
“他們的話不用放心上，女生喜歡八卦！”
畢詩雨看他一眼，完全沒有那天沁園海棠花前的迷離，卻讓她想起那天的他，刻意保持距離。
“我沒放心上?！?p> “那你怎么悶悶不樂走這么快！”
畢詩雨很想告訴他，她并沒有悶悶不樂，現(xiàn)在的表情叫面無表情，而走得快只是不想跟他“單獨”待在一起。
“趕時間?！?p> “急著回家？做什么？”
畢詩雨很無語，閃開幾步：“你別跟著我。”
“我沒跟著你，同路，同路！你忘了？我也是住海棠的！”程崢趕了上去。
他耐心等詩雨反應(yīng)，結(jié)果畢詩雨只顧自己走，到了公交站，拿出單詞本記單詞。
“話說，你為什么轉(zhuǎn)到這里來上學(xué)？”再等。
“是因為原來的學(xué)校不夠好嗎？”沒有回應(yīng)，再等。
車來了，兩人一前一后上了車。
“你覺得我們學(xué)校怎樣？”
“現(xiàn)在你完全喜歡這邊生活沒？”
“你爸媽怎么不來陪你？”
“你爸媽才不來陪你！”女生瞬間爆發(fā)，大聲說。程崢以為他話拋出去，依然不會有回應(yīng)，沒料到她反應(yīng)那么大。
畢詩雨眼眶里盈著淚水，堅強地看著程崢，神情堅毅，力圖證明他錯了。
程崢有點慌，他并非有意冒犯她，也許是真的想知道她的情況，也許是下意識關(guān)心她，也許是隨口一問純粹找話題，總之就不是現(xiàn)在這樣，讓她爆發(fā)。
畢詩雨突然吼了這么一句，原本車上就不吵，如今更安靜了，人們都扭過頭看了他們一眼，兩個少年沒有說話，兩眼對視，畢詩雨此時眼里裝滿了憤懣，人們只當(dāng)是同學(xué)吵架，隨后就繼續(xù)看自己的手機、與同伴恢復(fù)話題。
哐當(dāng)，車門開了，畢詩雨轉(zhuǎn)身就沖下車。
“還沒到……”程崢嚇一跳！
“有下，有下，師傅，等等，等等……”程崢反應(yīng)過來后急急忙忙跟著下車，追了下去。
畢詩雨不回頭不理會，果斷往前走。
程崢在后面喊，依然無動于衷，其實她不過覺得自己情緒失控，有些尷尬，想靜靜而已。
“你別這樣，我不是有意的！”
“畢詩雨，你別這樣！”
前面的人不回答，腳步有所放慢，顯然是聽見了，最后停下來，回頭看著程崢，情緒早就恢復(fù)自然。
呃，看著畢詩雨，程崢?biāo)查g又覺得自己一路啰嗦挺不成體統(tǒng)的，依舊保持紳士，一副“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樣子，緩緩說，“還沒到站，我怕你不知道，下來提醒你……”
“程崢，你別那么八卦行不行，我的事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行！只要你別生氣，我絕不八卦！”
畢詩雨看著他，覺得他其實很無辜，莫名其妙撞上她。
“你不要那樣看著我，沒用！”詩雨看見程崢又開始迷怔，提醒他。
程崢也沒有辦法，只覺得跟她有話可談，就是莫名的快樂。
“行，那你履行對老孟的承諾！”程崢見桿就爬，見好就收。
“我答應(yīng)孟老師幫幫你，那是我跟孟老師的事，做不好我自然會跟他解釋，你不要道德綁架，你學(xué)習(xí)不好依然還是你自己的事。我不認為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沒關(guān)系，那肯定是沒關(guān)系的！你就幫幫忙吧！我求你了……”程崢一臉萌樣，幸好沒有其他人，若是被傅羅兩人看見，怕是笑話一輩子。
“誰都教不好，你看你教我一題，我用到破天荒，凡是同類型題目都攔不倒我了，你講題比老孟管用！”
程崢破罐子破摔，干脆豁出去：“不就幫幫忙嘛，耽擱不了你功課的，求求你了……”
畢詩雨人不動，心也不動，木吶看著程崢自導(dǎo)自演的苦情戲。
“我媽天天啰嗦，我爸夜夜嫌棄，我家就我一個獨生子，若是高中都考不上，我真的對不起列祖列宗，活著沒臉面！”不曉得一個初中生，什么樣的腦瓜才想出這么一番話：“你救我一命，就是救了整個程家，畢大小姐，幫幫忙嘛……”
畢詩雨有點想笑，開口卻是戲弄諷刺：“那你前兩年干嘛去了？一直吊兒郎當(dāng)？”
“浪子回頭金不換嘛，這不徒傷悲了，趁著還沒“老大”，畢小姐就順手救救我吧，若能做你徒弟，保證聞雞起舞，懸梁刺股，一心一德為中考，不會給你丟臉！”
“你來問，我便說，沒什么好推脫的?！?p> 這已經(jīng)是畢詩雨最大的妥協(xié)了，若是旁人，她早就不介懷開始帶飛模式了，只是這個人是程崢，只能區(qū)別對待。
這已經(jīng)足夠讓程崢?biāo)查g心花怒放了！
別人說的話，怎么可能當(dāng)沒聽見，尤其是當(dāng)我們年少懵懂時，長大以后才漸行漸知覺，自己的喜怒哀樂其實可以由自己掌握，只要內(nèi)心裝的故事夠多，人生的路走得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