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江上煙寒，雨娑娑，羞掩青山面。映眼中，天女難摹。
岸堤楊柳，風(fēng)綽綽，嫵枝輕曳舞。江笛聲，離別悠歌。
昨夜通宵了一夜，畫出了寤慟想要的畫。次日一早，寤慟便匆匆打算離去。旻兒一再挽留不住，便送了他至了江邊岸旁。
“先生真的要走嘛？”旻兒開口問道。
“嗯。”寤慟點了點頭。
“有必要那么著急嗎？不能再住兩天?”
“哈哈，”寤慟笑了笑，說：“你忘了？我可不會輕易在同一個地方停留一天?！?p> “可……”
“好啦！你哥哥昨晚畫了一夜的畫，累得都睡沉了。快快回去照顧你哥吧?！?p> “等哥哥醒來，見先生離開了。他一定會責(zé)備我的?！?p> “放心吧，你哥哥很疼你，不會的責(zé)怪的。我走了，再見?！?p> 說完，寤慟瀟灑轉(zhuǎn)身登上了船。船夫一撐桿，離了岸，便再也回不了岸上了。
“唉！”寤慟嘆了口氣，搖了搖腦袋自言自語道：“這下又一個人咯！”
“長河漫，溯洄洲沙，故畔長守伊人。遙歌山，唱音響囀，悠悠連蕩青山……”
寤慟一愣，回身掀開簾子朝岸邊望去，旻兒正在原地唱著。歌聲悠悠似這江上煙霞，如夢似幻，縹緲相隨，直到遠(yuǎn)去再聞不見那唱囀婉鳴。
來時行單，去時影只，夕陽靜映紅染河，一葉孤舟向日行。
不覺，夜?jié)u深去……
呼嘩——蒼穹之上，一只大鳥騰空，雄翼下巨風(fēng)四起，托著大鳥飛上萬里高空，流云之上。
?。ā氨壁び恤~，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保肚f子》。
“欸!寤慟，這里沒云啦！你快來看!快來!”一女子激動地拉著寤慟，指著大鳥身下的大海興奮不已：只見那大海中有無數(shù)的島嶼如星般點布，又不時有大魚又或是許多小魚躍起，大浪一翻，又涌出了一些見都沒見過的奇獸。
又掠過了一片云彩，又見有翳鳥、狂鳥、鳴鳥、鷟鸑、鹓鶵領(lǐng)著身后百鳥翻飛，好似蕓蕓歌女起舞。
?。ā氨焙Ｖ畠?nèi)，有蛇山者，蛇水出焉，東入于海。有五采之鳥，飛蔽一鄉(xiāng)，名曰翳鳥。又有不距之山，巧倕葬其西。”
“有五采之鳥，有冠，名曰狂鳥。”
“有弇州之山，五采之鳥仰天，名曰鳴鳥。爰有百樂歌儛之風(fēng)?！保?p> ——《山海經(jīng)》
?。ā澳戏接续B，其名為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發(fā)于南海而飛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保?p> ——《莊子》
（“昔夏之興也，融降于崇山；其亡也，回祿信于聆隧。商之興也，梼杌次于丕山；其亡也，夷羊在牧。周之興也，鷟鸑鳴于岐山；其衰也，杜伯射王于鄗。是皆明神之志者也?！保?p> ——《國語》
“哇!好有意思啊!”女子說著，忽而發(fā)現(xiàn)了什么，拉著寤慟指著下面問道：“那是什么？”
只見有一人乘著一只魚在大海上游蕩。
“好有意思?。∥乙蚕胪??！迸诱f道。
“噢，那個?。看蟾乓苍S是魚龍陵居吧？至于，你也想玩這個事……嘿嘿。”
?。ā褒堲~陵居在其北，狀如貍。一曰鰕。即有神圣乘此以行九野。一曰鱉魚在夭野北，其為魚也如鯉。”）——《山海經(jīng)》
正說著，鵬鳥忽然俯身沖入海中。女子抱著寤慟大聲尖叫，寤慟則心臟噗通噗通地一動不敢動。
嘩啦!鵬鳥激起了千層的巨浪，水滋啦一下澆灌在了二人身上，弄得倆人狼狽不堪。可神奇的是，倆人還是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卣驹邬i鳥背上，更神奇的是，鵬鳥入水后竟變化作了一條大魚，朝著岸邊游去。
?。ā八畵羧Ю铮瑩环鰮u而上者九萬里!”）
——《莊子》
“喂!再見啦！”女子揮舞著雙手朝著遠(yuǎn)去的鯤告別。
“走吧?！卞粦Q牽起女子的手說道。
“嗯。”
鳳鳥舞，鸞鳥歌，千里沃土群獸爰處。巨木參天擎天闕，雙依樹下情斂戀。
?。ā按蠡闹?，有山名曰衡天，有先民之山，有槃木千里?！保?p> ——《山海經(jīng)》
?。ㄗⅲ簶勀踞屢庵Ω杀P曲的樹木。此處槃木千里不一定指一顆大樹占地千里，亦有可能指許多枝干盤曲的樹木占地千里。此處純粹臆想。）
“寤慟?！?p> “嗯，怎么了？”
“我覺得這一切都好有意思啊！美得有些不真實?！?p> “噢，是嘛？哈哈，不管真不真實，反正有你就好啦!”
“你在說什么呀！”女子紅著臉嘟囔著，隨后又嬌羞地說了聲：“討厭?！?p> “嘻嘻，”寤慟壞笑了兩聲，然后牽起了女子的手，雙眼含情脈脈，認(rèn)真且深情道：“雨瞳……”
噗通!
猛地一下，寤慟猛地一睜眼——原來是夢。
寤慟愣了會沒回過神，等回過神后，寤慟一手按在臉上，搖頭深深地嘆了口氣。
緩了一緩，寤慟起身撥開簾子朝外問道：“船家，怎么了？”
“噢，沒什么?！贝蛴煤榱恋穆曇舸鸬溃骸皠倓偛恍⌒淖岕~溜掉了?！?p> “魚?”
“是呀，我剛剛捕到兩條大魚，其中一條特別大?？上Я?，不小心跑了那條大的，只剩這條了?！闭f著，船家拿起了那條魚給寤慟展示了一下。
“不好意思哈，不小心吵醒了你?！?p> “沒事，沒事。”
“對了，這條魚挺肥的，一起吃吧?！?p> “船家，多謝你的好意。只是你這小舟上勉強載著我們倆人，去哪烹調(diào)這條魚?”
“我有帶刀和火折子，喏，那邊還有柴和磚頭。”船家指著一旁道，“這里有江水清洗一下，咱烤著吃?！?p> “啊！”寤慟一驚，“船家，你這小木舟……”
“嗨!沒關(guān)系，我經(jīng)常這樣弄的，沒見出過事?！贝艺f著，火折子一不小心燙著了手，手一抖，火折子一脫——船著了。
“喔喔!快，快滅火!”寤慟驚慌大喊，卻不見船家滅火，再定眼一瞧，船家已在水里了。
“喂!客家，快下船!”
“啊？”寤慟一愣，“我這還有書吶!”
“保命要緊!別管書啦！”
“可我……”
沒等寤慟話說出口，船家撲騰一下上了船，呼哧一下拉著寤慟跳入了水中。
“救命!救命!”寤慟大聲叫喊道。
“沒事啦！已經(jīng)下水了?！贝艺f道。
“我不會水!”說著，寤慟就要沉下去。
“??！”船家聞言回頭一看，寤慟的頭快被淹沒了，連忙奮力朝寤慟游了去。
一陣折騰后，二人上了岸。
寤慟從懷中掏出了那本寶貴的書——已經(jīng)濕透了。
“哈～哈～客家，”船家喘著氣道，“船沒了，送不了你了，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我得回去重新弄艘船來?！?p> 說著，船家就開始起身往回走。
“船錢就不收你的啦！”
寤慟翻開書本第一頁，看著上面的畫，再看看船家遠(yuǎn)去的身影，寤慟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