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城中尋了所客棧,寤慟帶著旻兒走了進(jìn)去??蜅V杏腥苏f書,二人一聽聲音,有些許熟悉,定眼一瞧——這不正是先前那位說書的先生嗎?
只見那說書先生依然是一手持扇,一手抓著醒木,坐在桌案前,一拍醒木講道:“各位,可還記得前年發(fā)的大水么?唉,那一場大水呀!雖然未造成傷亡,卻是沖毀了不少房屋,同時淹沒了千百畝的良田吶!”
說書先生一言,勾起了眾人回憶,紛紛感嘆。
見引起了眾人的注意,說書先生趕忙趁熱打鐵道:“各位,這禍水滔天,毀屋淹田之事可是自古就有??!想舜帝之時,共工興水作亂,那可比現(xiàn)在厲害得多呀!那大水不得治理,整整歷經(jīng)兩代方得整治。這第一代呀,講的是鯀。這鯀是誰呢?各位莫急,且先容我賣個關(guān)子。先說那時洪水滔天,巨大的浪花以吞天之勢襲來,吞沒千里之地,逼迫萬民躲至高山丘陵。各位,且不說這山上蟲獸諸多,就單論這無田可耕一條,便能可逼死百姓呀!無田耕種便無糧粟,山中雖有野果亦可打獵,可終究不足。何況水禍猖獗,不治不行。故此,為救蒼生,鯀竊取天帝神物息壤,撒在大水泛濫之處,這息壤神土剛一落地,豁!只見那一點點土竟不斷生長,最后成千里土墎,防堵住了來勢洶洶的大水,庇護(hù)了眾生。只是好景不長,此事很快就被天帝發(fā)現(xiàn),天帝命令祝融神在羽郊?xì)⑺懒缩?,奪回了息壤。失去了息壤的保護(hù),大水再次泛濫成災(zāi)。不過,也在此時,在鯀死后其腹中又復(fù)生出了一位大人物,而這位大人物就是我們所熟知的大禹。”
?。ā昂樗咸臁u吀`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殺鯀于羽郊。鯀復(fù)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保?p> ——《山海經(jīng)》
咕嚕咕嚕……說書先生端起一碗茶,一口氣飲下,繼續(xù)講道:“共工大水禍?zhǔn)?,舜帝命禹治水。說到這共工、大禹各位都知道,可這共工手底下有位兇神相柳,各位可知?”
“兇神相柳?那是誰?”一人開口問。
“嘿嘿,這兇神相柳可厲害啦!話說這相柳啊,長有九顆人頭,巨大的青色蛇身。有多大?大到吃東西要九顆腦袋分開,分別在九座大山覓食!”此言一出,眾人驚一愣。
說書先生繼續(xù)道:“相柳所到之處,大水相隨,每到一個地方,哪里都會化為一片大澤溪流!這水澤里的水可不比一般水,那些山林野獸全都不能靠近分毫,好不厲害!不過,這些還不是最麻煩的,更麻煩的還是大禹殺死相柳后,相柳的血流了出來。這血腥臭非常,淌過的土地五谷不生,那些地方又多水不宜居。不得已,禹只好掘土欲建造一座眾帝臺,可誰知,那土堆剛剛壘起便又塌陷,壘了許多次,才好不容易壘了起來,建好了這眾帝臺。”
?。ā暗劭∩恚砩x均,義均是始為巧倕,是始作下民百巧。后稷是播百谷。稷之孫曰叔均,是始作牛耕。大比赤陰,是始為國。禹、鯀是始布土,均定九州例?!保渡胶=?jīng)》
(“舜之時,共工振滔洪水,以薄空桑,龍門未開,呂梁未發(fā),江、淮通流,四海溟涬,民皆上丘陵,赴樹木。舜乃使禹疏三江五湖,辟伊闕,導(dǎo)廛、澗,平通溝陸,流注東海?!保?p> ——《淮南子》
?。?p>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負(fù)子,有兩黃獸守之。有水曰寒暑之水。水西有濕山,水東有幕山。有禹攻共工國山?!?p> “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以食于九山。相柳之所抵,厥為澤溪。禹殺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樹五谷種。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為眾帝之臺。在昆侖之北,柔利之東。相柳者,九首人面,蛇身而青。不敢北射,畏共工之臺。臺在其東。臺四方,隅有一蛇,虎色,首沖南方?!?p> “共工之臣名曰相繇,九首蛇身,自環(huán),食于九土。其所wū(烏字旁一個欠)所尼,即為源澤,不辛乃苦,百獸莫能處。禹湮洪水,殺相繇,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為池,群帝因是以為臺。在昆侖之北?!?p> ?。?p> ——《山海經(jīng)》
“誒!你這說得不對吧?”人群中一位書生插話說道:“我讀了那么多書,夏商之事也略知一二??赡闼f,與我所知不同呀!”
“哈哈哈,”說書先生聞言反笑道,“公子,你所說者是《史記》記載吧?那《史記》載史,雖說載史也需甄別。更何況我所講的乃是神話之事,更是不同。況且,夏朝乃傳說中的朝代,眾說紛紜,具體如何誰又說得清呢?”
“既然如此,你怎得說得清楚?不是誆騙人嘛?”
“欸!這位兄臺錯了?!卞粦Q忽然開口道,“說書的先生說了,他講的不過神話罷了。言明了,不過就是講個故事,雖然所述有些許乃自己臆想填補(bǔ)的,但終究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他所述的又怎能當(dāng)真呢?更何況,那些書記載得本就不詳細(xì),你又如何知那臆想的就不對呢?”
那人被寤慟說地啞口無言,只好悻悻地回到了位置上。客棧里的小二也趁機(jī)開始討起了錢——說書先生與客棧約好了,他常駐此處說書,客棧每月付給他一定的例錢,但說書的錢全歸客棧。說書先生笑著向寤慟道了聲謝,寒暄了幾聲,便離開了。
寤慟則帶著雨瞳在客棧住了下來。
夜晚,二人挑著燈在那里讀寫詩詞。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保对娊?jīng)》
“哎呦!”寤慟伸了伸懶腰,商量道:“能不能明天再學(xué)?今天好累呀!”
“啊?可……好吧……”旻兒說著,似乎有什么話想說卻又憋了回去。
寤慟無奈,換了張臉笑嘻嘻地說:“沒事,繼續(xù)!”
“嘿嘿,謝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