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
葉卿卿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多久,這一覺她卻覺得比以往都睡得更加安穩(wěn),好似聽到那熟悉溫柔的聲音在耳邊呢喃,耐心地哄著她。
因吸入了不少迷藥,她在睡夢中意識昏昏沉沉的,卻感覺從未有過的安心,而前世那些纏繞她的噩夢,也并未如期而至。
當她再次睜眼時,天已經全黑了,房中點了燈,芙蓉色的幔帳之上高懸那盞精致的木芙蓉花燈,正是上元節(jié)時,蕭澈親手所做卻被她拒絕的那盞花燈。
當這盞花燈被燃上燭火之時,粉色的絲帛所制的花瓣變得晶瑩剔透,亮若琉璃,她嘆了一口氣,還是不得不承認,蕭澈確實是文武全才,在她的記憶之中,好像就沒有他不擅長的事。
守在一旁的蕭澈見葉卿卿醒來,輕喚一聲:“卿卿,你終于醒了!”那身音好似山間溪水潺潺流淌過心間。
葉卿卿蹙了蹙眉頭,見蕭澈的一條手臂環(huán)著她,斜倚在床榻旁,此刻他星目微抬,眼神灼灼地看著她,道:“卿卿終于醒了,孤的手臂有些麻了!”
方才他抱著葉卿卿,喂她喝下湯藥,然后小心翼翼地扶她躺下,而他的這條手臂自然而然地被她枕在了腦后,他便保持著這個不怎么舒服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擾了懷中美人的美夢。
葉卿卿聽聞,趕忙坐起身,臉比煮熟的蟹還要紅,連耳尖處都紅得像是在滴血,“卿卿可沒讓殿下伸過來,我也不知道怎會枕在了殿下的手臂之上?!?p> 又小聲的嘀咕道:“肯定不是我主動枕上了你的手臂?!?p> 蕭澈見到葉卿卿羞得滿面通紅,柔聲笑道:“確然不是卿卿主動的,是孤主動伸過來給葉卿卿枕的?!?p> 觀她那紅彤彤的小臉好似天邊燒紅的晚霞。
這種話題她實在不想再聊下去了,她輕咳一聲道:“我怎會在此?怎會在殿下的房中?”
她對此處再熟悉不過了,前世她日日都來,且一等就是一整日,她熟悉這里的每一處院落,每一間屋里,這里是懿王府,蕭澈的寢殿。
她只記得她中了李昭儀的圈套,被帶進了雨荷院的廂房,然后舒王就走了進來,門也被人鎖上了,她用碎瓷片割斷繩索,想辦法翻窗逃出了三公主府,之后便暈了過去。
她因中了迷藥,之后的事便都不記得了。
蕭澈知她想起白天發(fā)生的那些不愉快之事,她身上能看到的傷都可以醫(yī)治,而那看不見的傷……,一想到她被蕭湛那個狗賊欺負,他便心如刀絞,他恨不得此刻活剮了那對母子。
事情都已經發(fā)生了,他也只能想辦法讓她忘了今日發(fā)生之事,他語氣柔和,神情溫柔道:“自然是卿卿自己尋到了本王府上?!?p> 葉卿卿立馬反駁道:“怎么可能!”她又見蕭澈滿臉認真的神色,心中也有些疑惑,難不成真是自己尋上門去的,她熟知懿王府的一切,難不成她真的是在意識不清醒之時,主動尋上門來?
她有些懊惱地低下頭,輕柔眉心,她什么都不記得了,低聲道:“若真是我主動尋上門,想必那也是被迫的,殿下定是已知曉卿卿找上門之時,意識不甚清醒,故并非卿卿所愿,殿下也莫要多想。”
若是她還有一絲清醒,她便絕不會再踏進懿王府一步。
呵,多想?她這是在說他是一廂情愿嗎?
“孤倒是覺得卿卿進來之時,輕車熟路的,一進門就尋到了孤的寢殿,撲進了孤的懷中,在孤看來,卿卿并非是不愿,倒有些像是迫不及待?!?p> 葉卿卿嗤笑一聲道:“我?迫不及待?簡直好笑。我是中了迷藥,身不由已的好不好!”
一想到葉卿卿受的傷害,他便心痛如絞,便悔恨自責不已。
他一把將葉卿卿擁入懷中,手指輕撫她柔軟的發(fā)絲,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柔聲道:“卿卿,全都過去了,孤是不會介意的,無論怎樣,孤的心里始終都只有卿卿一人?!?p> 蕭澈他在胡言亂語什么?什么不會介意?葉卿卿聽得有些迷糊了,她被李昭儀那對母子算計了,又怎會輕易就放過他們,她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
還有這動不動就抱是什么毛???
她正待推開蕭澈,卻見自己的雙手被包扎成兩個大粽子,她又好氣又好笑,“蕭澈,這是你替我包扎的?”
蕭澈先是一怔,見她抬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他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嗯。”
葉卿卿臉上帶著薄嗔,“你包成這樣,我要如何吃飯,如何揮鞭?”
蕭澈想了想,認真的答道:“那便由本王喂卿卿吃飯,替卿卿揮鞭?!?p> 葉卿卿在心里翻了個大白眼,卻又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之事,蕭澈文武全才,樣樣都會,好像無所不能,竟然還有他不擅長的事。
葉卿卿不覺勾起了唇角,雙手伸到他的面前,道:“替我解開!”
蕭澈搖了搖頭,道:“卿卿傷的很重,待傷好了孤再替卿卿解開!”
葉卿卿知道她傷的并不重,她用發(fā)簪刺傷自己只是為了保持清醒,莫要落入了李昭儀的圈套,卻見蕭澈蹙緊眉頭,心疼萬分。
不知為何,葉卿卿見到他的神情,心頭一軟,不覺就用了哄人的語氣道:“我早就已經不疼了,只是傷口不是這樣包扎的,殿下替我解開,我示范給殿下看?!?p> 蕭澈這才小心翼翼地替她解開傷口,他再次見到那如凝脂般滑嫩的肌膚上的一道道細小的傷口,劍眉蹙得更深了,心也揪到了一處。
他捧起了那雙宛若玉蔥般纖長的手,緩緩湊到了的唇邊。
葉卿卿嚇得雙手往后一縮,蕭澈神色認真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別動?!?p> 他在那些傷口上輕輕地吹著,神色溫柔,眸中帶著憐惜和心疼,一種癢癢的,麻麻的感覺襲來,葉卿卿的呼吸為之一窒,心間一陣酥顫。
葉卿卿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雙頰似天邊燦爛的霞光。
他們離得很近,蕭澈漆黑的星眸,密而長的雙睫,濃黑的劍眉,高挺瘦削的鼻梁,如涂朱的薄唇,如玉般的肌膚,俊美得好似天神下凡。
葉卿卿的一顆心砰砰直跳,快要跳出嗓子眼。
蕭澈見葉卿卿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臉上,他也輕挑雙眉,緩緩抬眼,目光碰撞之間,葉卿卿連脖頸處都紅了,她驟然縮回了雙手,站起身來。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她要逃,趕緊逃出懿王府。
可她只往前邁了一步,雙腿一軟,跌了下去,蕭澈順手一攬,攬住了她不盈一握的纖腰,她穩(wěn)穩(wěn)的落入他的懷中,而她情急之下,雙手也纏上了蕭澈的脖頸。
蕭澈柔聲提醒道:“卿卿還是乖乖躺著吧,方才張?zhí)t(yī)說卿卿吸入了迷藥,不可突然起身,怕是會腿軟摔倒?!?p> 薄唇卻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該死的殺千刀的李昭儀,讓她顏面盡失,讓她如此狼狽不堪,李昭儀若是落在她的手中,她會在房中燃一斤的迷藥,將李昭儀和十個精壯男子關在一起。
簡直太可狠了!
她想推開蕭澈,退回床上,和他保持較遠的距離。
可她手腳無力,這一推,倒像是張牙舞爪的小貓,在蕭澈的心頭輕輕撓了一爪,頗有一種曖昧不明的意味。
蕭澈那眸色更深了幾許,喉結微微一動,動情地喚了聲:“卿卿?!?p> 葉卿卿快要欲哭無淚了,她從不是什么嬌滴滴的美人,可今日卻像是小貓沒了利爪,任人揉捏一般,好在她發(fā)現(xiàn)了蕭澈神色的異樣,情急之下,抓起一旁的錦被,蒙住了頭。
蕭澈揚起了嘴角,整理了皺巴巴的衣袍起身,道了一句:“卿卿定是餓了吧?孤命人傳晚膻,孤還有要事要處理,就不打擾卿卿休息了?!?p> 直到蕭澈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葉卿卿才從被子里探出頭來,怔怔的看著蕭澈離去的背影,才松了一口氣。
蕭澈走出了寢殿,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此生他絕不會再放手,絕不會再讓卿卿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出了寢殿,他去了書房,將洛寧喚到跟前,吩咐道:“聽說張學士一直想狀告舒王,卻迫于李昭儀的手段,無法告到御前,不如由孤幫他一把?!?p> 舒王好色,強行玷污了張大人獨女,李昭儀為了壓下此事,打算順手推舟,讓張小姐做了舒王的妾室。
可沒想到那位張小姐性情剛烈,不堪受辱,便懸梁自盡了,可憐了這位張大人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想要告到御前,可李昭儀頗具手段,拉攏朝中大臣,上書御前,反摻了他一本,最后張大人被迫離開了京都,謫居青州城,后又重病纏身,狀告無門,此事就只好忍氣吞生,暫時作罷。
但若是有懿王為他撐腰,助他告到御前,想必這位張大人定會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為他死去的女兒申冤吧。
那些傷害過卿卿的人,他們一個都跑不掉,都將付出沉重的代價。
蕭澈又吩咐道:“另外去查一查今日在三公主府發(fā)生之事?!?p> 卿卿被他們所傷,他又怎能忍心再去問她,這樣做無疑是在她傷口上撒鹽,只會讓她更痛苦。
交代好了這一切,蕭澈又回到了寢殿,果然,床榻之上早已沒了葉卿卿的身影,重生之后,葉卿卿好像變了很多,從前她敢愛敢恨,喜歡一個人便會勇敢地去追求,可現(xiàn)在,她變得小心翼翼,對他處處防備,膽子也小了很多,只要一逮住了機會,就會逃。
不過,沒關系,她逃,他便追,總有一天,卿卿便再也逃不過他的手心。
蕭澈想起葉卿卿懊惱嬌羞的神色,唇角勾起了淡淡的笑。
盛夏的風帶著一股子燥熱,枝頭蟬鳴聲此起彼伏,漆黑的天幕上掛著零星幾顆星子,懿王府高懸的風燈亮了一整夜。
……
次日清晨,長寧街就傳來了攤販沿街叫賣的吆喝聲,卻有人在小聲的議論著,“你們知道嗎?舒王居然對自己的親妹妹欲行不軌之事!”
那人探頭探腦,四下回顧無人之后,又道:“有人見到舒王衣衫不整的摟著三公主?!?p> 買菜的大娘豎起耳朵聽,神色驚訝,捂著嘴,悄聲問道:“是真的嗎?”
那人又道:“千真萬切,這事都已經傳遍了京都城,又怎會有假?!?p> 買菜的大娘跺了跺腳,又道:“都說舒王荒唐,真是造孽?。『喼毙笊蝗?,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放過?!?p> 流言一夜之間傳遍了整個京都,三公主蕭盈盈此刻正在昭德殿,捂著帕子,扯著嗓子嚎,一時嚷著要出家做姑子,一時嚷著要跳河自盡。
李昭儀煩躁地揉捏眉心,在殿中來回踱步,原本計劃應是萬無一失,今日她便打算去求陛下賜婚,任憑長公主蕭瑟瑟再強勢,她女兒失了清白,也只能選擇忍氣吞聲。
可沒曾想竟讓清霜縣主逃了出去,最糟糕的是京都一夜之間謠言四起,居然將她的兒子女兒都牽扯了進去。簡直就是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蕭盈盈嚎啕大哭:“母妃,我不活了!”
李昭儀正被吵得心煩,蕭盈盈又哭又鬧,她大吼一聲道:“我怎就生了你這個蠢貨,要死就趕緊去死,別來煩我!”
她滿臉都是官司,聽說今日一早,彈劾她親哥哥的折子就遞到了御前,刑部和吏部聯(lián)名上書,說是尋到了她親哥哥貪臟枉法,指使手下打死良民的罪證。
且謠言一出,她的兒子又是那般德性,還有那家大臣愿意將他們的女兒許配給湛兒。
蕭湛此刻也進宮質問李昭儀,“母妃,您竟然連親兒子都算計,這下好了,整個京都都在傳,說兒子和妹妹的事,簡直不堪入耳,您看要怎么收場罷?葉卿卿那個母夜叉定會打死兒子的。”
蕭盈盈也在一旁哭的更大聲了,她想不通,母妃為何要兇她,分明就不是她的錯。
傳出了這種流言,讓她以后要如何議親?蕭盈盈跌倒在地,扯著嗓子,哭得更大聲了。
一陣陣擂鼓的聲傳來,有人敲了一整晚的登聞鼓,陣陣震耳欲聾的鼓聲傳來,李昭儀的心中也好似擂鼓一般,忐忑不安。
她預感還有大事要發(f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