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縣的天還未亮,容祁就在屋子里發(fā)起了愁,林芝困惑的看著他,有些猜不透他心中的意思。
施粥已過半月,糧倉中還剩大半稻米,不論是渭縣還是周邊的臨鎮(zhèn),經(jīng)過了這一段時間的扶持,百姓生活都得到了不少的改善。
別人這樣想,容祁卻不這樣想,他在床上翹著二郎腿,連連嘆氣,苦大仇深。
林芝都聽不下去了,問道,“侯爺這是厭煩這鄉(xiāng)下日子了,還是厭煩我了?”
容祁別過頭,瞧見林芝賭氣的小嘴,從床上翻身坐起,捏著林芝的肩膀說道,“我一個粗人,哪里會厭煩娘子,我只是心里覺得有疙瘩?!?p> “什么疙瘩?”
容祁在心中幾番斟酌,沉吟說道,“渭縣如今有了我們,方才緩過來些昔日樣貌,可民不耕種,官不派糧,這不是個長久之計呀。”
林芝明白了容祁的擔憂,扭頭說道,“你回去好好和皇上上奏,剩下的交由吏部和工部來管,是安置新官府還是并納其他州府,是繳稅還是繼續(xù)扶持一陣,自然有人替你定奪?!?p> 容祁點了點頭,想來自己的確是庸人自擾了,說道,“夫人提醒的對?!?p> “本來就是這么一回事?!绷种テ策^頭嬌氣的說道,“你還當朝廷離了你就不行了呀?!?p> 明明是責怪的話,容祁卻聽得一臉傻笑,連連點頭應是。
他心里剛舒坦一會兒,又想到家里那些霉米,臉色又暗了幾分,他哪里還有心思管渭縣管官府,京中的老鼠還沒抓,這又是現(xiàn)在欠下一筆糊涂債。
“侯爺,夫人,馬車已經(jīng)備好了。”
容溦兮在門口輕聲喚道,她見門里人回應,轉(zhuǎn)身就要下樓,剛走幾步,她忽然想起了最里頭的那位。
他病了兩日,自己伺候了兩日,原本容溦兮以為這位世子爺又要趁機開她的玩笑,捉弄她到生氣才滿意,因此她每次踏進房門,腦子里已經(jīng)布置好了萬全之策,可這兩天蘇溫言的表現(xiàn)倒是讓她大吃一驚。
不但不需要她抓著他喝藥,也不需要她伺候,只需她在旁邊晃悠晃悠,遞個毛巾,接個手帕什么的,這樣伺候他,容溦兮還真的有點不習慣。
正想著,她的腳步已經(jīng)情不自禁的走到了蘇溫言的門口。
既然他收斂了許多,自己客氣一些也是應該的。
容溦兮輕輕落拳,在門上輕柔的敲了幾聲。
門中人啞著聲音問道,“何事?”
容溦兮捏了捏脖子,溫柔說道,“回稟世子,該上路了。”
幾乎是與容溦兮開口的聲音同時,蘇溫言未等她說完,就立刻打開了門,目不斜視的望著她的頭頂。
容溦兮一怔,抬頭見他嘴唇雖白,卻容光煥發(fā),倒是心中欣慰,說道,“世子真是有天人保佑,身體這么短的時間便恢復過來了?!?p> 蘇溫言本是感動,如今聽了她這褒貶不清的話半張著嘴,將心中所想咽了下去,笑說道,“若不是托了溦兮姑娘灑了的藥,興許我能好的更快?!?p> 容溦兮,“。。。。。?!?p> 蘇溫言一甩手,壓了容溦兮一頭走在最前頭,容溦兮剛反應過來,喊說道,“外面風涼,世子不再披件衣服嗎?”
“你若心疼我,可以讓你家夫人從馬車上下去,若不能便收起你的虛偽吧。”
話還沒說完,蘇溫言便留下了這一句輕飄飄的話消失在了樓梯中。
容溦兮怔在原地,像個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
她是如何惹怒蘇溫言的,她明明那么客氣那么關(guān)心他。
容溦兮越想越不對,怎么能是她惹怒蘇溫言呢,明明是蘇溫言本來就性情飄忽,心胸狹窄。
她搖了搖混漿漿的腦袋,可不能再細想了,不然非被他逼瘋了不可。
幾人一路奔波,到達京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數(shù)天后了,去的時候容溦兮不稀罕搭理蘇溫言,回來的時候蘇溫言不稀罕搭理容溦兮。
難怪小九說,風水輪流轉(zhuǎn),做人還是不要太囂張的好。
進了京城,林芝聽著外頭熱鬧,耐不住心中新奇,掀起簾子就往外看,主子放縱,做奴婢的還矜持什么,容溦兮見林芝看的起勁兒,也跟著湊了過去。
外頭果真熱鬧,若是不看都不知道他們竟然走在一條金碧輝煌的道路上。
容溦兮看著兩邊路上禁軍身著金銀鎧甲,并肩護航,心中一驚,難道他們侯爺竟然已經(jīng)威風到這個地步了。
不過是去給渭縣屯糧賑災,京城里竟人人皆知了。
這夾道歡迎委實有些承受不起呀。
“侯爺可真威風啊。”容溦兮感嘆道。
林芝偏頭看著容溦兮,噗嗤一笑,說道,“傻丫頭,你沒聽到底下人說什么嗎?”
容溦兮歪頭問道,“他們說了什么?”
林芝手伏在容溦兮耳朵上,悄悄說道,“我聽百姓說北面大捷,是二殿下蘇明壬要回來了,這么看來,許是就在咱們后面?!?p> 也就是說他們不小心走在了迎接二殿下回京的官道上。。。。略有些尷尬呀。
容溦兮被林芝醍醐灌頂,就說他們侯爺自不打仗了,許多年都沒有這待遇,連著自己當年的風姿自己都快忘了。
容溦兮見林芝縮頭回來,自己也倖悻的跟著縮了回來,收回前正巧看到蘇溫言挺拔的身姿,容溦兮不禁感嘆還是臉皮厚的人不覺得害臊。
蘇明壬回來對容溦兮來說也算可喜可賀,好久沒見湄兮,心里倒有許多苦水要同她說說。
容溦兮回了府一刻也等不了,趕忙和林芝告了假,林芝知道她們小姐妹許久未見,彼此牽掛,也不留她,只叫容溦兮跑的慢一些。
容溦兮心中歡喜,腳底踩著蓮花步子就往街邊跳。
他們回城同走北門,容溦兮心中激動,哪里還等的到湄兮騎馬周游到這里,她腳下步子輕快,在人群中擠著朝著北門擠了過去。
還沒走到跟前,就聽見前面夾道歡呼的一聲,只一瞬間,路邊上,撒花的,甩著手帕的,統(tǒng)統(tǒng)在空中飛舞了起來。
蘇明壬在眾皇子中本就品貌非凡,這幾年邊關(guān)駐守,皮膚透著小麥色,雖不似從前公子如玉,卻更歷練出魁梧氣宇的儀態(tài)。
這些小姐們無法克制的喜愛也不是空穴來風的,彼時容溦兮只恨自己沒有一雙大長腿,在這滾滾紅塵中根本看不到湄兮的人影。
她一步步往后退,渾然不知腳下踩中了什么,只聽見耳邊似是咬牙憋悶的一聲,嚇得她趕忙回頭去瞧。
容溦兮見人神色冷漠,帶著幾分怒意看她,便軟了聲音不好意思問道,“世子怎么在這?”
蘇溫言眼神轉(zhuǎn)瞬即逝,云淡風云的說道,“有時候享受一下與民同樂,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