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真惠的家在曼隴村最北邊,祖父輩上才從三十外的村寨里遷來,因為紡織技藝好,曼隴村人樂意接納了龍爺爺一家人,并劃給宅基地和田地得以安居樂業(yè),爺爺奶奶相距過世了,父母帶著她和一個弟弟過日子,生活過得不錯。
翁美草芝和英雄要趕走兩個妖怪也許不難,但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她邊走邊想如何才能保全龍真惠的性命。
龍真惠家里聚集了幾個村里上了年紀的長者,莽里楚村長是領頭人,魔龍宮信使蟹帥指名要找村長,莽里楚當然不能推諉。
他召來三、四個年輕小伙幫忙招待妖怪,但都膽怯的縮身在院子一角彎腰的梅樹下乘涼,好象是懼怕陽光,其實是畏懼蟹帥和紅狼怪。
翁美草芝走進龍真惠家的院落,一眼就認出蟹帥和紅狼怪,她今天打扮成一個村姑模樣,蟹帥認不出她來。
英雄也長大了,穿一身新衣服顯得文質彬彬的,蟹帥更認不出他就是在古墓旁擊倒他的小英雄。
“弟弟,冷靜一點!”她警示英雄不要魯莽行事。
英雄答道:“明白?!?p> 翁美草芝擔心蛇妖綠蒂也在龍真惠家里,仔細觀察后不見綠蒂蹤影,也看不見其它的小妖小怪。
紅狼怪嘴尖脖長,緊身的紅衣服象涂過牛血,眼目幽綠令人驚懼,蟹帥禿腦亮臉,小眼睛黑似珍珠,看樣子可笑可憐,如果他不是妖怪可能會有很好的人緣。
院子里擺著一張長桌,桌上擺著一個盛滿雞肉的木盆,雞肉的香味十分誘人,升騰的熱汽在陽光里閃爍,木盆旁擺著一個酒壇,看樣子已是酒干壇空了。
蟹帥和紅狼怪坐在長桌邊用手抓起雞肉塊大口大口的嚼著,全不把站在旁邊的莽里楚和年長者放在眼里,兩個妖怪臉膛發(fā)紅,是酒燒紅的。
翁美草芝思謀著怎樣趕走蟹帥和紅狼怪,但要做得機智,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平心靜氣地把兩個妖怪打發(fā)走,才好商議龍真惠的出路問題,也不知道龍真惠的爹娘能否舍得讓女兒出家修行,翁美草芝對此沒有一點把握。
蟹帥的長鉗夾取雞肉非常方便,雞骨頭在他的鉗子里很容易就碎了,紅狼怪嚼食雞肉也不用吐骨頭。
龍真惠的父親龍?zhí)檎驹诿Ю锍彘L身旁,滿臉恐懼和憂愁,想向蟹帥和紅狼怪求情放過他的女兒,可是總也不敢說出口,惹惱了妖怪被生吃了,誰不怕呢?
柳星瑞陪著龍真惠母女回到家里,他對蟹帥和紅狼怪也心生恐懼,只得站到龍?zhí)樯砗?,嘀嘀咕咕的安慰著龍?zhí)椤?p> 翁美草芝和英雄的出現(xiàn)引不起蟹帥和紅狼怪的興趣,只有龍真惠母女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紅狼怪看到了龍真惠,才把手里的雞肉塊丟進木盆里,跳起身來,咧著大嘴說:
“蟹老帥,小美人回來啦,你瞧瞧,真是個大美女,四娘子真有眼力,前些日子從村邊路過,進來討口水喝,就看中小美人了,黑大王敖鸧高興了,少不了又要給我們的獎賞?!?p> 蟹帥抬眼看了一眼,也把雞肉塊丟到了地上,說:
“好啦,小姑娘回來了,我們的信也傳到了龍家,該回去向四娘子復命了!”
紅狼怪轱轆轆轉動一下眼睛,沖著莽里楚吼叫:
“村長大人,安排好一切事禮,十三天后綠四娘就帶著隊伍出山來接人,要小美人準備好,洗凈身子,沐浴齋戒七日,不得接近世俗男人。我們黑大王的脾氣你們是知道的,接不到小美人你們曼隴村恐怕不會有活口!”
莽里楚不敢稱蟹帥為妖怪,思索了一陣才想到“仙人”一詞,便唯唯諾諾地說:
“仙人,我們不敢違抗敖大王之命,一切就按仙人的指點辦理。”
“那好,我們也吃飽喝足了,走啦,”紅狼怪說,“蟹老帥,你還有什么交待的?”
“狼將軍,你都說完了,我還有什么要說的,”蟹帥說,“走吧,四娘子沒有交待我們留下來看管小美人,我們就去山林中尋個地方快活快活。”
“蟹老帥,難道你還沒有忘掉那美麗的翁美小狐仙?”紅狼怪問道。
蟹帥咧咧大嘴說,然后揮舞幾下長鉗,是在向村民們耀武揚威:“美麗的小狐仙草芝,真叫人神魂顛倒,好象黑大王也號下翁家四妹了,老蟹不敢跟黑大王爭女人。”他打個飽隔,噴出一股濃烈的酒味,把黑大王叫得山響。
翁美草芝在心里罵道:“可惡的家伙,今后怎么死你們都不會知道!”
紅狼怪走了兩步,驀然回身看著蟹帥說:
“蟹老帥,啊呀呀,只顧喝酒吃肉,差點誤大事啦,黑大王交給你的杏花符呀,你還沒有給第一百位祭女蓋上封印啊?”
蟹帥恍然大悟的樣子,拍一下腦門,吼道:
“呀呀呀,我這記性實在太差了,謝謝狼將軍提醒。村長大人,請把第一百個美女喊過來,蓋上杏花印,黑大王就要圓滿啦?!?p> 莽里楚走向龍真惠,說:“侄女兒,仙人召喚你吶……”
龍真惠盡管有些怯場,還是鼓起勇氣走向蟹帥,按紅狼怪要求伸出右手掌心。
“聽話,小美人,一點也不疼!”
蟹帥從懷里摸出一朵鮮艷的宛若正在盛開的紅白相間杏花按在龍真惠的掌心,吹口氣,杏花便滲透肌膚與龍真惠的手掌融為一體,表面隱約可見一朵杏花的鮮麗印記。
“不好,杏花封印,龍真惠每天需要解藥?”翁美草芝想起阿爸手上的杏黃色印記,明白蟹帥給龍真惠“種杏花”是控制龍真惠的一種手段,“麻煩了,解藥必定在妖怪手里。”
“仙人,這是做什么?”莽里楚問道。
紅狼怪搖晃著小腦袋得意地說:
“杏花印,種了它,表明小美女就是黑大王號下的女人,別人能看不能動?!?p> 翁美草芝追問道:“仙人,有解藥?”
蟹老帥臨出門回頭叮囑道:
“小美人,別逃哦,紅老狼每天給你送藥,十二個時辰不服藥,你就沒命啦。”
蟹帥和紅狼怪心滿意足的走了,而龍真惠家里的所有人心情更加沉重,誰也高興不起來。莽里楚村長面色陰沉,問龍真惠:
“真惠丫頭,事情已是光頭上的虱子明擺著,掩不住藏不了,大叔想聽聽你的意思?”
龍真惠表情呆板,淚水盈眶,但還是坦然地破啼而笑,堅定地說:
“莽大叔,侄女認命,我們曼隴村兩百多人口,我不去魔龍宮,全村人遭殃,孰輕孰重侄女心里明白。侄女若選擇逃避,莽應紅大妹今年十六歲,也是曼隴村的大美女,她能頂替我?大叔,總有一人要去送死,侄女兒認命?!?p> 翁美草芝對龍真惠的大義凜然表示欽佩,但她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龍真惠去送死,于是她說:“莽村長,不能讓真惠姐去魔龍宮,也許我們有別的路可走。”
莽里楚聽了翁美草芝的話感到驚訝,打量翁美草芝幾眼,質問道:
“小丫頭,敢在曼隴村管事?關系全村老少兩百多口人的性命,有什么活路可走?”
“事在人為,妖怪也是可以糊弄的。”翁美草芝嚴肅地說。
剛才龍真惠提到了莽里楚村長剛滿十六歲的女兒莽應紅,他的心里慌慌的:“你是逃難到曼隴村討口飯的外鄉(xiāng)人,逃命要緊,小丫頭,曼隴村的事你管不得?!?p> 柳星瑞站在一旁冷冷的發(fā)笑,卻陰沉著臉說:“想保住真惠是有個法子,就是趕快把真惠送到張家坡婆家去做了新媳婦?!?p> 翁美草芝立刻反問道:
“柳大叔,可這樣做,誰家的姑娘去頂替真惠呢,真惠姐手心里種了杏花印,妖怪不給解藥,只能活十二個時辰呀?”
莽里楚村長說:“橫豎都要犧牲一人,惹惱了魔龍敖鸧,恐怕會死更多的人。”
“唉,真惠也是個苦命的丫頭?”柳星瑞感嘆一聲,昂頭望天,陽光卻很刺眼。
莽里楚一直在打自己的私心算盤:
“真惠做了新娘,恐怕要連累了張家,星瑞家里的兩個寶貝女兒英雪和英琪,蛇妖綠四娘若是先看見了,恐怕會是第一百位祭女,星瑞,別出歪點子了吧?”
龍真惠抹一把淚滴,正言道:“我、我認命……”
她的話剛說半句,弟弟龍真欽急匆匆跑進家來,手里拿著一張發(fā)黃的信紙,大聲說:“姐姐,張家坡那邊托人帶來一封信,是休婚書!”
龍?zhí)閺膬鹤邮种薪舆^信紙瀏覽了一遍,氣咻咻地說:
“張家休了真惠了,信上說,既然真惠被敖鸧大王選中,就讓真惠去吧,張家沒福份了,彩禮一點也不用還。瞧瞧,消息傳得真快,張家也猴急猴急的不敢招惹蛇妖,保命要緊,罷了,不怪張家,彩禮如數(shù)奉還!”
莽里楚接過信紙瞭了一眼,搖搖頭說:“太祥侄兒,你還有什么法子?”
“我有什么法子,等死唄!”龍?zhí)檎f著有過信紙,撕個粉碎撒了一地。
莽里楚坐到長桌旁,勾頭看看木盆里的雞肉,咂著嘴抓一塊正要往嘴里送,柳星瑞急忙奔到莽里楚身旁奪下雞肉塊丟回木盆中,慌忙說:
“大哥,不是星瑞無禮,妖怪抓過的東西有妖毒,中了毒你也變成妖精怎么辦?”
莽里楚悻悻地縮了手,偏著頭說:
“兩妖怪在小河邊洗過澡,喝了水也不見哪個龜孫子變了妖怪?”
看來,莽里楚私底下與妖怪早有交往。
龍?zhí)閾屜纫徊蕉似鹉九枵f:“村長,妖怪碰過東西只能喂狗,兩個妖怪一個象死螃蟹,一個象大紅狼,那可是連死牛爛馬都吃的怪物,我喂給狗試試?”
柳星瑞附會說:“想起那鬼樣子,就惡心?!?p> 龍?zhí)樽ヒ粔K雞肉丟在拴在梅樹下的大黑狗,黑狗撲向雞肉塊左聞聞又嗅嗅,最后縮到樹下依然趴著不動了。
柳星瑞驚呼道:“莽村長,看看,大黑狗都不敢碰?!?p> 莽里楚信服了,決然說:“所以,張家才不敢討娶妖怪選中的真惠丫頭,張家有理?”
村中長者異口同聲地應和莽里楚村長,沒有人同情龍真惠的遭遇。
“真惠姐,我和弟弟有幾句話想跟你說,我們去你的閨房好嗎?”翁美草芝走近龍真惠,在她耳畔說。
龍真惠鐵了心做祭女,人也變得癡呆了,大聲回答:
“草芝,還有什么私房話好說,就當著老人們的面說,我也沒有什么盼頭了,阿媽為我算過命,十六歲上本有死劫,應驗了!”
“真惠姐,私房話,你聽了以后會有想法的!”翁美草芝拽緊龍真惠的胳膊示意她聽話。
龍真惠似有所悟:“好吧,我也有幾句話想托付一下草芝妹妹?!?p> “龍姐姐,我能救你?!庇⑿鄞笱圆粦M,但龍真惠沒有理睬他。
龍真惠帶著翁美草芝和英雄往自己的屋里走,弟弟龍真欽要跟著去屋里,翁美草芝攔住龍真欽,說:“小弟弟,你在外面吧,姐姐說的話你不能聽,你還小呢!”
龍真欽已是十四歲多的小伙子,個頭跟英雄一般高,健碩壯實,見姐姐帶著英雄去屋里,把他這個親弟弟排除在外,有所不服氣地說:
“姐,你手指頭往外拐呀,我是你親弟弟,外人聽得我聽不得,你偏心?!?p> 翁美草芝莞爾一笑,客氣地說:
“真欽,我們說幾句悄悄話,你還真不能聽,說完話我和英雄就要離開曼隴村了。”
龍真惠勸說弟弟:“真欽聽話,去照看阿媽一下,阿媽累了!”
龍真欽扭身離開了,嘟嘟嚕嚕地罵了姐姐幾句牢騷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