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 第二次去他家
禮拜天我早早起來了，收拾好了行李，大概早上九點多。
頭天江言說中午之前出發(fā)，到那邊再吃中午飯。
我收拾好就趕緊拉著行李坐地鐵了，在地鐵上就收到他的消息，問我怎么還不到。
我回：你老人家不是說中午之前走嗎？
他：這不是中午之前嗎？
我：是之前，那昨天也是之前呢。
他：是啊，昨天怎么不來？
我被江言的無理取鬧震驚到，也只好繼續(xù)抬杠：那去年還是之前呢。
他：是啊，去年你怎么不來？
好嘛，這人的邏輯也是讓人無語，我也不知道咋回他，只說了一句我在地鐵上，就開始看小說。
江言又回：怎么不說話了？
我只好又回到：讓我說什么呢，你總是這么有道理，我居然無言以對呢。
江言發(fā)了一連串的哈哈哈哈哈哈。我簡直能想象到他的樣子。
雖然是周末，地鐵上人也很多。我站在角落里看手機，沒想到江言會打來電話。
“怎么了？”雖然奇怪我還是接了。
“看你有沒有騙我，是不是真的在地鐵上?！?p> 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你千里眼啊，這都能看到。”
他倒是吹起牛來，“嗯，不好說，我這個人心之所至，說不定就能看到呢?！?p> 我忍住笑，把手機聽筒移開，讓他聽聽周遭的轟隆聲。
“沒騙你吧?！?p> 他的聲音里還帶著笑意，“算你沒騙我好了?！?p> 我也忍不住笑：“你是被騙長大的嗎，這么害怕被人騙?！?p> “那倒不是?！彼谀沁吂笮?，過了好一會才繼續(xù)說，“只是你這孩子，太不老實?！?p> 我還不老實，我再次對著空氣翻個白眼，“我老實極了好不好。”
“你跟不熟的人是挺老實的，也是個窩里橫?！?p> 我發(fā)現(xiàn)了，江言不但是個杠精，還超級愛懟人。
去他家坐地鐵能直達，也就半個多小時的距離。
江言家在地鐵站不遠，小區(qū)很高級，一般人進不去。到之前我先給他打了個電話，意思是我來了，你得給我開下門。反正這邊都是語音連線，方便得很。
沒想到他會出來，小區(qū)大門口就看到他，拎了兩包東西。他穿得很家常，完全不是出門的樣子。雖然戴著帽子和口罩，我倒是沒法認不出來他。
我迎上去，“咋還在這等我呢？給我備了大禮？”
他笑，“哦，你說這個啊。這是垃圾，你要？”
沒等我回答，他接著道，“光想著等你，垃圾忘扔了。”說完他自己笑，趕忙把東西丟進了附近的垃圾桶。
我覺得好笑，問他，“你們這小區(qū)這么高級呢，里面都沒有垃圾桶？”
他大概覺得我在諷刺，看我一眼，“咋了，剛剛忘了不行嗎？”
我趕緊說“行行行，您說的都對。”
“走吧?！笨此姆较虿皇切^(qū)里面，我趕緊問：“去哪啊，停車場？”
他又笑，“什么停車場，跟著我還能把你賣了。”
“我拉著行李箱呢大哥。”
他慢下來，從我手里接過行李箱?！坝惺裁促F重物品嗎？我拿跑了你不會報警吧。”
……
看我沒反應，他又回頭問我，“對了，你還沒吃飯吧？”
廢話，我心想，“這才十一點不到，吃什么飯。”
江言拉著我的小行李箱看起來很不和諧。我看著好笑，“導演，您這到底去哪兒?。俊?p> 他倒是有點不耐煩，“我發(fā)現(xiàn)你這個人問題很多哎?！?p> 能不多嗎，他這個人總是自己做決定，根本不說不問，好像我只是個工具人。
“老板，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你讓我做什么我都無所謂，那還不能問問了。”
導演就笑，“能問能問，我沒吃飯，你陪我去吃飯還行？”
“不行?！?p> 導演就當沒聽到，說話的功夫就到了附近的一個菜市場。
“反正不行也行?！彼Σ[瞇看我，“想吃什么，自己挑吧?！?p> …….
“原來你要帶我來吃原材料？”
哈哈哈哈他笑，“有原材料才能有成品啊，今天你有福了，給你個大展廚藝的機會?！?p> ……
這個菜市場倒是挺大，應有盡有。
我抬頭看他，他一副請君入甕的神情，自說自話，“我今天想吃涮羊肉，蔥爆羊肉，羊排也行?！?p> 真不知道他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我便也不客氣：“我想吃番茄炒蛋，糖醋排骨。熘肝尖，溜肥腸……”
沒等我說完，導演說：“要不要給你安排滿漢全席？”
菜市場人很多，熙熙攘攘，跟著他在里面走來走去，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想想真是神奇，不知道我們是從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熟悉和親密。
買菜回家的時候已經(jīng)十一點半多了。
導演提著大包小包還有各種水果，我實在好奇導演要干嘛，“不是中午說要去度假村的嗎？”
他點點頭，“是啊，吃完飯再去?！?p> 我打量了一下他家，跟上次來幾乎沒有什么變化，“你不是說中午之前出發(fā)的嗎?！?p> 導演開始不講理，“是啊，我讓你中午之前出發(fā)，沒說我要中午之前出發(fā)。”
“好吧，你是老板，你說了算好了?！?p> 導演放下菜，倒是想起正事來了，“劇本看得怎么樣？”
“不怎么樣?！?p> 他家廚房很大也很新，看上去不怎么經(jīng)常用的樣子。
“你啊，就是太懶了，年輕人呢不能太懶惰，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那叫一個拼命，一年三百六十天，全年不休?！?p> 我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好吧，所以你還是偷偷休了五天。”
導演遞給我兩顆蔥，“洗洗?！表槺惆孜乙谎邸?p> 我趕緊申明，“我不會做飯哦，你讓我大展廚藝，我可能會小炸廚房?！?p> 導演又笑，“放心吧，本人親自下廚，怎么樣，這待遇可以吧？”
“你會不會做飯啊，我看你廚房挺新的，不怎么用吧？”我對他的說法持懷疑態(tài)度。
“你來？”他作勢要把盤子遞過來，盤里腌著他剛剛洗過的排骨。
“不必，不必?！蔽疫B忙擺手。
他戴上圍裙，看上去還挺像樣，“那可不是，我都吃健身餐的，不怎么搞這種復雜的中餐?！?p> 我諷刺他：“哦，你都水煮蛋，煎個牛排這種是嘛。”
他倒是一副孺子終于可教的表情，“說得沒錯?！?p> “切，看你中餐也沒少吃?！蔽倚÷曕止?。
“番茄切一切。”他又指了指還在袋子里的西紅柿。兩個番茄一大一小，看上去鮮艷欲滴。
我看了他一眼，“其實這種番茄不大好，太紅了?？赡苁谴呤?。”
聽了這話，他似乎別有深意看我一眼，說道，“太紅是不大好的。適當就行?！?p> 我笑，估摸他在說自己呢。
當年他紅透娛樂圈，被吹捧到一時無兩。后來又因為一些事情被媒體罵到跌落神壇，估計是吃夠了太紅的苦。
他說的全年無休其實不是玩笑，當初谷底翻紅，他也是靠著不懈努力才能維持的，知道一朝跌落的痛苦，所以趁著當紅的時候拼盡全力，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也是吃了很多苦，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我們不是今天就要去郊區(qū)了嗎，你買那么多菜怎么辦?！蔽也黹_話題。
“吃不完拿過去啊，到那邊你以為不用吃飯嗎？”他可能覺得我有點不可理喻。
“哈？那我們直接去那邊吃不上更好，人家都到了的話，我們遲到不好吧。要不我自己坐公交過去？”
“好啊，外面有公交站，你去吧。”導演眼睛都不抬，在打雞蛋，別說他挺有模有樣的，看著不像從來不下廚的人。
我這個人也是見好就收，我可不打算自己坐車去，那么老遠。
“怎么，跟我在一起就那么不自在啊?！彼畔码u蛋，這次倒是看著我說的，可我覺得他的眼神里全是挑釁和，難以置信？
“自在，非常自在，無與倫比的自在。怎么會這么自在呢?！焙呛呛俏乙魂嚫尚Γs緊轉換狗腿模式，防止被掃地出門。
導演很顯然看出來我的心理，鼻子里發(fā)出哼哼笑。
本人雖然臉皮不厚，也只能裝作沒聽見。
他又說，“后邊第二個柜子里，有電飯鍋，左邊柜子里有大米，把米飯煮上?！?p> “扎，我是不是應該說臣妾領旨，不對，奴才？不行，奴婢？”
就聽到導演似乎憋了很久的哈哈大笑。
“笑啥。很好笑嗎？”
“很好笑，你真的很好笑?！彼男β暫芩?，幾乎感染了我。
我也莫名快樂起來。
后來導演把我趕出了廚房，讓我去看劇本，不過我懷疑他在偷偷查菜譜，怕被我看見，丟人。
許久過后，菜終于上桌。
雖然如此，我還是要承認他做飯居然還可以，不但熟了，而且有點香。
“怎么樣？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的做飯。”導演認真看著我說，給我打個分。
“真的嗎，不錯啊，第一次就有這個水平，我給你打滿分……減十分，希望你再接再厲?！?p> “那就謝謝……夸獎，我就再接再厲?！?p> 我笑，“真的很不錯，你真是第一次？”
“給別人做飯，絕對第一次?！彼f得誠懇，我差點信了。
我心下得意，嘴上卻不饒人，“那我未免太榮幸了吧?！?p> “那可不，除了我媽。給我媽煮過一次面。算嗎？”
我嘴里嚼著排骨，心里想的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不過導演什么都不缺，我既沒有美色，也不是什么有利用價值的人，他這么做好像沒道理啊。
大概我的心思都寫在了臉上。
導演夾了塊排骨放在我碗里，一臉慈愛，“慢慢吃，好好吃，晚上我們就要開始辛苦了?！?p> “這個月……”頓了一下，他接著說，“也可能不到一個月，畢竟耽誤一天就是一天的錢，越快越好?！?p> 我怎么有一種要出賣自己的感覺呢。
“導演，聽你說完我有一種吃不下的感覺?！?p> “吃，好好吃?！睂а莅巡送疫@邊推了推。
“小顏呢，他怎么沒來?！毙☆伿菍а莸闹?，一般都是他給導演開車。
導演夾了一口菜說道：“小顏最近不歸我管。”
“啥意思，他放假了？”小顏畢竟是司機，不在還挺奇怪的。
導演想了想：“不算，跟你南姐出去做項目了?！?p> 我有點驚訝：“咋的了，你的團隊這么快分崩離析了？”
導演哈哈大笑，笑完接著說：“我真是被你笑死。”
他笑的聲音超級大，簡直生怕鄰居聽不見。
我善意地提醒他：“你這隔音怎么樣啊，我怕鄰居報警?！?p> 終于等他笑完，才接著說道，“放心，我家隔音很好，沒人會報警的。
說完他又補充：“你南姐手里有別的項目。她有一些前期的事情要處理。我這邊就是劇本，所以讓小顏跟她去了。”
“哦。”我點點頭，繼續(xù)吃菜，嘴里不免嘟囔，“您笑點可真低?！?p> “放心，我的團隊還沒有分崩離析?！?p> 說完，導演又笑，好像覺得實在好笑，開心不已。
我忽然覺得他的開心還挺簡單的，除了有點莫名其妙。
出發(fā)的時候是下午了，導演帶了一個行李箱，還有一些剩的菜和水果。
他往后備箱放的時候，我看著好笑，忍不住說，“導演，咱們這是要常駐沙家浜了嘛？”
“對，這是你第一次完整跟項目吧，好好學著點。回頭你可以去片場，看看戲到底咋拍的?！?p> 我忍不住提醒他，“導演，你忘了嗎，我剛剛從片場回來……”
我們到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多。
其他幾位編劇老師陸續(xù)也到了度假村。那時候我才知道他們約的時間本來就是晚上。
在那還見到了一個著名編劇，她之前寫了兩部挺紅的小說改編作品。
導演這次特地把她請過來，基本上就是給這部劇定了格調。
導演在車上就跟我說了這個人，這次一定要跟她好好學。
其實我那時候沒有多少心思要做編劇，聽了這話也是左耳進右耳出。
晚上導演說請大家吃烤全羊。
導演自己很喜歡吃羊肉。所以我懷疑他根本就是利用職務之便，為自己謀福利。
這邊是個度假村，本來就是吃喝玩樂的地方。
玩是不可能玩的，至少現(xiàn)在。
度假村條件不錯，而且在吃上導演從來不會虧待大家。別說正餐，三不五時的給大家?guī)c外面新鮮的零食，茶水間零食水果永遠不缺。
我也就跟著吃了不少好東西。
只要不牽扯到工作，導演這個人真的要多隨和有多隨和。一到工作上馬上就變臉，簡直標準的雙面人。
除了烤全羊，還有很多其他的燒烤。
我負責洗碗，度假村的那個手套又大又寬，我?guī)峡偸峭碌?，實在是不方便，在廚房隨便找了兩根繩子遞給他，“老大，幫我綁一下啊。”
他看了眼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來的繩子又看了看幾乎到我胳膊肘的手套，忍不住笑，“手套太大了嗎，還是你胳膊太細，怎么那么夸張?！?p> 我催他，“你別笑了，快點，幫我系一下。”
他一邊系一邊笑，“怎么感覺我在雇傭童工呢。你這小胳膊細的真是，我都不好意思讓你干活了?！?p> “不用不好意思，我大手一揮，我就喜歡刷碗。這是我的愛好。那首歌怎么唱的來著，所有的碗筷都向我砸來?！蔽铱戳丝创蠹遥瑳]人有反應。
“你們難道都沒聽過這首歌嗎？”
所有的光芒都向我涌來。
所有的氧氣都被我吸光。
還是導演先聽出來，“哦哦，我知道，是郝蕾的那個，叫什么來著？”
“氧氣，對不對？”導演想了一會，“你這改編的差距有點太大了好嗎。幸虧我看過那個話劇……”
“耶，是的。”我忍不住停下洗碗，想跟導演來一個high five，他看了看我的手套，手停在半空中猶豫。
我只好悻悻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