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最近的距離 最遠的你
見到我的時候江言居然完全沒有訝異，我原本還想著嚇他一跳。
南姐跟我解釋，其實她之前見到我的時候就跟導(dǎo)演說了。
“你以為我請你來的，本來就是導(dǎo)演要你來的。”她笑。
“南姐是勉為其難帶我來的是嗎？”我故意問。
“那倒沒有?！蹦辖銛倲偸?，一副不想多解釋的表情。
后來才知道，江言那時候在做一個新項目，也是一個小成本網(wǎng)劇。
投資方拿來的劇本根本就是亂七八糟，時間又很緊，他們打算一邊拍一邊改。
反正網(wǎng)劇嘛，質(zhì)量也不用太高。
江言臨時找了幾個人，計劃一個月的時間把劇本搞出來。資方老板覺得之前的劇本就行，江言不答應(yīng)，說什么也要改劇本。
雖然是個網(wǎng)劇，也不想搞得像是傀儡，他這個人做事很認真，不會只是做個掛名導(dǎo)演。
江言看我的表情我其實看不大懂。他似乎有話想話，但又沒有開口。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得我莫名其妙。
“坐吧?！彼詈笾徽f了這兩個字。
南姐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辦公室就剩下我倆。
“什么時候辭職的？”
“有一兩個月了吧。”
“就一直玩？”
“也不算玩吧。”不知道為什么，面對他的時候我有點莫名其妙的心虛。
明明這兩個月賺了不少錢啊，陳雨軒當(dāng)然很夠意思地給我包了個大紅包，說我是她的福星。
他的語氣太像班主任，令我不自覺帶入了學(xué)生的角色，想清楚這一點，我馬上挺直了后背，“就換一種工作體驗一下?！?p> “嗯……”他這次倒是點點頭。
“玩夠了？”
“還好吧，哼哼?！蔽乙膊恢涝撛趺椿卮?，他太認真嚴肅了，我就有點害怕。
畢竟很久沒見了，好像已經(jīng)忘了他不正經(jīng)的樣子。
“哼哼什么？太久沒有跟人類交流了？學(xué)會了另外一種語言？”
“呵?！蔽乙粫r哭笑不得。
他看著我，很認真的樣子，“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干？”
“干什么？”我不大理解。
“哎?！彼L嘆一口氣?！熬褪乾F(xiàn)在這個劇本，之前那個誰，你知道吧，他劇本交了，就不大行，需要改一下。”
我確實不知道，“上次文姐她們那個劇本不是還可以嗎？”
“那個不歸我管了，我又接手了新的。兩個月了同學(xué)，一切都換了天地?！彼笠屏艘疲坪醮蛩愣淘掗L說。
哈？我還有點詫異中，“新的劇本是什么?。俊?p> 他揉了下眉心，看上去有點苦惱的樣子，“就是那個誰。之前寫過那個……”
我這才恍然大悟，這個人我當(dāng)然聽說過，“他不是很厲害嗎？我記得還寫過好幾個爆款劇?！?p> “哎，”他接著嘆氣，“寫得…….bullshit，但沒辦法，電視臺就是認他的名字。其實除了第一部劇，后來的基本都不是他寫，基本都是代筆吧。”
“??？你們?nèi)脧?fù)雜哦?！蔽夜室饪鋸?。
他撐著頭笑，“說得我有點不好意思了，好像要把你往溝里帶?！?p> 過了一會，他又像是自嘲，“算是江湖救急吧，好不好？”
“我不行吧，我也不怎么會寫啊其實?！?p> “嗯……不是只有你，還有倆人。大綱已經(jīng)差不多了，就是大家一人分幾集這樣，十來天，二十天的樣子吧，想趕緊定下來。所以我找了個地方準備把大家叫到一起，這樣子效率可能會高一些?！?p> “哦，關(guān)小黑屋啊。”
他看我一眼，“這個小黑屋的成本可不低哦?！?p> “好，那我考慮考慮?！?p> 他沉吟一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閣下現(xiàn)在沒有工作？”
嘿，是求人嗎，這還先諷刺上了呢，我也不甘示弱，“怎樣，瞧不起誰呢，我那是沒工作嗎，我那是拋棄了工作好吧。是工作沒有我，不是我沒有工作。”
“好，好，請您好好考慮下，我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數(shù)字你一定會很滿意的?！币欢ㄋ€故意加重了語氣。
切，我本來沒想笑的，這人還挺會抓重點。誰還不貪財呢，何況取之有道，就忍不住嘴角彎彎。
他看著我，再次說道：“怎么樣嘛，編劇老師，考慮一下唄?！?p> “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寧折不彎的，錢多少我也沒那么在意的其實……所以是多少？”我有點繃不住，語氣也帶了許多笑意。
他笑瞇瞇說了一個數(shù)。
“好?！蔽覍嵲谌滩蛔⌒Τ雎晛?，“面對金錢的誘惑，那我只能沒骨氣地彎了?！?p> 他仰頭大笑，禮貌全無。笑完了，他又不懷好意加了一句，“彎了倒是也不必?！?p> 我也笑，“所以什么時候開工？”
他倒是開始拿腔拿調(diào)，“我要先考驗?zāi)銐虿粔蚋癜?，我們很貴的，質(zhì)量要求高?！?p> 我趕緊調(diào)整態(tài)度，“那我之前那部戲不是有寫過，還不夠考驗的？你把劇本給我，我趕緊先看看唄?！?p> 可是我又忽然反應(yīng)過來，不是他要找我?guī)兔Φ膯幔趺淳秃鋈蛔兂闪宋以谇笏恕?p> 不愧是導(dǎo)演，談話的高手啊，在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就扭轉(zhuǎn)了局勢。
我當(dāng)然是想去的，又是那種扭捏的性子，非要別人好說歹說，才好勉強答應(yīng)。不過說到底，我就是個打工的，何必拒絕到手的機會呢。
我也沒有那么高的才華，人家既然肯用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但能賺點錢，還能在他身邊，對我來說當(dāng)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他之前說我是有點天賦的，只是缺乏經(jīng)驗，任何職業(yè)都是要多加磨煉的。
我是那種凡事都無可無不可的性子，其實沒有過高的追求，好像總是被人推著走，有人愿意推我，我還是很樂意的。
何況是他。
一開始不想要靠的太近，是因為我總覺得距離產(chǎn)生美。很多人一旦距離過近了，就會產(chǎn)生問題。
想通了其實也沒有什么，能夠跟他做朋友，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畢竟這也是從前都不敢想的。
雖然無法戰(zhàn)勝的是人性，其實最美好的也是人性。
他果真把劇本發(fā)給了我，還說萱妮也會來客串，這個戲她也有參與。
我當(dāng)然挺開心的，之前就對萱妮印象很好。
第一次見到萱妮，是因為一次參加電影節(jié)。
雖然是成名已久的大明星，萱妮依舊為人低調(diào)有禮貌，采訪的時候也是積極配合，對工作人員都很nice。
這種活動我們一般需要臨時抓一些演員采訪。
采到萱妮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但是她沒有絲毫的不爽，全程都是溫和的笑容，非常敬業(yè)。甚至在經(jīng)紀人打斷采訪的時候也輕聲拒絕，堅持回答完了所有的問題。
看我有點怵，還安慰我，回答了很多額外的問題。
記者最怕沒有素材，萱妮真的是一個很有點的藝人，她的采訪讓記者很容易交差。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對她很有好感。所以后來看到網(wǎng)上說她耍大牌什么的，我是完全不信的。
明星的很多黑貼其實都莫名其妙，那些不喜歡你的人本來就覺得你不好，一旦看到這樣的新聞就會認為佐證了他們的想法。
甚至很多新聞也是由此得來。至于人品什么的，不親身相處過的那些臆測又有多少可信度呢？
“我很喜歡萱妮哎，她是不是人真的很好啊?！?p> “是?！彼Α?p> “特別好，很真性情。其實這個圈子里我真正的朋友不多，她是一個。”提到萱妮，江言似乎也很開心。
“我喜歡她也是因為你。”我小聲道。
“什么？”他低頭問我。
“沒什么。感覺她很講義氣的那種。”
江言點頭：“對，我們倆就是比較脾氣相投?！?p> “臭味相投?！蔽议_玩笑。
他裝作生氣的樣子，“喂，成語不是這樣用的吧，我開始懷疑要不要請你做編劇了哦?！?p> 我趕緊解釋，“嘻嘻，意氣相投，志同道合？狼狽為奸，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沆瀣一氣，一丘之貉？”
他打我的頭，“我看你欠收拾了，不能整點好詞？”
我又開始沒大沒小，“那你收拾我吧?！?p> 他看我一眼，“嗯，禮拜天找我報到?！?p> “去哪兒啊?！?p> “我家，你不是知道嗎？”
他家我倒確實知道，還去過一次。
那是在寫上一個劇本的時候。有次我在電影院看電影，他給我打電話找我寫個東西。
我說在某個電影院看電影。電話那端的他哈哈大笑，說這個電影院在他們家樓下。
后來就真去了他家。
很高的高層，視野極好，外面是一覽無余的美景，雖然是大明星，家里倒是也沒多么奢華。
房間裝修很簡單，沒有什么多余的裝飾品，只有一架很大的天文望遠鏡。
房間兩邊不少手辦，他看上去很喜歡這類東西，整個走廊都是類似的收藏，還炫耀這個那個是孤品，有錢都買不到的。
書房里倒是很熱鬧，一排書架，一面全是模型，什么三大球模型，各種行星模型，還有好幾個小型望遠鏡。
我想起來他大學(xué)是物理系，采訪也說過他其實很喜歡這個專業(yè)。
另外一面是各種獎杯。
有他第一部電影就拿到的最佳新人獎
最佳演員獎
還有最佳新導(dǎo)演獎
……
我當(dāng)然看過他的第一部電影，是跟萱妮合作的一部商業(yè)片，導(dǎo)演是著名的李厚，不但票房很好，在國際上名聲也很大，他跟萱妮都因此走紅。
可后來接連演了很多電影，因為題材原因票房都一般，江言簡直被冠上票房毒藥的稱號，人氣大不如前。
再后來他開始演電視劇，成績倒是都很好，卻又因為公司的事情被雪藏了幾年。
那幾年他又重新拾起因為拍戲耽誤的學(xué)業(yè)，順便修了導(dǎo)演課程，后來干脆自己做導(dǎo)演，憑借自己導(dǎo)演的作品重回大眾視線。
我看著那些獎杯，想著他這些年的浮浮沉沉，心里其實很佩服。
其余就沒有什么可說的了，整個客廳都很簡潔，只有一個沙發(fā)，茶幾都沒有，也沒有電視柜。
除了必需品，沒有什么多余的擺設(shè)。
很像他這個人。
他知道我很八卦，跟我說好幾個明星都住這個樓上，比如隔壁住著誰誰誰。樓上住著誰誰。
他那天看上去真的有點奇怪，讓我寫的那個東西大概也就一張紙，而且根本不著急，不知道為什么非要當(dāng)時要。
坦白說，我其實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他相處才算自然。
喜歡他就是那種想讓他發(fā)現(xiàn)，又怕他知道的心情，很微妙也很復(fù)雜。
有的時候我也會懷疑，這種對他的喜歡不知道是真的喜歡還是自己臆想出來的。
所以不知不覺的就有些別扭。
我跟導(dǎo)演還沒說完，外面忽然鬧哄哄。
萱妮本人居然出現(xiàn)在這里。
我大驚，“這就是傳說中的說曹操曹操到嗎？”
江言倒是很淡定，“不是，我們早就約好了?！?p> ……
萱妮扎著高高的馬尾，巨大的黑色墨鏡，臉上還包著圍巾，進來她還解釋：這邊太陽太大了，怕曬。
跟萱妮一起來的還有一個人，大家都叫她Wendy姐，wendy姐很久之前做過江言的經(jīng)紀人。
聽小顏跟我八卦過，wendy跟導(dǎo)演好像有過一段不可說的一段歷史，所以當(dāng)時好多人都以為導(dǎo)演跟萱妮是一對。實際上跟導(dǎo)演在一起的是萱妮的經(jīng)紀人呢。
其實我也聽說過，但是江言這個人就是除了剛出道初期跟某女星一段公開的戀情，后來再也沒有有過任何緋聞。這一段僅限粉絲里面流傳過。
wendy姐整個人都帶著一種女強人的氣場。說起話來倒是很有親和力。
她現(xiàn)在跟萱妮做了工作室，對外萱妮是老板，實際上都是wendy在管具體的執(zhí)行和推進。
“你就是小于吧？”萱妮居然認識我的樣子？
我一頭霧水，看向江言，江言看上去很無辜，沖我點點頭，“這是我們的編劇老師小于，這是你很喜歡的萱妮姐，萱妮老板。這是wendy，打個招呼吧。”江言的眼神語氣實在讓我不解，看上去像是拎著寵物給別人看。
我就很像個機器人跟她們打了個招呼。
萱妮和wendy是在這附近商場有個活動順便過來的，她們很快就走了。
她們走了以后，導(dǎo)演接著給我上了半天的思想課。
我才知道江言跟萱妮關(guān)系真的極好。
雖然在新聞上也看到他們是朋友，但從前以為那不過是一些外交辭令和商業(yè)互夸，沒想到是真的。
導(dǎo)演說這個戲雖然小成本，但是也很重要，劇本一定要扎實，眼睛倒是沖著我的。
我心想我就是個槍手之一好吧，劇本整體框架其實是有的，就是有些亂，而且邏輯不對。
不知道編劇會怎么改。
“我們的編劇老師這一兩天會確定最終大綱。你積極點啊，別偷懶?！贝蟾趴次已凵駚y飛，江言再次看著我說。
我心想，這人簡直騙子，剛開始說大綱已經(jīng)有了，現(xiàn)在又說沒有，分分鐘感覺自己上了賊船。
他還總是說我太懶了。
我確實很懶惰，上學(xué)的時候有老師要求還好，上班沒有人安排基本上不會自己找事情做。
總之他說的很對，我就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
這方面我們真的完全相反，所以他可能見不得我很閑，總是想找事情給我做。
我也的確很需要有人給我安排事情，不然我就是一直虛度時間，有時候因為自責(zé)，有時候因為對比而焦慮，就幻想自己一定要奮起直追，為成為人上人而努力。
但有時候想開了就覺得何必為難自己，又變得得過且過，敷衍了事。
江言是一個有天賦的人，但他的努力卻仍然超過了所謂的天賦。所以大概見不得別人不努力。
從前演戲的時候也被人說過沒有什么演技，就是長得好看而已。
在別人看來，他似乎是某一天忽然開了竅，其實私底下做過的苦功沒人了解。
像他這樣的人早就實現(xiàn)了財務(wù)自由，如今的工作也不過是因為喜歡，還有一些責(zé)任。
“年輕的時候拼得很，就很想趕緊多努力拍戲攢錢。總是擔(dān)心自己什么時候忽然失業(yè)……”
他有幾年被人坑，跟經(jīng)紀公司打官司被雪藏，幾乎沒有工作，所以格外知道攢錢的重要性吧。
“害，其實除了工作的部分，我的錢很大一部分都是萱妮幫我賺的。”
我倒是有些驚訝，“她幫你理財？”
他示意我喝水，自己也端起茶杯，“怎么說呢，我們倆算是互相成就吧這方面。剛剛拍戲賺了點錢的時候呢，我就跟萱妮說買房子。我們倆買房子算是很早了，沒想到后來房價漲這么厲害。
后來錢賺多了，萱妮就炒股，她這方面真的超級厲害，就順便幫我理財吧。所以說我退休的錢有一半算是她幫我賺的?！?p> 我不無羨慕地說，“真的沒想到你們倆關(guān)系那么好呢?！?p> 他笑，“可其實每次有采訪問到萱妮，我都不愿意提她。不是因為我們關(guān)系不好，恰恰是因為太好了，才不想消費這段關(guān)系。很多感情你一旦拿到臺面上，就會有很多其他不相關(guān)的問題出現(xiàn)。你知道，這個社會總是看熱鬧的人多。所以很多人問在圈里最好的朋友，我只能說都挺好的。就顯得很假，但是有些話真的不好說。多說多錯，慎重點總是好的?！?p> 說完他也笑，“這些都不是經(jīng)驗啊，是教訓(xùn)?！?p> 聽他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倒是也很愛聽，但新劇本還沒開始看?！皩?dǎo)演，沒別的事情，你該下班了吧?！?p> 導(dǎo)演就笑，“是你想走了吧，行了，走吧。”
“我這不是想回去看劇本嘛，提早進入工作狀態(tài)，導(dǎo)演再見?！?p> 導(dǎo)演看上去很滿意，“可以啊這個心態(tài)，別忘了，禮拜天帶著行李過來。
我一時不解，“啥意思，咋還帶行李？”
“不然呢，還是你想自己坐車去？”
“我不?！?p> 那地方在郊區(qū)，坐公交晃晃悠悠估計要倆小時才能到。我可不是那種有福不愿意享的人。
“那不就得了，讓你做什么就乖乖做?！?p> 我看他一眼，“切，我又不是你的寵物狗。還乖乖做?！?p> 這句話不知道哪里碰到了他的笑點，他就一直在笑。
我其實笑點已經(jīng)夠低了，還是沒有聽出這話有啥可笑的?！靶κ裁窗?，神經(jīng)兮兮的。”
他看著我，“你不是很怕狗嗎？”
我是有點怕狗，他怎么知道的。
我還是不懂，“可是這跟我怕狗有什么關(guān)系，怕狗很好笑？”
“嗯，還蠻好笑的，不知道為什么，你做事說話總是迷之好笑。放心，我不養(yǎng)狗，你要是哪天不害怕狗了，可以養(yǎng)?！?p> 什么亂七八糟的，怎么會扯到我養(yǎng)狗上了？這個對話走向我也是完全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