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高考(2)
兩天的考試在緊張又快速的節(jié)奏中悄然過去,最后一場考完出考場,整個考點(diǎn)像一鍋煮到沸騰的水,上上下下充斥著躁動。
人群擠擠攘攘,說話聲,討論聲,大叫大笑聲,甚至還有對完答案后灰心的啜泣聲匯聚到一起,在鼓膜邊響個不停。
梁菁郁靠在一樓邊角的廊柱上,等到被擠到一頭汗的肖泊亦,和他一起向外走。
一路遇到不少同校的學(xué)生,兩人一路不停地和人打著招呼,隨人流走出考點(diǎn)大門。
梁菁郁耳朵還在聽肖泊亦絮叨,眼睛已經(jīng)下意識地尋找起江延澤的身影。
江延澤還是將車停在校門外不遠(yuǎn)處的一處樹蔭下,他穿黑色短袖,戴著頂白色棒球帽,清瘦的手指間握著瓶酸奶,大概是剛從冰柜里拿出來,瓶身上隱約可見一層水霧,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滴。
陽光沿著樹蔭縫隙漏下來,鎏金似的掩映著他半邊側(cè)臉,本來就冷白的皮膚在陽光下格外耀眼,讓人移不開視線。
梁菁郁直直地朝他走過去,耳邊更加聽不見肖泊亦的聲音。
直到肖泊亦跟在她身后,石破天驚地對著江延澤叫了一聲:“姐夫!”
梁菁郁:“……”
江延澤:“……”
梁菁郁:“?。。 ?p> 江延澤:“?”
梁菁郁從那聲姐夫的余震中回過神來,像個壞了零件的機(jī)器人,機(jī)械地扭著脖子,將腦袋轉(zhuǎn)向肖泊亦。
“我叫錯了嗎?”
肖泊亦撓了撓頭,視線又落到梁菁郁臉上,嘿嘿一笑:“那就……嫂子?”
“……”
陽光緩緩繞了個圈,移到一旁的馬路上,明亮刺眼,梁菁郁站在樹蔭下,卻像條被人拋在岸上掙扎的魚,被江延澤無聲的注視憋悶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如果此時(shí)只有她和江延澤兩個人在,她大可以不管不顧地和他打直球,甚至可以厚著臉皮提醒他要說話算數(shù),可此刻還有肖泊亦在場,盡管肖泊亦親如姐妹,可說到底也還是第三個人,她就什么亂七八糟的話都不敢說了。
她要臉。
“……看我干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梁菁郁理不直氣不壯地咕噥了句,一個起跳把肖泊亦的腦袋壓下去,“他考試考傻了,精神錯亂,胡言亂語。”
她干笑兩聲,打開后座車門,把肖泊亦塞了進(jìn)去。
后門敞開著,遮掩住兩個人的身影,肖泊亦回過頭,用氣聲詢問:“太明顯了嗎?”
“……”
梁菁郁:“你怎么不直接把民政局搬過來呢?”
肖泊亦抬眼朝車外瞥了眼,江延澤還站在原地,正在低頭看手機(jī),他收回眼,繼續(xù)以一種地下黨接頭的狀態(tài)道:“你還不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吧?”
他轉(zhuǎn)過頭,表情變得一言難盡:“郁姐,你是不是太心急了點(diǎn)?”
梁菁郁:“……”
我心急你大爺個喵喵拳!
“安靜,閉麥!”
這是梁菁郁對肖泊亦說的最后四個字。
因?yàn)樾げ匆嗟陌察o閉麥,回程的一路車?yán)锒几裢獍察o,完全沒有考完解放的愉快氛圍。車開到半路,梁菁郁實(shí)在忍不住,打開了車載電臺。
電臺頻道里主持人正在讀聽眾來信,“主持人您好,我最近有件事情非??鄲?,想讓您和聽眾們幫我分析分析。我向喜歡了三年的男生表白了,他沒說同意,也沒說拒絕,只是說等我生日之后再說,昨天是我的生日,他給我買了蛋糕,陪我過了生日,卻一直沒提之前那件事,他到底是不夠喜歡我還是不忍心……”
聲音戛然而止,梁菁郁眼疾手快關(guān)掉了電臺。
眼下這情形,這氛圍,配合上這個不合時(shí)宜的情感來稿,簡直就是對她的公開處刑。隔著座椅她仿佛都能聽到后座肖泊亦心里無情的嘲笑聲。
車?yán)锢錃忾_得很足,可她還是從頭到腳一陣燥熱,恨不得打開窗戶跳出去。
梁菁郁按著指骨,完全不敢去看江延澤的表情,只覺得兩人中間被冷氣罩出一層無形的隔膜,散發(fā)出又冷又尬的氣場。
平復(fù)了好一會,她才吸了吸鼻子,隔著座椅無聲地回頭去瞪瞎帶節(jié)奏的肖泊亦。罪魁禍?zhǔn)仔げ匆嘹ぺぶ懈惺艿絹碜灶^頂?shù)膬傻篮薏荒軞⑷说膹?qiáng)烈視線,手機(jī)下意識往旁邊一丟,垂手閉眼,假裝睡死了過去。
只剩手機(jī)還在座椅上不斷發(fā)出嗡嗡的消息震動聲……
梁菁郁磨了磨牙,干脆也閉上眼睛裝死。
車在巷子口停下,肖泊亦小心翼翼地下了車,車門合上發(fā)出一聲小小的震動,梁菁郁眼皮輕輕顫了下,她半邊臉靠在車窗邊,被太陽曬得發(fā)疼,還是堅(jiān)持著閉著眼。
車卻沒有重新啟動,始終安穩(wěn)停在巷子口,梁菁郁閉著眼睛強(qiáng)裝了一會,實(shí)在忍不住睜開了一條眼縫。
一睜眼,正對上江延澤沉沉的目光。
她裝模作樣地揉了揉眼,坐直了身體,江延澤的視線還沉默地定格在她臉上。
梁菁郁被他看得頭皮發(fā)麻,只好清了清嗓子問:“怎么停這了?”
“看你什么時(shí)候能醒?!苯訚伤菩Ψ切Φ卣f了句,抬手把副駕駛前的遮陽板拉開,拽到右側(cè)車窗前,擋住了曬在她臉上的那片陽光,這才松開剎車,重新啟動車子。
臉頰被烘烤的不適感消散了,梁菁郁這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側(cè)臉被曬得有些癢,她抬手揉了揉,還是開口解釋了句:“不是我讓他瞎叫的,胖肖腦子有毛病?!?p> “我知道?!苯訚烧f。
梁菁郁點(diǎn)點(diǎn)頭,氣氛再次陷于沉寂。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可腦子有點(diǎn)亂,沒想好怎么說,又覺得眼下這個環(huán)境也不適合聊那么正經(jīng)的話題。
算了,不急在這一時(shí)。
太著急,反而讓他覺得,自己不夠鄭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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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繃了一整年的弦猛然一松下來,梁菁郁的疲憊感鋪天蓋地涌了上來。
吃完晚飯她就回房悶頭去睡,一覺睡到次日午飯時(shí)分。
江延澤去了花店,午飯只有她和劉碧君兩個人吃。午飯后,劉碧君回房午睡,梁菁郁閑得無聊,也回去繼續(xù)睡,一覺睡到了下午五點(diǎn)鐘。
她是被班長的電話吵醒的,對方問她到哪了,她迷迷糊糊反應(yīng)了一會,才想起今晚班上有聚餐。
“我現(xiàn)在出發(fā),很快,你們先玩?!?p> 梁菁郁掛斷電話,隨便收拾了下,出發(fā)去聚餐的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