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廳內(nèi),很長一段時間,無人講話,都在消化剛才那份感動。
片刻,蘇子昂抬頭才發(fā)現(xiàn)眾人處在琴曲的意境之中,靈魂似已出竅,還未回神。
他不想打擾他們的遐想,但長腳凳與鋼琴靠得太近,放腳的空間不夠。
他剛剛彈琴已經(jīng)有些不舒服,所以他想輕輕地站起,再轉(zhuǎn)身靜悄悄地將椅子移遠些。
誰知他這一轉(zhuǎn)身,卻讓楊玉環(huán)誤以為他要離開了。
“蘇…公子…”沉魚出聽的聲音打破了現(xiàn)場的寂靜。
眾人回神,只見不食人間煙火的楊玉環(huán)紅潤秋眸中似有熒光流轉(zhuǎn),就像是冷冽秋日里,一絲和煦日光落在清冷的湖面上。
“嗯?你叫我?何事?”蘇子昂有些吃驚,轉(zhuǎn)過半個身子問。
“這首曲有名字嗎?”楊玉環(huán)眼神殷切。
“這首歌名字叫楓?!碧K子昂回答,順手一推將椅子移遠了些。
楓!眾人恍然,難怪適才他們像是置身于一片楓海中,周身是紅葉飄落,憂傷,難過…
“楓…”楊玉環(huán)喃喃自語,名只是一個字,卻與這曲這般契合,相互映襯出更高的意境…
還能再聽一次嗎?她忽然心中渴望。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請求:“蘇公子,我還想再聽你彈一曲?!?p> ‘我還想再聽你彈一曲?!臼撬龁渭兊恼埱螅犜谄溆嗳硕?,就像是,一個高冷的女子委婉請求心上人留下傾心。
落選三人組腦子里第一個想法是,瓜!瓜!大瓜!他們見證了什么?
才子佳人因曲邂逅,因曲傾心,以楊玉環(huán)的卡位,絕對會成為一段千古佳話,而他們是…榮幸的見證者。
但相對于這三人的灑脫,樂師和伶官從主角淪為配角,心情頗為難受,但他們心底又被這首曲子折服。
藝術家都是驕傲的,樂師覺得無地自容,默默退場。
而梁尤白靜悄悄收好曲譜,在一首動人心弦的曲子面前,此時他哪還有底氣賣弄自己的拙作?他也沒有勇氣留在此地。
自取其辱,還不如成人之美。他嘆息一聲也低頭離開了。
樂師伶官都走了,落選三人組也不情不愿離開了吃瓜現(xiàn)場。
丫鬟識趣,也沒留下當電燈泡。
…
偏廳內(nèi)二人目光短接。
秋風吹拂曲江帶來規(guī)律的水流聲,月光透過空窗灑在楊玉環(huán)的臉上,面對楊玉環(huán)的款款凝視,蘇子昂怔了怔。
介…太美了…蘇子昂心中喟嘆。
尤其是在只有二人的夜里…
只是一瞬沒把持住,心火就在他腹中燃燒,靈魂就似已被勾走。
她就像是畫卷中的仙家仕女,沒有凡夫俗子能抵御她的天人姿容…
“你能再彈一次嗎?”楊玉環(huán)一語打破平靜。
“好…好…”
深呼吸,他強行平靜內(nèi)心的波瀾,重新進入琴曲的意境中,修長的手指輕撫琴鍵,開始彈奏出憂傷的琴曲…
但前奏未過,霓裳羽衣在他身旁飄飄落下,點點牡丹香傳來,楊玉環(huán)在他身旁入座,玉腿呈現(xiàn)自然并攏。
琴音戛然而止。
“公子怎么了?”
“忘…忘…曲了?!?p> 蘇子昂慌亂回答,繼而又被一雙冷冽而又清澈的雙眸迷住。
他左手接著彈琴,雙目卻不受控制轉(zhuǎn)向楊玉環(huán),望著她脖頸上的雪白,起伏的胸脯,玉腿上的凝脂,右手更是情不自禁游離…
此時的楊玉環(huán)醉心琴曲,也在欣賞著蘇子昂彈琴的指法,并未發(fā)覺蘇子昂的蠢蠢欲動。
蘇子昂右手忽然攬住了楊玉環(huán)的纖腰。
楊玉環(huán)陡然一驚。
以往她也常遇上控制不住自己的浪子,但她從不為他們怔神,所以那些登徒浪子壓根不會有機會輕薄她。
因為她還有個身份,超品法師…
如今在自己沉醉曲子之時,竟被眼前之人趁機攬住了腰。
她先是驚訝,繼而是心跳亂撞,接著猶豫要不要用氣機震開他,但又怕震死他,等幾息之后仍未出手,又在詫異自己竟然在猶豫…
換做其他人,此時尸體都涼透了。
她就明白,自己不討厭蘇子昂,反而對他很有好感,只是此時此刻,她覺得還不夠了解他,不能如此草率…
于是她伸出皓腕輕輕撥開蘇子昂的手,俏臉微紅,低著頭道:“公…子,雙手彈琴好聽些?!?p> 右手被撥開,蘇子昂從欲望中醒來,略微尷尬,但楊玉環(huán)此時還坐在身旁,沒有質(zhì)問他,也沒有與他拉開距離…
以他多年的推斷,關系可以推進,但不能著急,畢竟眼前這位不是欲拒還迎的嬌妹子,是遺世獨立、孤冷高傲的御姐。
是要作打持久戰(zhàn)的準備…
所以他心滿意足,見好就收,繼續(xù)彈曲。
…
浮曲水榭,一樓。
豪紳下樓以后,有幾人留下參與瀟音花魁組織的打茶圍。
此時打茶圍不再是填詞,是行酒令,這幾位錦衣豪紳很快融入,高杯飲酒,侃侃而談。
他們用盡畢生所學的辭藻形容楊玉環(huán)的天人姿容,見眾人反響平平,又靈機一動拋出適才那詩人蘇子昂的四句詩。
眾人一聽紛紛喟嘆,這首詩既不造作,又從側(cè)面描繪楊玉環(huán)的天人姿容,讓他們情不自禁陷入遐想。
他們開始好奇這位蘇時謹公子是何人,以前沒聽說過?
一位中年豪紳豪飲一杯,粗聲道:“諸位不妨等等,憑那蘇公子的詩才贏得其他花魁的青睞怕是易如反掌,只可惜玉環(huán)花魁偏愛音律,而蘇公子不通音律,這會應該快下來了?!?p> 其余幾位豪紳也是臉漏遺憾之色,繼而他們又開始談論梨園伶官和太常寺樂師如何斗樂,最終伶官以驚天簫技險勝一籌,贏得與美人獨處的機會。
片刻,有幾人從閣樓下來,有那長發(fā)樂師,有那弱不禁風的伶官,就不見那修長勻稱的身影。
“趙兄,哪位是蘇公子???”
中年豪紳往那階梯瞧去,咦,蘇公子呢?
只見那長發(fā)樂師和伶官,他們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后面還有那三人,卻看起來神情興奮。
八卦是長安商賈最愛的談資,他連忙放下酒杯湊了上去問,后邊也跟來十余位客人。
“這是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
走在最前的長發(fā)樂師,緩緩地看了眾人一眼,嘆氣喃喃道:“那蘇公子,作了一首曲,一首讓我們輸?shù)眯姆诜那??!?p> 這幾位豪紳頓覺驚愕,咬牙切齒,竟然還有彩蛋?
“曲?那大詩才不是不通音律嗎?”
“到底怎么回事,是什么曲子?”
跟來的十幾位客人也紛紛湊近。
男生女相的伶官此時并不想與這些臭男人說話,他艱難穿梭在人縫中,想早日離開這傷心地。
忽然在拉扯擠壓下,啪嗒一聲,適才錄音的機關樂器掉在地上,恰好撞到了播放按鈕。
一首鋼琴曲傳來,眾人紛紛投來目光,接著在憂傷的旋律中自覺安靜,越來越多的人聞聲而來…
就連組織行酒令的瀟音聽了,也花容失色。
曲終,現(xiàn)場一片寂靜。
片刻,中年豪紳聲音顫抖:
“原來蘇公子是…詩曲雙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