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宅大門處，何連喜正想邁出大門回去。他之所以要擺出一副趕緊回去的姿態(tài)，是想讓趙家在沒有弄清真相之前，能夠更加關(guān)注和重視起自己。果然，他的行為，讓趙家感到了壓力，難怪趙老爺非常緊張。
趙大成從身后趕來：“何師傅，何師傅請留步，請留步！”
何連喜心頭一喜，自己的小小計策見效。他緩慢地轉(zhuǎn)過身，故意驚奇地說：“趙爺啊?！?p> 大成跑得氣喘：“何師傅啊，我們只顧商量事沒伺候好何師傅，趙某在這里給你賠罪了。你剛忙完，連口茶都不喝就要走，這又是你的不是了，難道看不起趙家？老太爺都怪罪我們了，這不，來請你了?！?p> 何連喜連忙還禮：“趙爺，真不好意思，按衙門的規(guī)矩咱們得先回府，方能告訴勘驗情況，所以不敢稍有延緩，小人正急著向鄭大人稟報吶。我只能這么說來著，今日之事沒有大礙，放心，放心?！?p> 趙大成聽言，頓時松了一口氣，然而他對仵作的所作所為早有所聞，并不相信他的話，既然老太爺讓他攔下，就不能放他走出趙府。于是他還是一番懇求：“何師傅，我趙大成也是場面上混的人，規(guī)矩懂！既然沒事，這屋門就別封了吧？這樣吧，等你稟報鄭大人之后我們再收尸也不遲，我不難為何師傅，你何師傅只顧按規(guī)矩辦差。不過話要說回來，只是老太爺?shù)胗浿@事，你念他年事已高，請何師傅過去給打個招呼，道個別，這不算破了規(guī)矩吧？要不要我跟鄭大人去請求？”
趙大成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何連喜想了想，搖搖又點點頭：“不要，不要。既然趙爺這么說，那好吧，我去打個招呼，不然小人到真是失禮了。”又對差人說，“你在這等著，我去去就回?！?p> 何連喜一聲不哼就想走，這讓趙老太爺感到一絲失望，甚至感到難言的莫名的恐懼。正想著如何應(yīng)付這件事情，何連喜進了客廳，還朝他行禮：“趙老太爺，小人失禮，對不起，對不起?！?p> “何師傅，趙家出了事兒，打擾何師傅了，請多多包涵啊。”趙銘文站起來拱手還禮。
“老太爺多禮了，小人只不過是個仵作，趙老太爺如此抬舉小人，太過意不去。趙老太爺家教嚴謹，乃是壽山之楷模。小人能為趙老太爺效勞，實在是榮興之至?！焙芜B喜知道輕重，假使趙家不出案子，作為他這樣的仟作下人，甚至連趙府的門也進不了。
趙銘文示意道：“請坐，請坐。上茶?！?p> 兩人坐定，趙銘文看了看崇武等人：“大成留著，其它人等都退下了吧?！?p> 眾人退出，趙崇武更是心神不安地走了出去。
趙銘文開門見山：“何師傅，老夫直話直說吧。趙家在壽陽是大戶人家，出了這等事總會有些風言風語，請官府勘驗就是為了澄清事實，對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有個交待，對死者家人有個安慰，對死者也是負責，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嗎？”
“趙老爺說的也是。小人職責所在，更當認真辦差，不負趙老爺?shù)南Ｍ?。只是……”何連喜故意賣下關(guān)子。
“何師傅，你還不信老夫？要不然知府大人會送給趙家‘壽陽名士’匾額？老夫是這等失信之人嗎？何師傅對趙家的好處，我們怎么會忘記呢！何師傅，你有話盡管說吧，如果有什么差錯，請多包涵，實在不愿意說，老夫也決不為難你?！?p> “老太爺，本來此等小事，理應(yīng)早些稟告于您，只是衙門有規(guī)矩，需上報大人之后，才能視情是否將案情通報當事家人。”
趙老太爺看出何師傅的顧慮，便說道：“這你放心，鄭大人與老夫相知甚深，我也知道何師傅在其中的難處，放心，我們不會外傳的?！?p> 何連喜心里有數(shù)，此等案子，作為趙家只想息事寧人而已，最怕出現(xiàn)意外。從現(xiàn)場的情況看，果然是一個久病未治身亡，一個重情殉難，這一切對趙家是有利的，所以應(yīng)付趙家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于是他說道：“那好，既然趙大人如此說，小人就壯膽擔點事兒，先稟報趙老太爺吧?！?p> “多謝何師傅?！?p> “此番勘驗，二少奶奶并無其它異常，確系病入膏肓，久病不愈急火攻心而致死。經(jīng)對丫環(huán)小梅細心檢查，現(xiàn)場清楚，痕跡明顯，下官斷定是自縊而亡，可以排除它人謀害所為，請趙老太爺盡管放心?！?p> 趙銘文松了口氣：“何師傅，真是太感謝于你了。大成，拿二十兩銀子謝何師傅?！?p> 趙大成去內(nèi)室取銀子的時候，何連喜臉上卻閃過一絲輕微的笑意。為什么？他覺得事情順利了，趙家覺得沒有風險了，便露出了商家的本性，竟然想用區(qū)區(qū)二十兩銀子打發(fā)了。
一會，趙大成就出來，將銀票交到了何連喜的手里。何連喜接過銀票，不緊不慢地放進口袋，隨后感謝一番，轉(zhuǎn)過身走了幾步，思考著如何把事情捅破。他突然又回身問道：“這起死人案子到也算平常。不過，本人覺得有些蹊蹺事，思量著不好解釋，想請教一下?！?p> 眼看這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不會有大的麻煩，大成便說道：“何師傅，你盡管說吧。”
何連喜問：“丫環(huán)小梅可否婚配？”
大成對何師傅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沒有?！?p> 何連喜又問：“那可有相好的？”
趙銘文拿起茶杯咪了一口，笑了笑：“一個姑娘家整日服侍主人左右，這怎么可能有相好的？何況我們趙家的家教門風一向甚嚴，是絕對不可能出這等事的。”
何連喜顯得有些不自然了：“這就怪了，既無婚配，又無相好，貴府丫環(huán)的情況是疑問重重。下官在勘查之中發(fā)現(xiàn)，小梅已經(jīng)破身了！”
“什么？”趙銘文一聽，猛地站起，手中茶杯掉落在地，身體晃動著差點倒下。
何連喜連忙想上前去扶：“趙老爺，不礙事吧？”
大成急忙扶爹坐下：“爹，您不要急，不要急，聽何師傅講?！?p> 趙銘文定定神，擺擺手道：“真是造孽啊。何師傅，你對此事如何看?。俊?p> “小人勘查得非常仔細，丫環(huán)小梅衣衫比較凌亂，內(nèi)褲上都是血跡吶，此血與自縊下身出血有別，小人檢查認為，是剛破的身，怕是受人所奸淫。如果將此事報入知府大人，必然是一樁公案，定會深究，即使查不出什么事對趙家的名譽亦是有影響的。此事倘若只字不提，那就是一樁普通的家事了?！?p> 何連喜此話，既說出的問題，也道明了解決的辦法。趙銘文聽此一言，知道小梅之死非同尋常，眼下案情尚在可控階段，知道何連喜提示便有商量余地，心里有數(shù)了。他說道：“多謝何師傅，多謝何師傅?！彪S后對大成交待，“你去拿二百兩銀票，謝謝何師傅?！?p> “趙老爺，您老已經(jīng)打過賞了，這可使不得啊，使不得啊。小人只是來如實辦差，可不是來受禮的。小人將真相告知老太爺，那是敬佩老太爺?shù)臑槿耍^對沒有想得不義之財?shù)哪铑^啊?！?p> 何連喜連連推托，心里暗喜。
“何師傅，請不必推托。老夫做事向來有分寸，你就放心吧。此事到此為止，為趙家減少了諸多不必要的麻煩，老夫心存感謝。喪事處理以后另有重謝?！?p> 何連喜連忙謝禮：“那小人恭敬不如從命了?！?p> 何連喜回來后向鄭安稟報，趙家報官一事勘察清楚，趙家的下人都知道二少奶奶是病罐子六、七年了，丫環(huán)是二少奶奶嫁人時帶來的，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好，平日里就象親姐妺，主去仆隨，自縊身亡亦在情理之中。
鄭安聽完稟報后，隨手翻看了案卷，見小梅七竅出血，深深嘆氣：“趙家這事是慘了點，病人死了還搭上個活人。那就結(jié)案了事，記錄在案。你下去吧?！?p> 何連喜告退了。旁邊的劉師爺也聽了稟報，得知主去仆隨，非常吃驚，等何連喜出門之后，他說：“大人，丫環(huán)小梅的死似乎有些問題啊?！?p> “什么問題？”
“既然趙崇武與其妻同在一室，丫環(huán)晝夜侍奉，主人死去，丫環(huán)自殺，難道趙家人一點也不知情，不加制止嗎？況且二少奶奶晚上死在丫環(huán)房屋去，趙二爺還能不知道啊？”
鄭安不以為然：“這算什么事。你喝酒有爛醉如泥的時候嗎？”
劉師爺回答：“有啊，有一次我還睡在了廚房?！?p> “那就對了，趙崇武可是個有名的醉鬼啊，喝醉之后還知道何事？哈哈哈……”
劉師爺聽言，覺得鄭大人是有意幫襯二爺，其實這也自然，他們私下的關(guān)系還是挺密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