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縹緲跟著莫蒼離,沿著地圖所指方向,彎彎曲曲來到鬼林深處。
隨著步伐的邁進(jìn),地面上的荒草逐漸消失,就連那些原本并排的參天古樹也愈發(fā)稀少,最后甚至難見蹤跡。
突然,一片大空地映入眼簾。此地不似剛經(jīng)過的叢林,荒草叢生。相反,周圍無絲毫雜草荒木,好似剛有人修葺過一般。
空地中央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立著一根數(shù)丈高的灰石柱,每一根石柱都有二人合抱之粗,柱身皆雕有盛開花朵的桃樹。而在石柱圍住的空間內(nèi),一個黑白陰陽魚圖案躺于其中。
莫蒼離走至石柱前,駐足凝望,有關(guān)此處的記憶一點(diǎn)一滴在腦海中浮現(xiàn)。
隨縹緲見他半天遲遲沒有動作,便開口問到:“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莫蒼離四下看望一番后道:“走吧?!彪S即穿過石柱,走到那個陰陽魚圖案附近。
隨縹緲見四野無人蹤,心中疑惑更甚。奈何如今已上了“賊船”,又無其它線索,只能跟了上去。
來到莫蒼離身側(cè),隨縹緲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看身前那黑白圖案,看起來像是用某種黑白顏料畫于地上,樣式與尋常陰陽魚無二,實(shí)無特別之處。
多看腳下圖案無得,隨縹緲又把目光移向那四根大柱子之上,同時問道:“這地方倒挺特別,不知是做什么用處?”
“陣法?!蹦n離道。
所謂“陣法”,即以某種術(shù)數(shù)運(yùn)算為基礎(chǔ),再配合特定的人或物從而發(fā)揮出超常力量的設(shè)施。
關(guān)于陣法,隨縹緲雖算不上是大師,但先前在先生的耳濡目染之下,還是懂得皮毛。當(dāng)下便問道:“那法訣是什么?”
法訣簡單來說是控制陣法具體運(yùn)行的某種信息,它可以是一句話語口訣,也可以是某樣特定物什,更有甚者可以是個人。
莫蒼離呆望了那陰陽魚一會后,突然朗聲道:“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p> 話甫落,驚雷般的聲響自地底傳來,隨即兩人腳邊那陰陽魚圖案竟旋轉(zhuǎn)了起來。
正當(dāng)隨縹緲訝異于這圖案變化之際,一道璀璨的光柱自圖身伸起,直沖云霄。半晌之后,地面上的陰陽魚圖案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五尺余寬的圓形黑洞。
望著那開啟的黑洞,莫蒼離微微一笑,道:“萬幸這入界法訣尚能用之?!?p> “下面是?”
“異界?!?p> 聽到“異界”二字,隨縹緲內(nèi)心一沉,她對異界可沒什么好感,山巒山、云目山、蛇澤哪次不是九死一生,要不是自己命大,估計早就去見閻王了。而且最后雖能逃出生天,但留下的謎團(tuán)卻是越來越多。尤其是那云目山,有著太多的疑問了。
也不知這次異界之行又有何兇險?這一趟最終是解惑還是增添更多的疑惑?
異界既已開啟,莫蒼離不再停留,徑直踏入那黑洞范圍,旋即整個人下滑無蹤,只在那黑乎乎的圓形表面上留下一陣漣漪。
無極城,凌煙閣。
東方獨(dú)邀林謙、龐元二人于閣內(nèi)后花園中談話。時值金秋,滿園金桂,競相開放,芳香沁人。
三人落座于園中小亭內(nèi),東方將沖泡好的茶水遞予二人,隨即道:“新摘的茶葉,二位嘗嘗。”
龐元看了那杯中茶水一眼,舉杯一飲而盡。當(dāng)今形勢,他自是沒那閑情逸致慢品細(xì)飲。
放下茶杯,龐元道:“蛇澤之事,東方閣主打算如何處理?”
“還要仰賴各位獻(xiàn)策獻(xiàn)力?!睎|方微笑道。
龐元最煩這種客套話語,有些不耐道:“哼,有些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哪還敢指望他獻(xiàn)力。如此大事,自己若心中無方,只會坐立難安。你要是全心全意想仰賴別人,倒不如束手待斃來得自在些?!?p> 東方頓感尷尬,想不到眼前人說話竟如此之沖。他沉默片刻后道:“我心中尚有一法,只是不知可行與否?今日邀二位前來,便是要議此法?!?p> “有何良法,速速道來。”林謙連忙追問道。
東方又一次陷入沉默。
林謙、龐元二人聽聞東方胸有良策,頓時來了興致,不料他卻突然沒了話語,等了許久也不見任何回復(fù),這種被吊著胃口的感覺真是難受。
“不言,那我先行告辭了?!饼嬙荒偷?。
說罷,起身離位。
東方見他欲離去,一臉凝重道:“五靈伏邪陣?!?p> 剛邁開步子的龐元仿佛被什么東西活生生拽回原位,驚訝道:“你剛剛說什么?”
“你可知此法之苛?”林謙沉聲道。
東方又倒了兩杯茶水遞了過去,“所以我遲遲下不了這個決定?;蛘哒f我現(xiàn)在沒有條件下這個決定。”
園中又是一片死寂。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
“閣主,宇文家主來訪?!?p> 隨縹緲入了那黑洞,頓覺全身寒冷,冷入骨髓。按說以她現(xiàn)在的修為,外溫對其影響甚微,不應(yīng)出現(xiàn)這種感覺。可不知為什么,入了那黑洞后,卻覺身體寒冷如冰,仿佛墮入到那九幽陰寒之地。
無邊的黑暗中,悄悄亮起點(diǎn)點(diǎn)幽白色光芒。那光芒在黑暗中漂浮不定,漸漸往她靠近。
隨著光芒靠近,隨縹緲看清黑暗中潛藏真跡。
那些發(fā)光的玩意如一道道輕煙,虛無縹緲,轉(zhuǎn)而又在隨縹緲身旁幻化出一張張美麗的臉龐。
她下意識伸出去觸摸,芊芊細(xì)手穿過那輕煙幻化出的臉龐。除了冰涼,再無余物。
是陰靈!
陰靈,為人死后魂魄所化之物。它們還有一個更通俗易懂的名稱——游魂野鬼。
隨縹緲身形不由一顫,如此之多的陰靈還是生平僅見。
“你竟會怕這種縹緲之物?!?p> 耳畔一熟悉的聲音傳來。
下一刻,那不斷靠近的陰靈似是觸及到畏懼之物,不得已向后退去。
隨縹緲定了定心神,道:“我又不似你們邪靈宗,整天與這些陰邪之物為伍?!?p> 魔教四派,修習(xí)各異。邪靈宗認(rèn)為,人死后的魂魄依然能保留生前的部分力量。煉化魂魄,奪其力量,納為己有便是邪靈宗修行法門。
莫蒼離呆了一下,懶得在這個話題計較下去,不予回話。四野頓時靜得滲人,又加之周圍陰靈的襯托,不由讓人心中一寒。
過了一會,一張薄紙遞至隨縹緲跟前。
昏暗的環(huán)境下,隨縹緲看不清跟前是何物,一時躊躇。
莫蒼離見她遲遲不接過物什,開口道:“拿著?!?p> “什么?”
“五雷咒?!?p> 隨縹緲接過,看了看手中那紫紙紅符,道:“看來你是輕車熟路?!?p> “異界兇險,自當(dāng)準(zhǔn)備萬全。所謂一物降一物,有此至陽至剛之符,量那陰靈再有手段,也不敢近身?!?p> “這陰靈對尋常人等而言,是害命的邪物,就對你邪靈宗來說,卻是難得的養(yǎng)料?!彪S縹緲頓了頓,接著道:“它們遇到你,如小鬼見了閻王,避之唯恐不及,你又何必準(zhǔn)備這五雷咒?況且這五雷咒乃是天海家頂級咒術(shù),想弄到手少不了一番波折,何必浪費(fèi)于此?”
莫蒼離輕笑一聲,道:“想知道什么大可明說,不必拐彎抹角來套本尊話語?!?p> 隨縹緲強(qiáng)笑一聲,道:“我若問了你就會給答案?再說了你明面上說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度?”
“這就需要你自己的判斷力了,本尊若說到目前為止本尊對你所說的每一句都是實(shí)話,你信不?”莫蒼離旋即話鋒一轉(zhuǎn),接著道:“邪靈宗的修行之法,本尊未沾半分?!?p> “哈,”隨縹緲笑了笑,“一宗之主未習(xí)本宗之法,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圣教修行法門各異,雖皆有速成之效,卻先天自帶缺陷。好比你練了萬毒堂的毒術(shù),落了個毀容之果。本尊一向?qū)で笕f全之法,自是不會去沾那可能使人后悔之物?!蹦n離淡淡道。
隨縹緲愣了一下,旋即伸手去觸摸臉上的黑紗。黑紗下那張臉有時連自己都會被嚇到。
這一切值得嗎?
有時她也會這樣問自己。
莫蒼離見她眼中有迷茫之意,輕嘆一聲,又道:“你若想學(xué)邪靈宗之法,本尊倒可教你?!?p> 隨縹緲回過神來,道:“不需要。拿死人魂魄成全自己,過于缺德。”
“本尊還以為你為了天劍早已無所不用其極?!?p> 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語氣竟帶著些許欣慰。
“我有自己的底線。”隨縹緲輕聲道。
“圣教其他三脈,皆用活物修煉,比之邪靈宗,更是無德。”
“萬毒堂用的是毒物,與人無關(guān)?!?p> 莫蒼離深深看了她一眼,道:“這是你當(dāng)初選擇萬毒堂的原因?”
隨縹緲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以他人的性命成全自己,十年前她可做不出來。不過現(xiàn)在,殺的人多了,心也漸漸麻木了。
“同是蕓蕓眾生,何必厚此薄彼呢。”莫蒼離把目光移向前方幽暗的通道,輕聲道:“走吧,過了此道,便是天靈族的聚居地了?!?p> 隨縹緲望著那逐漸迷糊的背影,思緒萬千。
如果在讓自己選擇一次,自己此刻是否還會站在這條幽暗的通道上呢?
會的!因為有些選擇,無論有多少重來的機(jī)會,自己最終做出的永遠(yuǎn)是那一個相同的選擇。
(“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背鲎岳畎椎摹渡街袉柎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