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城,凌煙閣。
凌煙殿內,數(shù)把大椅,座無虛席。細看過去,皆是至關重要人物,現(xiàn)任閣主東方和凌煙四情也在其中??搓噭荩瑧撌窃陂_什么重要會議。
待絕情將蛇澤一行所見所聞細說一遍后,東方輕嘆一聲,開口道:“方趕跑魔教妖人,又來真魔,這清平之世,恐難存矣。議議吧,你們各是什么看法?”
東方話音一落,整個大殿鴉雀無聲。這個話題太沉重了,一時讓人難以作答。
許久許久,終有人打破死寂。
“已有數(shù)百年不曾聽聞魔族禍世,如今突起魔禍,不知當中是何緣由?”大傷初愈的斷情問道。
“魔之事,我們人族難以捉摸。當中曲折,我也不明緣由。世伯和龐先生見多識廣,又加之是首先發(fā)現(xiàn)蛇澤異變者,或許,”絕情說著說著目光轉向一旁的龐元、林謙二人,接著道:“或許你們二位有高明見解?!?p> 絕情的話語瞬間將所有人的目光移到龐元、林謙二人身上。
林謙頓感有些許不自在,倒不是因為突然成了眾人焦點,再怎么說他曾經(jīng)也是天道學院院長,什么風浪沒見過,這種小場面算不得什么。而是因為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可是要說出這個答案卻有許多顧忌。
林謙輕咳一聲,道:“依我之見,蛇澤下方的魔應該是早前被封印其中,而今破封而出,欲為亂世間?!?p> “既被封印,今天又為什么會被解封?還有,我聽聞被神族封印之魔皆是魔中皇族,難道這蛇澤下的魔是魔中皇族不成?”斷情接連問道。
“也不一定是神族封印。自靈帝建中州以來,這三千多年間曾發(fā)生多次魔禍,作亂的魔族有些被斬殺,有些被封印,當務之急還需找出這蛇澤下的魔是何來源。”林謙道。
“這魔的來歷我早已讓閣內弟子翻尋過,奈何翻遍典籍,也未曾見聞有關蛇澤魔族記載,想來應是史前之魔。”東方接話道。
東方話語,令人啞然。人族歷史之前,被封印的魔意味著什么在場之人心中自是明了。
沉默中,龐元低頭捻了捻衣袖口,沉聲道:“我們對魔族太過陌生,而魔又是一個極度危險的種族,因此我們在商討要如何誅魔之時,信息不能有絲毫的隱瞞更改。一旦有所偏差,便可能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龐元在當下場合如此話語顯然是話中有話,而斷情性子又是直爽性子,最見不得他人話中藏話,含沙射影,于是直接開口道:“龐先生,你說話不必拐彎抹角的,有什么高明見解盡管說來?!?p> 龐元放下手中的“活兒”,抬起頭來,正欲開口言明自己那尚未證實卻已有九成把握的猜測之際,頓覺身側異樣眼光傳來。他轉過頭去,目光迎向一旁雨霏那略帶焦急的目光。四目相對,雨霏微微搖頭,顯然是示意他不要多言。
那一刻,龐元猶豫了。
他知道那些身居高位之人將名聲看得何等重要,若讓人知道所謂的“正道領袖”、“除魔英雄”是造成魔禍再臨的兇手,那這“英雄”如何面對這悠悠眾口。一旦自己說出猜測,若猜測是假,倒還可以憑借“裙帶關系”賠禮道歉了事,反正自己臉皮厚,他們若想議罵盡可議罵,自己承受得住??扇f一為真,不知這凌煙閣的人會如何看待自己,更不知會將雨霏置于何地。
但對魔族又豈能容有絲毫大意,若因自己有所顧慮而造成信息誤判,那自己豈不是成了魔禍的推手。
思慮再三,龐元終究決定道出緣由。因為他相信那個人,那個深謀遠慮、高深莫測的莫蒼離。
莫蒼離在傳信中讓他查明蛇澤異變緣由,并言若有事要行必先讓他知悉。能讓莫蒼離慎重以待的絕不會是什么凡物。
這局龐元賭不起。
一時的難堪好過一世的后悔。若此舉對雨霏造成困擾,那就讓自己與她一并面對。
龐元移開目光,正色道:“我有一個猜測,可供諸位參考。諸位可曾記得不久前接二連三的地牛翻身?”
斷情聞言,看向身旁的滅情。前些日子他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自然不知發(fā)生何事。
滅情知他之意,便開口道:“頻繁的地動,自是讓人記憶深刻。只是不知這地動與這事又有何關系?”
“這多次地動乃是地氣失衡,所造成的地脈震動。而這蛇澤異變正好發(fā)生在地動之后,諸位難道不覺得這時間過于巧合?”龐元接著道。
“無巧不成書,這又能說明什么?”斷情道。
“這世間豈有那么多的巧合?!饼嬙豢诜穸ㄋ^的巧合,隨即道:“我用神識探過蛇澤的地脈,發(fā)現(xiàn)蛇澤地脈出現(xiàn)斷裂,而這裂口處恰好是魔氣的發(fā)源之處。”
“龐先生你的意思是蛇澤內封印魔族的封印是以地脈為媒介,如今地脈斷裂導致封印被破,這才有今日大變?!睌嗲榇笪虻馈?p> 龐元點了點頭,道:“這是我根據(jù)目前掌握的信息做出的猜測,至于是真是假還需查證?!?p> “嗯,龐先生這個猜測我很是贊成。這么說來禍源就是地氣失衡了,可好端端的地氣又怎會突然出問題呢?”
斷情照著龐元所給的思路問了下去,問完之際,無意間瞥見師父鐵青的臉龐,心頭一怵,更是大惑不解。
東方是何等人物,當聽到龐元提起地氣失衡,已猜到八九分。地氣又不是什么香餑餑,若無運用之法,還沒一滴水實用,因此平時沒有人會去打地氣的主意。而最近除了自己師尊開啟護閣大陣借用了地氣外,再無有關地氣傳聞,那么龐元所指的就很是明顯了。當然斷情并不明白其中曲折,凌煙護衛(wèi)戰(zhàn)時他還躺在床上呢,什么也不知。
場面再一次陷入死寂。
片刻之后,東方重咳一聲,道:“魔禍之事,不宜隱瞞。老大,你發(fā)帖給各家,集眾人才智,尋解決之道。其他人先尋找這魔的來源,以便將來籌劃。林兄、龐先生,你們二位隨我來一趟,有要事相商?!?p> 清州,鬼霧林地。
古老的森林中,兩道光影,競相逐掠。隨縹緲御劍而行,底下的莫蒼離則是踏地而馳,雖無外物相助,速度卻絲毫不慢于半空之人。
以隨縹緲現(xiàn)在的修為,千里之距,不過轉瞬即逝??蔁o論她如何使力,步伐總落于莫蒼離之后,好似底下之人是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
或許這就是實力差距。在絕對的差距下,一切助物都顯得無力。
莫蒼離時走時停,停下倒不是因為要等身后之人,而是要看手中地圖和用來辨別方向的儀器。
眼見夜幕低垂,莫蒼離找了一塊林間大石,生起火堆,落腳休息。
火光下,隨縹緲道:“這片古林如此龐廣,不知要到何時才能走到目的地?”
莫蒼離伸手拿過一根枯枝,“啪”的一聲折成兩段,扔進火中,道:“明天?!?p> “你那地圖哪來的?可靠嗎?”隨縹緲又問道。
“自己畫的。若地貌大改,便是廢紙一張?!?p> 莫蒼離說罷,看了看手中的圖紙。這是當年他親手所畫,應該信得過吧。
“哦,”隨縹緲應了一聲,又看了火堆一眼,說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來的路上我留心看過了,這古林不似有人族活動痕跡?!?p> 俗話說得好,風過留聲,水過留痕,若鬼林中真生活著一個族群,那不可能什么痕跡也不在林中留下??梢宦房催^來,獸影蟲痕什么的都有,就是不見絲毫人跡。
這莫蒼離該不會是在騙自己吧?還是說這天靈族已經(jīng)遷徙,不留于此?隨縹緲心中打起了大大的問號。
“明天自見分曉,不必多問?!蹦n離緩緩道,隨即閉目休息去了。
場中的氣氛頓時安靜下來。當是時,風聲襲來,如嗚咽、似哭泣,在林間輕輕飄蕩,勾起世人那悲傷的回憶。
風響之際,莫蒼離猛然開眼,轉頭看向一旁的隨縹緲,見她閉目打坐,無半分異樣。他收回目光,欲閉眼之際,瞥見幽暗的密林深處泛著詭異的綠光。不想也知,那是林中野獸眼睛發(fā)出的光芒。
莫蒼離朝那綠光看了一眼,又閉目去了。他相信沒有哪只野獸會那么不長眼,來襲擊自己。
夜色愈深。
龐元推開房門,見雨霏仍坐于桌側,尚未安寢,便走了過去。
每走一步,便心虛幾分。
雖然他也不知為什么自己會感到心虛,但就是壓不住內心情緒。
龐元走至雨霏身側,開口道:“這么晚了還不睡?”
雨霏回了句“等你”。
“雨霏,我,我……”龐元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什么。
雨霏站起身來,手指移到龐元嘴邊,做了個禁聲之勢,隨即道:“噓!你不用說什么。無論你做什么,我都會理解支持,陪你走下去?!?p> 那一刻,龐元愣住了,眼中倒映著雨霏的身影。
下一秒,兩人緊緊相擁。
有家,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