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升溫
我們的欲望把彩虹的顏色借給那只不過是云霧的人生。--泰戈爾《飛鳥集》
世界上有很多人,都是不甘平靜的,恨不得所有人的視線都能集中到自己注意的事務(wù)上。
人們總是喜歡不斷的攀爬,總希望爬的越高越好,卻不想如果摔下來,不是頭破血流,而是粉身碎骨。
沒有太多的事情值得我們?nèi)ジ吲d,可是又不知道為什么不應(yīng)該是高興的呢?
然后,在自己給自己制造的問題里,不停地試圖找到答案,卻不知道其實可以不用回答。
第二天一早,所有媒體都炸了鍋,因為他們的郵箱里同時收到一封郵件,正是顧淺一行人在月色‘欺負(fù)’沈璐的視屏。
此時,顧氏大門口是一群‘嗷嗷待哺’的記者。
“顧總,關(guān)于早上的郵件內(nèi)容,您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大胡子的男人伸著手透過保安將麥克風(fēng)使勁往顧淺面前推搡,他的眼里散發(fā)著狼一樣的光芒,好像顧淺是一塊大肥肉一般。
剛從車上下來的顧淺看到自己被媒體包圍,周身不禁散發(fā)出駭人的冷意。
而感受到冷意的記者們卻是更加興奮,因為這可以坐實對方所謂暴虐的事實。
接收到顧淺信號的保安隊長卻是和記者完全相反的情緒,他膽顫地吹響口哨,然后一群保全從大廈里蜂擁而至,將記者隔開。
“歐氏會不會因此終止合作?”
“李總,您和柳總與沈家是什么矛盾?關(guān)于多方媒體提出顧氏仗勢欺人您有什么看法?”
…...
無數(shù)的記者......
無數(shù)的狗仔......
無數(shù)的麥克風(fēng)......
無數(shù)的閃光燈......
無數(shù)的問題…...
“林捷,通知所有員工,避開所有媒體,不要對視屏事件做出任何回應(yīng)。安撫媒體,告訴他們一個月后我們會開記者招待會解釋這件事情?!?p> “另外,聯(lián)系廣告廠商,上午十點我要看兩個項目的Advertising creative?!?p> “還有,和歐冠辰的秘書聯(lián)系,安排‘時非度假村’和‘嗨街’的研討會?!?p> 顧淺走進(jìn)辦公室,對著拿著筆記本記事的秘書林捷吩咐,仿佛剛剛門口那些如狼似虎的記者根本就不存在一樣,并且未給她帶來任何影響。
或者不是仿佛,應(yīng)該是就是。
“Damn it,居然被沈璐給陰了?!?p> 柳米雅憤怒地甩掉包包,爆出的口粗令周邊的行政人員汗顏。
“綏安那邊怎么樣了?”李蔓待所有人退出辦公室后開口詢問米雅,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視屏事件”與她毫無干系。
“還在調(diào)查,那兩個男人已經(jīng)找到了,和動車子的人好像不是一批,暫時還沒查出來是誰,并且除了我們還有人在找他們。”
說到這個米雅也是氣結(jié),找不到人就已經(jīng)夠讓她怒了,居然連其他查找的人也查不出來是誰,外公給她得情報人員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吃白飯的。
“要小心,萬一是對方的人。畢竟沈家也是在商業(yè)圈摸爬滾打了十幾年的家族,不會那么輕易的任由我們擺布。我不想我們的人有任何損失,少根頭發(fā)都不行?!?p> 李蔓認(rèn)真叮囑米雅,大腦中開始計算對手或許會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做些什么。
“阿蔓,多和厘寒接洽,或許是他們的人?!?p> 顧淺開口,腦海里突然冒出歐冠辰的影子,想到這個連表面背景都復(fù)雜的男人心里劃過一絲惆悵,隨即輕揉太陽穴。
“那是歐冠辰的人,可信嗎?”
李蔓有些猶豫,畢竟對歐冠辰的勢力了解較少,不太能夠掌控的東西她向來有所忌憚,況且她已經(jīng)不是最初的一個人,她現(xiàn)在要顧慮的東西有很多,不能有任何不確定。
“他沒有理由對我們不利,項目和他簽約就是為了保障,而且他是小杰的哥哥,我沒有理由不信?!?p> 顧淺在提到‘小杰’二字的時候心里‘咯噔’一下,總感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好的,我去聯(lián)系他?!崩盥f完,大步走出顧淺的辦公室。
柳米雅看著李蔓出門,然后回頭詫異的看著拿著杯子正要喝水的顧淺,開口問:
“我和厘寒比較熟,為什么不讓我去?”
顧淺‘咕咚’一聲將水咽下,臉上滿是享受,說:“我不喜歡那個陳諾飛?!?p> ......
“歐總,關(guān)于您的合作方的報道您看過了嗎?你還會繼續(xù)與顧氏合作嗎?”
歐冠辰剛出門,就被守株待兔的記者圍得水泄不通。
“....”
一大早上就被包圍,歐冠辰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怕一張口就是讓人把記者拉下去。
“歐總對于顧氏集團(tuán)代理總裁搶別人未婚夫這件事怎么看?”
那記者也確實不怕死,繼續(xù)踩著地雷,他們好像完全忽略了那個視屏里面也有歐冠辰。
“我是比蕭浩然差嗎?”歐冠辰嘴角帶著不屑,說出來的話卻是極其淡然的。
一干記者被歐冠辰的言語驚得愣在當(dāng)場,反應(yīng)過來后追上去繼續(xù)咬定青山,或許是為了追到特別的新聞,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歐冠辰這座青山,一旦沒有咬好,估計崩掉的是滿口白牙。
“歐總這是承認(rèn)和顧氏集團(tuán)顧淺小姐的情侶關(guān)系是嗎?”
“見過雙方家長沒有?”
“二位打算什么時候結(jié)婚?會不會邀請媒體出席呢?”
一話激起了千層浪,各路記者紛紛奮力的擠向穿著黑色西裝的保鏢,不斷提高的音量彰顯著他們有多渴望聽到歐冠辰的回答。
后者連個眼神也沒有甩給他們,大步流星,頭也不回的走進(jìn)大廈。
顧淺一個月后開記者會的消息在各界瘋傳,幾乎蓋掉大數(shù)的娛樂新聞,而絕大多數(shù)的人都以為這只是顧氏的拖延之策。
可是沈璐不這樣認(rèn)為,撇開感情雜亂無章來說,沈璐也算是明白人,而且和顧淺相處了那么久,她懂得她骨子里的韌勁。
沈璐不得不思考自己是否露出馬腳,是否有收拾得不夠干凈的尾巴,她開始盤算自己接下來該怎么做才能躲過顧淺的報復(fù)。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沈璐因為顧淺她們的淡定感到心驚,明明是在同一樣的起點上出發(fā)的,為什么現(xiàn)在的顧淺居然讓她有懼怕的感覺。
好像她已經(jīng)到了她連仰望都看不到的高度,那樣的高度,她企及一生都做不到。
沈璐惱怒的撕扯自己的頭發(fā),然后走進(jìn)浴室,將開關(guān)擰向冷水站在蓬頭下,試圖得到清醒。
夜涼如水。
歐冠辰曾經(jīng)聽一個友人說過,在《教父》里,西西里島的人用晴天霹靂來形容一見鐘情的感覺。
歐冠辰不能確定自己對顧淺是不是一見鐘情,因為除了初見的驚艷他并未感受到晴天霹靂的感覺。
他也不能確定是日久生情,因為他們真正相處的時間并不算長。
可是此刻,他看著樓下那個背影,卻生出了一輩子與之并肩的愿望,那是想要生同衾死同穴的愿望。
“來了怎么不說一聲。”
寂靜的歐式別墅里,歐冠辰從二樓書房出來,對著正在欣賞墻壁上畫幅的顧淺開口,然后從樓梯上走下來。
“嗯,很輕易就進(jìn)了門,知道你在忙就沒好意思打擾?!?p> 顧淺的言語中提到自己在歐冠辰別墅的暢游無阻,打趣歐冠辰?jīng)]有防人之心。
“我手下的人都比較懂事?!?p> 歐冠辰坦然一笑,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他走到沙發(fā)上坐下來,揮揮手示意保鏢將門口偷聽的人拖走。
看到手勢的保鏢拉著目帶懇求的老人家撤開,期間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顧淺注意到周遭氣息的移動,揉了揉因長時間抬頭賞畫而僵硬的脖子,走到沙發(fā)上坐下來,然后她脫下腳上的高跟鞋將腿縮起來斜靠在沙發(fā)上。
“不喜歡為什么要穿?”
歐冠辰看著顧淺的動作,皺著眉盯著地板上得高跟鞋,周身散出冷意。
顧淺詫異歐冠辰氣息的轉(zhuǎn)變,在接觸到對方略微帶著生氣的眼神時輕笑出聲。
“很多不喜歡的東西,都得去接受?!?p> 心情好的時候,她樂意解釋。
歐冠辰的眉頭卻沒有因為她輕松的言語而舒展,只見他起身走上二樓,從房間里取下一小毛毯走下來遞給顧淺,顧淺會意的將毛毯蓋在身上。
他看著顧淺的動作,走到另一邊坐下,摟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我不是特意跑來取暖的?!?p> 顧淺的‘取暖’一語雙關(guān),她在等待歐冠辰的回復(fù)。
歐冠辰并未馬上接話,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顧淺以為他不會對她說得時候,他開了口,輕輕說出了三個字,像是呢喃一般。
“他走了?!?p> 接收到這三個字里的信息,顧淺的身體緊繃起來,她離開他的肩膀扭頭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他,歐冠辰再次把她摟過來,恢復(fù)剛才的姿勢。
“是癌癥。”
歐冠辰再次停了好久才說出這三個字,在他聲音哽咽的同時顧淺的手開始顫抖,她環(huán)上歐冠辰的腰,抱住他。
“他已經(jīng)很頑強了,醫(yī)生也說他是一個奇跡,一個醫(yī)學(xué)奇跡,畢竟沒有人能活那么久。”歐冠辰吸了吸鼻子,語氣中有一些釋然的味道。
別墅里開始飄蕩著哀傷的氣息,除了二樓窗口的風(fēng)鈴聲外再無其它聲音,靜謐得令人心酸。
“他喜歡旅游,喜歡攝影,所以只要不要治療時他就到處走到處看,他說要在有限的生命里感受不同的風(fēng)景?!?p> “上帝真的是不公平的,他還那么年輕,卻要被剝奪活下去的權(quán)利?!?p> “而盡管如此,他也每天都對著我們笑,告訴我們他沒事,他很好??墒俏抑?,他不快樂,他想要活下去?!?p> “后來,在他遇見你以后,他的笑容開始真實起來,身上散發(fā)出真正快樂的光彩。他說最痛恨的事情,便是沒有阻止別人傷害你?!?p> “他的美國的房間里,貼滿了你們的照片,有顧慈,也有柳晴晴,還有你?!?p> “你知道嗎?居然也有蕭浩然和沈璐呢,只不過被刀子割得面目全非。”
以前的歐冠辰并不能理解,是什么樣的情感讓一向淡薄陽光的弟弟可以對人產(chǎn)生恨意,因為在知道自己沒有多少生命的時候,他也不曾抱怨命運帶給他的不公。
認(rèn)識顧淺他們以后,歐冠辰懂得那種感覺,如果身邊的人因為別人受到傷害,那種厭惡是不能避免的吧。
歐冠辰努力平靜下自己的心情,眼睛空洞的看著窗外的夜空,沒有一絲波瀾,好似剛才的哽咽只是幻覺一樣,誰也不能讓他有冰冷之外的任何表情。
他的嘴巴一張一合,就像是在訴說一個別人的故事。
而只有顧淺知道,歐冠辰抱著她的手越收越緊,仿佛要將她揉進(jìn)他的身體里。
歐冠辰緊抱著顧淺,他包裹著她散發(fā)出來的悲傷,心有不忍。
他印象中的顧淺自信美麗,沉著冷靜,而現(xiàn)在的她像是一只在湖中央沾濕了翅膀的蝴蝶,拼命的煽動翅膀想要飛離那個會把她帶向死亡的湖面,卻因為反抗而更加極速的下降。
然后水會浸過她的胸膛,漫過頭頂,走向死亡。
歐冠辰恐懼,他想,以后再也不要讓懷里的人和她所愛的一切分離,再也不要她獨自承受哀傷。
凌晨一點,顧淺從沙發(fā)上起來,纖細(xì)的手指撫摸著已經(jīng)哭得腫脹了的眼睛。
歐冠辰的手從后面伸過來,幫她輕輕的按摩著太陽穴。
“他葬在哪兒?”
顧淺發(fā)問,沙啞的聲音里透露著情緒的起伏還帶著顫抖,即使是哭到睡著醒來,她也還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為什么越是善良的人越是得不到善待,他們都是那么的美好啊。
顧淺想。
“在葬著她們兩個人的那個墓園,他說,你們都會回到這個城市的,那里很高,他可以看到你們?!?p> 不用解釋,顧淺清楚的知道‘她們’是誰。
淚意又控制不住的涌上來,流下臉頰。
她今天好像特別能哭,明明不是那么容易掉眼淚的人,卻偏偏怎么也抑制不了。
“不能再哭了,不然就變成瞎老婆子了?!?p> 歐冠辰調(diào)笑道顧淺,順著伸手咯吱她,勢必要逗的佳人展顏才罷手。
哪知顧淺倒是因為咯吱笑了一陣兒,只是停下來后,那股哀傷更加濃郁了。
“為什么是一個月后開記者會?”
不得已,歐冠辰只得轉(zhuǎn)移顧淺的注意力,哪知顧淺不僅洞知他的目的還抱以恥笑的神情看著他,令一向冷如泰山的歐冠辰不禁窘迫輕咳。
顧淺拿起手機(jī)回復(fù)睡著時李蔓發(fā)來的短信,在感覺到自己的衣服以及頭發(fā)上都是淚水及鼻涕的殘余時回頭對著歐冠辰挑眉,后者心領(lǐng)神會的牽起她的手將她帶上二樓臥室的衛(wèi)生間。
歐冠辰見顧淺進(jìn)去后拿起電話說了幾個尺碼要求對方送來換洗的衣物,輕柔的口氣令一向克己守律只安分呆在別墅的管家,不禁又想要探究女子的來歷。
好吧,克己守律的名單里只有保鏢,沒有管家。
顧淺披著浴巾走出浴室,在看到放在床上的衣物時并未表現(xiàn)出詫異。
她拿起床上的衣物,又走進(jìn)浴室。
待她穿戴完畢出來后,歐冠辰也清洗完畢穿戴整齊。
看著對方身上同自己款式類進(jìn)的休閑裝時,兩人都非常默契的勾唇一笑。
歐冠辰看著顧淺換上運動鞋的同時自己也動手穿鞋,顧淺看著他的動作挑眉表示不用他送自己回去。
哪知對方這次卻是無視她的動作,并且在自己穿完后親自幫她把鞋帶系好,然后拿起早就放在沙發(fā)上的外套批在她的身上,就動作著推她出門。
顧淺在看到他的動作后閃身,走到樓梯邊對著避開保鏢,躲在樓梯口偷偷看了好久的老管家說了些什么,只見老管家健步如飛的跑上二樓,又健步如飛的將外套從二樓更衣間取下交給顧淺。
顧淺沖著老管家點頭表示感謝,然后走到歐冠辰身邊惦著腳幫他披上。
“那就陪我走走吧。”
說著率先出了大門,歐冠辰呆愣了一下,緊步跟上。
站在樓梯口的老管家看著他們的動作滿臉笑花,不停地摸著胡子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