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陽縣和青城縣之間有一條依山而建的驛道。
這條驛道全長足足有六百多里,蜿蜒曲折,中途設(shè)置有數(shù)十個驛站,是連接兩縣最重要的途徑。
陳酒所租借的馬匹是驛站所屬的,當他到達驛站時就可以更換或者休息。
當然,這些都是安化元安排的,畢竟非官府人員,可沒資格這般暢通無阻地飛馳在驛道上。
……
遠處的夕陽掛在天際線上,云霞鋪開萬里來,染紅了半邊天。
陳酒牽著馬兒,行走在滿是枯黃落葉的驛道上。
“噠噠……噠噠?!?p> 馬蹄落在地上,聲音清脆。
隨著四周山林里不時傳來的幾聲鳥鳴,和一旁草叢里的窸窸窣窣,陳酒站定身子。
“看來要通夜趕路了?!?p> 他已經(jīng)跑了有數(shù)天時間了,也早已過了景陽縣,來到了青城縣地界。
再過一兩天,就能到達最后一個驛站。
“他們似乎還沒有追來?!标惥茣r時刻刻都注視著四周,一旦有風吹草動,他便會警覺不已。
黃鬃大馬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想來沒有驛站休息,已經(jīng)很是勞累了。
“前面似乎有水聲,我們?nèi)ツ莾盒菹⒁魂嚢?。”陳酒隱隱約約聽見有潺潺流水聲從不遠處傳來。
牽著馬又走了一會兒,陳酒找到了一條山澗,并且有一條小溪將驛道攔腰斬斷。
大馬口干難忍,見了溪水,便猛然上前,大口大口地飲用起來。
四周被天空中的紅霞映襯地一片血紅。
陳酒就地盤坐,恢復著體力。
忽然,正飲水的馬兒驚覺地抬起頭來。
一瞬間,兩道劍氣從山澗兩邊橫掃了過來,快若閃電!
陳酒不假思索,張口一吐。
青色蓮臺從嘴巴里飛射而出,然后在陳酒胸前上下沉浮,發(fā)出一道道青光,化為蓮花瓣,將其保護在內(nèi)。
“嘶!”
黃鬃馬來不及反應(yīng),只哀鳴了一聲,隨后便從馬脖子處,噴射出一大股鮮血,然后“砰”的一聲栽倒在溪水里,將其染的血紅一片。
而陳酒被一朵青色蓮花包裹,將來勢洶洶的劍氣盡數(shù)抵擋。
被保護在花瓣內(nèi)的陳酒臉色驀然一沉,眉宇間露出狠辣之意。
既然不死不休,那就在此來個了斷吧。
隨后他心念一動,將腰間別著的酒葫蘆拿下來,然后衣袖一拂,青光閃滅間,小幡瞬間出現(xiàn)在他手里。
將葫蘆里的酒水盡數(shù)倒在小幡上后,陳酒便靜等契機。
他深知,此時的“懸眼”肯定隱匿了身形,若不破去那“蜃衣”,他也只有挨打的份兒。
外邊秋風陣陣,四周的樹林被吹得搖曳不已。
兩位追殺而來的“懸眼”隱匿其中,準備給陳酒來個一擊斃命。
片刻后,兩道劍芒再起,突兀地出現(xiàn),然后狠辣地斬在陳酒的青蓮之上!
隨著“叮叮”兩聲金鐵交響,陳酒外面的青蓮又挨過一輪攻擊。
青色蓮花燁燁生輝,青芒流轉(zhuǎn)間,將劍氣劍芒帶來的殺力盡數(shù)抵擋,無法寸進分毫。
“哼。”
空中,此刻突然傳來一道不悅的冷哼。
陳酒起先還有些惴惴不安,覺得這青蓮恐怕抵擋不了兩位“小丹胎”的聯(lián)手進攻。
但此刻看來,卻是他低估了這蓮臺的防御力。
電光火石間,就在這輪攻擊過去的下一刻,陳酒陡然間收起蓮臺,然后將手中小幡指天一揚。
“雨!”
隨著敕令一下,天上陡然間聚集起滾滾烏云來!
隨著四周陰冷黯淡下來,陳酒心念電轉(zhuǎn),立馬又催動蓮臺。
就在青蓮將陳酒包裹起來的瞬間,“懸眼”的攻擊也再度襲來。
不過,他們還是慢了一步,可怕的劍芒看似凌厲無匹,但卻無法破開這蓮臺分毫。
此時,外面的天空中烏云滾動地越發(fā)紊亂起來。
“沙沙沙……”
忽然,淅淅瀝瀝的雨滴自云層落下。
雨幕似一塊碩大的輕紗,溫柔而又輕薄地將地面鋪滿。
突兀間,在一旁的某棵高達數(shù)丈,滿是光禿樹枝的大樹上,有兩道黑袍身影,緩緩浮現(xiàn)出來!
隨著兩人身上被落下的雨滴濺濕,頓時升騰起一陣陣白煙來。
“酒水……又是酒水。”為首的“懸眼”心中的殺意已經(jīng)到達了頂點。
原本他們許久前就鎖定了現(xiàn)身的陳酒,可無奈他老是在景陽縣的安民司晃蕩,并沒有下手的機會。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陳酒獨自出行,本是絕佳的機會。
可不曾想,那古怪的青蓮讓他們的攻殺如同撓癢,現(xiàn)在又被酒水破去了“蜃衣”,作為頂級殺手的“懸眼”,此刻已經(jīng)尊嚴掃地了。
因為在“懸眼府”對他們的訓練中,要求對敵人做到一擊必殺。
這是作為“懸眼”最基本的能力。
他們隱匿暗中,拔劍之時,就是獵物死亡的時候。
破開了“蜃衣”,陳酒并沒有過于高興,因為他深知,接下來才是定勝負的關(guān)鍵。
而且,他催動蓮臺硬抗幾下可怕的攻擊,此刻的法力消耗也極為龐大。
他頂多能再硬抗最后一次。
“大人,我們怎么辦?”
為首那人聞言,隱藏在斗笠下的眼眸寒光一閃,“等?!?p> “他催動那青蓮,想必極耗法力,我們等著便是?!?p> 另一人負劍身后,頷首道:“許久不見,這小子倒是長進不少?!?p> 忽然,為首那人將斗笠壓低了一些,冷冷道:“他氣機松懈了?!?p> 片刻后,陳酒的青蓮像是支持不住了一般,竟然露出了一縷縫隙。
“機會!”
為首那人眼力毒辣,話音剛落,其身形便一個暴射,瞬息跨越十多丈遠,來到了陳酒面前。
只見其右手持劍,對著暴露在縫隙中的陳酒,斜斬而下!
緊接著,另外一個“懸眼”也緊隨而來,殺機滔天。
看起來,陳酒似乎因為法力不支,無法維持這青蓮,已經(jīng)必死無疑了。
但當為首的“懸眼”看見陳酒目中的冷笑和一個打開的血跡斑斑的小袋子后,便心中一凜!
他的劍芒剛一落下,便有一股比之更加可怕的劍氣沖霄而起!
“咻咻咻咻!”
“懸眼”的攻擊被消解,陳酒神情冰冷,將劍袋對準了來不及撤退的兩位“懸眼”。
劍氣肆虐間,化為了一條劍氣長龍,散發(fā)著刺鼻的血腥氣和凜然的殺機,一口便將為首的“懸眼”吞下!
眨眼就被劍氣長龍吞噬,那人連哀嚎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便被可怕之極的劍氣肢解,連帶著黑袍斗笠,化為一攤碎肉,簌簌落下。
而另外那人,則因為來得較遲,只是被劍氣傷了身體,便跌落下去,倒是因禍得福,沒有被劍氣長龍吞噬,撿了一命。
陳酒見狀,眼中驚詫之色極濃,然后心有余悸地將劍袋口子扎緊。
剛才破袋而出的劍氣長龍威力實在太大了,一位“丹胎境”僅僅一個照面就化為了一攤碎肉!
陳酒的心砰砰砰地跳,像是要跳出胸膛來。
死了一個“懸眼”,還有一個活著。
陳酒將小幡和劍袋收起,然后祭出法劍來,走向躺在路旁的那黑袍人。
活下來的“懸眼”見陳酒不懷好意地走來,心頭一凜。
“你敢殺我?”
他咬著牙,血跡不斷從嘴角流下。
由于斗笠被打掉,陳酒得以看清了這人的面貌。
普通人長相,普通的不能再普通,放進人群里,就會找不見。
“殺了我,你的道觀就別想有好下場。”
陳酒聞言,微微一怔。
那人見狀,心頭一松,暗道這小道士果然還是怕會牽連同門。
不過,當陳酒的法劍輕鳴一聲,輕而易舉地砍下他的人頭時,他怒睜著雙眼,卻怎么也想不明白……
陳酒站在身首異處的尸體旁,默然起來。
不是他冷血到極點,不顧同門,畢竟當初他下山時,師兄弟們合力湊了十兩銀子給他。
光是這一點,陳酒就不能摒棄同門情誼。
而是他不得不殺了這“懸眼”,即便會給道觀帶來災(zāi)禍。
陳酒從來都不是一個心慈手軟,優(yōu)柔寡斷的人。
你要殺我,那就得做好被反殺的覺悟。
陳酒心頭微動,然后將那人的頭顱撿起來,放進了劍袋之中。
奇怪的是,頭顱一入劍袋,雖被劍氣頃刻瓦解,卻沒有血肉噴涌,反而化為了一縷劍氣……
隨后,陳酒又祭出小幡,喚來滾滾天雷,將“懸眼”尸體和死去的馬匹來了個毀尸滅跡。
做完這些后,他才顧不得法力透支,將蓮臺喚出,踩在上面,飛馳離去……
殺了“懸眼”后,他與信陽縣安民司已經(jīng)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所以,陳酒必須要更快得到青城縣安民司的庇護才行。
雖然又惹了一屁股的仇,但陳酒此刻卻十分爽快。
昔日辱我者,今日當以命來抵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