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錦的話讓莊氏和柳植呆愣了片刻,莊氏還未說話,柳植就暴跳如雷道:“憑什么?你以為你是誰?憑什么你說讓我們走,我們就得走?不走!我們絕不離開!”
“你說了不算?!绷\直起身,目光平靜地掃了一眼柳植,又把視線移到了莊氏的身上,淡淡地問道:“如何?”
“為什么?”莊氏的聲音雖然依舊沙啞,但情緒顯然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
“因為你們太蠢!”柳錦微微垂眸說道:“而我沒有在自己身邊留有隱患的習(xí)慣。”
“你說誰蠢?你再說一遍試試!我……”柳植一聽這話,氣得肺管子都要炸了,一手指著柳錦就想沖上去,但才跨出一步,就見柳錦帶著寒意的目光看了過來。柳植腳步頓了一下,想要說的話也頓時失了聲,心中暗道:這真是那個謹(jǐn)小慎微的柳錦?這眼神怎么感覺比大哥還恐怖?
柳錦不再理會跳梁小丑一般的柳植,視線再次移到莊氏身上,開口說道:“被人算計尚不自知,難道不蠢?色厲膽薄,見利忘義,難道不蠢?養(yǎng)癰自禍,開柙出虎,難道不蠢?”
莊氏呆滯地看著柳錦,短短的一句話在莊氏耳邊一遍遍地回響,心里一次次地問自己,是不是當(dāng)初不由著我兒的性子,這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了?是不是自己當(dāng)初攔一攔,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了?莊氏的視線慢慢地移到了躺在地上的柳鑠身上,呆呆地看了很久,才再次看向安靜佇立在一旁的柳錦。
“你會給我兒報仇?”
莊氏實在無法相信,在柳鑠與外人合謀算計王氏之后,柳錦還會這么好心替柳鑠報仇。
柳錦微微垂眸道:“如果不是柳鑠死的太早,他也逃不過?!?p> 莊氏眼中怒火陡然升起,恨恨地盯著柳錦說道:“你敢?”
“呵!”柳錦輕笑一聲:“你確定要現(xiàn)在跟我談這個?”
莊氏如遭電擊,木木地看向面色青紫的柳鑠,沉默片刻后說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你以為你還有的選?”柳錦掃了一眼莊氏和忿忿不平的柳植說道:“從柳鑠掉入圈套的時候,你們的脖子上就已經(jīng)套上了繩索,只要那只手輕輕一拉,你以為你們還能活?”
柳錦微微彎腰拉進(jìn)了與莊氏的距離,銳利的眼眸直直釘入莊氏的心口,讓莊氏沒來由的渾身一顫。柳錦自然注意到了莊氏的反應(yīng),但她已經(jīng)沒有必要在莊氏面前掩藏鋒芒,冷著臉說道:“若是你們不走,能不能活著看到仇人身死還是兩說。就單是林家,忠武侯夫人可想好應(yīng)對之策了?”
莊氏一時悲痛忘記了在來縣衙之前,林家已經(jīng)找上了門,如今林氏身死的消息已經(jīng)暴露,林家又豈會善罷甘休?莊氏只感覺眼前一黑,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才好。
該怎么辦?
林氏之死用不了多久,就會在絳縣傳開,甚至于整個京城都會知道,到時忠武侯府不僅會聲名狼藉,就是她自己這一次估計也是名聲掃地,從此無法再在上流圈子里立足。
如今已與三房決裂,就憑一個不堪大用的柳植,如何能與林家抗?fàn)帲康綍r墻倒眾人推,自己這一家子還有活路嗎?
可真的要離開嗎?雖然夫君投身梁王帳下,但那也只是權(quán)宜之計而已,遲早是要回來的,不然她們一家何須自覺留在絳縣充當(dāng)人質(zhì)?為的不就是向圣上表達(dá)忠武侯府一脈的忠心?
若是她們就這么舉家離開,豈不是要失去這立足之地?日后他們想要再回來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可若是不離開,她們又該如何度過眼前的難關(guān)?
柳錦看著莊氏猶豫不決的表情,就猜到了莊氏心中的想法,嗤笑一聲靠近莊氏耳邊,輕聲說道:“自古君王最忌首鼠兩端,你真以為圣上不知道你們的想法,只是不想理會罷了,畢竟你們實在太蠢,根本不足為懼!”
柳家有過一位開國功勛,又出了柳權(quán)這位統(tǒng)帥天下兵馬的大將軍,在士族和軍隊里都留下了極高的聲望,雖說人走茶涼,但也留下了十分可觀的人脈,而這些都成為了柳家的底蘊。
可就是這份底蘊,柳家就注了定柳榆這一代無緣高位,畢竟柳家威望太高,若是讓這一代再居高位,不僅圣上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就連將來繼位的新君,都要視柳家為眼中釘肉中刺,那時柳家恐怕又會有覆滅之危。
而大伯柳榆顯然沒有看透這一點,眼見著在朝廷前途無望,竟然轉(zhuǎn)身就去了徐州投身在梁王帳下,要是柳榆舉家前往,徹底放棄柳家的這份關(guān)系網(wǎng),那柳錦說不定還會贊柳榆有壯士斷腕的魄力。
可柳榆不僅放不下,還想兩頭討好,自認(rèn)為聰明,卻不知已經(jīng)犯了圣上的忌諱。況且柳家也不是只有大房一脈,就算二房不堪一用,但三房的柳錦在士族眼里也是潛力無限,他們想要與柳家繼續(xù)交好,又何必扒拉著遭圣上厭棄的柳榆?
“你!”莊氏沒想到柳錦會對她說這番話,不敢置信地看向柳錦,好似從來都不曾認(rèn)識過柳錦一般,喃喃自語道:“怎么會這樣?怎么會……”
“想好了沒有?”柳錦直起身看向莊氏,開口說道:“我只給你三息時間,你若是還不回答,我就當(dāng)你拒絕了我的提議!到時,你們是生是死,就看你們造化了?!?p> 柳錦并不擔(dān)心莊氏會拒絕,大房已經(jīng)走投無路,就算莊氏不為自己著想,也會想想她的兒女,已經(jīng)失去一個柳鑠,莊氏定然舍不得再失去任何一個。此時逼迫莊氏做決定,只是不想讓莊氏拖延時間罷了。
“一!”
“二!”
“好!我們走!”莊氏沒等柳錦數(shù)到三,就眼睛直直地盯著柳錦說道:“但殺我兒的兇手,我要他不得好死!”
“你這是在…和我講條件?”柳錦輕笑一聲轉(zhuǎn)身往縣衙正堂走去,她與朱廷尉還有一筆買賣要談,可沒有那么多時間與莊氏在此浪費時間,柳錦一邊走一邊繼續(xù)說道:“別忘了,你們離開是為了求一條生路,而不是我求你們離開,若是想借此與我談條件,你不覺得可笑嗎?三日之內(nèi),若是你們還沒有滾去徐州,那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莊氏死死盯著柳錦的背影,后槽牙已經(jīng)被咬得咯咯作響,柳植原本還想與柳錦爭辯,但一聽自己有性命之危,就徹底安靜了下來。看到柳錦與朱博進(jìn)了正堂,咽了口唾沫才慢慢地走到莊氏身邊說道:“大嫂……”
“你背上我兒,我們走!”莊氏忍著心里不斷翻騰的怒火,沉聲說道。
柳植倏的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向柳鑠的尸體,見柳鑠猙獰的模樣,嚇得渾身一顫說道:“大……大嫂………我……我…”
“你不愿?”莊氏原本瞪著正堂大門的目光,猛地轉(zhuǎn)向柳植,尖銳的聲音讓柳植的耳膜隱隱作痛。
看著好像要撲上來活撕了他的莊氏,柳植心里衡量了再三,才磨磨蹭蹭地背起柳鑠,踉踉蹌蹌的往縣衙外走去。
隨著莊氏等人的離開,外院又恢復(fù)了以往的清靜。
正堂的隔間里,朱博終于沒有再聽到外院傳來的聲響,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眼角瞥到穩(wěn)如泰山的柳錦,心中又是一緊。
這眼前的柳錦,才是柳家正真難纏的人??!
“這大房二房一走,柳家可都是安寧你的了,恭喜!”朱博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恭維了一句。
柳錦彎了下嘴角:“世伯何出此言,三房這一支早與忠武侯府分了家,該誰的還是誰的,何來都是晚輩的這一說?!?p> 柳錦對于朱博的言外之意心知肚明,無非就是說柳家的政治資本,如今都落入了她的手中。她以后自然可以水漲船高,成了柳家的話事人。
但柳錦并不想動用柳家留下來的這份人脈,先不提圣上對于柳家到底有何想法,就光是這份人脈就用一次少一分,不到走投無路的境地,柳錦絕不會輕易使用。
更何況,她如今有搜索引擎做后盾,只要她不斷地提高自身名望,到時在聯(lián)合這些人脈,只要她不是突然頭腦發(fā)熱,做了讓圣上感覺到威脅的事,那她這輩子想要做個富貴閑人的夢想,那就十拿九穩(wěn)了!
朱博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水,掩飾眼里的忌憚,心里再次把柳錦的危險等級提高了兩級。小小年紀(jì)面對巨大利益,竟然沒有被沖昏頭腦。寵辱不驚,頗具大將之風(fēng),柳權(quán)有個好兒子啊!
不知怎么朱博的思緒就飄到了自己三個兒子上,想到他們除了年齡上比得過柳錦,其余處處不如柳錦,這心里就一陣絞痛。
想著柳權(quán)還在時,自己就處處矮他一截,沒想到這柳權(quán)都死了,他的兒子還是壓他一頭,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想到這,朱博就覺得眼前的柳錦怎么看怎么討他嫌,也不想在于柳錦糾纏,直接開口問道:“安寧如何才愿幫我?”
柳錦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不明白朱博這突然的轉(zhuǎn)變是為了什么,但這對她而言無疑是一件好事,于是立即開口應(yīng)道:“世伯若有所求,晚輩又豈會不應(yīng)?只是晚輩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世伯應(yīng)允,晚輩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