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刀俊完完完全全想起她來。
張旭東右手搭在嘴皮上括成“消音器”，對老張說：“師傅，這婆娘是不是被我們處理過，仇警，要算計我們？”
老張乜斜著他，“嘿嘿”冷笑，說，“不好說，小心著點。”
話音未落，老張走上前去攙扶她，大聲責(zé)怪到：“李翠萍，你這是干什么？把我們專家嚇壞了。有話好好說。趕緊的，人家來勘察現(xiàn)場，幫你追回錢，你這么鬧算是怎么回事？要人家怎么工作？”
張旭東聽了滿臉通紅。刀俊則終于在苦苦掙扎的記憶中想起了她的名字：李翠萍。
刀俊趕緊幫場說，“大嫂，你怎么老是這樣一驚一乍地嚇人？還讓人活不活？”
她瞅了老張一眼，又望刀俊，推開老張，撲騰一下站起來，大顆的淚珠被撲簌撲簌抖落。
“小法醫(yī)，你還記得我李翠萍？”
刀俊用鼻子吹出個“呵呵”說：“對你印象深刻著呢，怎么會忘了？”
“哈哈”，她把眼眶里剩余的淚花完全笑了出來，眼睛又明又亮，“我還以為貴人都多忘事！上回你救了我一命。這回如果你幫我追回錢，是又救了我一命。”
看著她真把自己當(dāng)棵蔥，刀俊心里暗自苦笑：“貴什么貴，小苦命鬼一個！”
李翠萍笑著，卻流出了眼淚，做出給刀俊鞠躬的動作，說，“上回要給你磕頭，結(jié)果把你壓倒了，這回我給你鞠躬?！?p> 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又把刀俊搞得驚惶不已，趕緊去制止她，“你怎么又這樣？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媽……媽……”這時，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帶著墨鏡，走路左高右低，每一步都上下顛晃的女孩，七八歲左右，精精廋廋，胸口抱著個什么東西，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有人……欺負(fù)……負(fù)……你……你了！”
女人趕緊一邊朝她小跑過去，一邊著急地喊，“小囡，沒有！媽媽正給警察叔叔說事呢，你跑出來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女孩走到我們面前，說，“這是好人，是警察叔叔?？旌熬焓迨搴谩！?p> 小女孩就偏起頭喊：“警……察……叔……叔叔，好……好……”
喊得很認(rèn)真，很賣力。但是越用力，就越結(jié)巴。喊得刀俊不忍心，趕緊熱情地回應(yīng)：“小朋友好！”
刀俊看著小女孩雙眼雖然大而清澈，但是空洞無物，知道這是個雙目失明的孩子，震驚之余，覺得非?？上А?p> 摸摸她的頭，刀俊又說：“小朋友，乖!我們和媽媽有事做，你自己去玩好不好？”
“那我就……繼續(xù)……聽……聽我的故事！”這時刀俊才發(fā)現(xiàn)小女孩雙手抱著的是個收音機，她說話的時候下頜稍微向右后扯。
綜合起來看，這是一個有小兒麻痹后遺癥的孩子無疑。
李翠萍把孩子領(lǐng)到院子陰涼一角坐好，回來更加苦大仇深了，“這牛踩驢踢的賊！”
“你姑娘咋個了？”刀俊問
“兩歲的時候，大姐和她爹忙著去外地做生意，請了個年紀(jì)輕輕的小保姆領(lǐng)了幾天。孩子發(fā)高燒，小保姆打電話問他們怎么辦。姑娘平時就肯感冒發(fā)燒，他們以為這次也是，只讓保姆去藥店買了點藥吃?！?p> “等孩子燒到不行才去醫(yī)院，孩子的眼睛就瞎了，腿也瘸了。是小兒麻痹后遺癥。孩子眼睛瞎前，都沒見到父母最后一眼，可憐呢！”她回答到，口氣之中痛心不已。
“她是你大姐的姑娘？可是，她不是喊你……媽？”刀俊很驚訝，知道這里面很應(yīng)該有復(fù)雜曲折的故事，好奇心蠢蠢欲動。但只敢輕聲地問，保留地問，怕戳到李翠萍的痛處，又出什么幺蛾子。
張旭東也很驚奇，“什么叫大姐和她爹？姐夫就是姐夫嗎？”
李翠萍攏了攏自己耳后的短發(fā)，搖搖頭，凄惻地笑了笑，“姑娘是我大姐的。她爹，當(dāng)然是我姐夫，不過也是我的前夫?！?p> “你前夫是你姐夫？”張旭東的好奇心一起來就要奔馳，速度飛快，一下問到了刀俊前面。
“大家都怪他們不負(fù)責(zé)任，救治不及時，把孩子害了?？蛇@也是他們沒有想到的事啊，跑了幾個大城市，都醫(yī)不好?！?p> “姐姐受了刺激，精神一天比一天差。沒過一年，不知道是病不是病的就死了，臨死前托付我一定要幫著照顧孩子。”
“我們姐妹倆是苦命人，爹媽在我8歲的時候出車禍死了，從那時開始，14歲的姐姐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把我養(yǎng)大。我可憐我姐，更可憐這孩子，發(fā)誓一定要把這孩子替姐姐養(yǎng)大成人，看她好好做人。”
“姐夫那邊是獨子，爹媽早幾年也死了。為給孩子治病，他們花光了家里的積蓄，姐夫不得不出去賺錢，孩子就沒人管了?！?p> “要是再雇保姆就算姐夫放心，我也不放心，畢竟這是要一個吃喝拉撒都要伺候的孩子，如果再燒上一回，還有命沒命了？”
“我就在他家照顧孩子，一起生活了將近一年。有人就跟我說這和夫妻沒多大區(qū)別了，如果給孩子找個后媽，就算是健康的也不一定會待她好，不要說還是這么一個情況。不如我們領(lǐng)個證，做個夫妻，對孩子，對大人都好?！?p> “他們還給我算賬，反正這棟房子一半也是我姐起早貪黑苦起來的，給別人住還不如自己住。我想想也有道理，就和他結(jié)了婚?！?p> 李翠萍一說就說了一大堆。說完，她扭頭去看孩子。孩子在院子那頭的橡皮樹下來回踱著步，嘴皮有節(jié)奏地動著，看來是在跟收音機學(xué)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