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再一次走在章林郡城的街道上,葉寒深深的感受到了世事變遷和物是人非。
離開前的那一夜,雷霆霹靂,淹沒了整個郡城,慟哭聲和呼喊聲仿佛猶在耳邊。
經(jīng)過五年的建設(shè),如今的章林郡已經(jīng)改頭換面,街道仿佛都比五年前時要寬敞了很多。
走在街道上,很多面孔,葉寒還能夠叫出名字來,有些雖然叫不出名字,卻也記得那副面容,當(dāng)然,更多的卻是陌生的面孔。
從十二歲到十七歲,對于人來說,也是面貌變化最大的年歲,再加上葉寒一身棉絨錦緞的華麗衣裳,沒有人能認(rèn)出他來。
沒有人能認(rèn)出他,自然也沒有人再像躲瘟神一般的避開他了。
不過他走在路上,依舊有不少人回頭看他,或許遠(yuǎn)處還有人對著他指指點點。葉寒自然知道是為何,章林郡是在楚云帝國西面,離京城有兩千多里路,因為偏僻,所以客商并不多。
像葉寒這樣一看就是富貴子弟的年輕男子走在路上本來就能吸引一些回頭率,更何況他肩膀上還站著一只藍紫色的長著角的怪鳥呢?
從西面入的城,葉寒也沒有停留,往曾經(jīng)的葉侯府走去。
都說近鄉(xiāng)情怯,其實這個對葉寒來說,并非如此,這五年里,如果他還判斷不出來當(dāng)年叔父的所作所為,那么這五年的道也是白修了。
對于這樣的葉氏,其實打內(nèi)心深處來說,葉寒并沒有太深的感情,之所以離開山谷后第一站來到這里,目的只是為了看一看這從小長大的地方,這里畢竟有著他年少時太多的記憶,不管是美好的還是不好的。
再一點便是叔父和嬸娘并沒有死,他也想親口質(zhì)問他們當(dāng)初為何那么做?
侯府在那一天也被雷霆震塌,被大火燒過,如今侯府所在的位置,建起了更加氣派的院落。
不過葉寒走到正門前,看到匾額上并不再是“郡侯府”三個字了,而是被“太守府”三個字所取代。
抬頭看著那三個字,葉寒掐指算了算,一番算計之后才了然。
五年前,章林郡半個時辰的雷霆,世人都以為是天罰,章林郡城內(nèi),因為太師祖鴻鈞到來,百姓傷亡其實并不大,只是被摧毀了居所,但是郡城的那些官員卻是死了八成,包括太守和守備將軍等等官員。
諾大一個郡城,而且又是邊關(guān)的郡城,朝廷自然重視,重新委派了新的官員來到這里,開始重建章林郡。
叔父葉逸凡瘋癲了,被調(diào)往京城,皇帝也沒有剝奪他的爵位,這幾年病也有好轉(zhuǎn),他那如今已經(jīng)是兵部侍郎的岳丈為他謀得了左羽林衛(wèi)副將的職位。
僅憑“太守府”三個字,以及和葉逸凡之間的血緣關(guān)系,葉寒就能夠算出這么多,這便是他造化羅盤領(lǐng)悟到第三階的本事了,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掐算的話,他自然還能算出更多的東西,不過這些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郡侯府被太守府所取代,所以也沒有什么好看的了,葉寒就朝著郡城的東面走去,那里本是葉氏的宗祠所在。
那一天葉氏劫難就發(fā)生在宗祠前的廣場上。
葉寒走到葉氏宗祠的廣場的時候,看到葉氏宗祠依舊殘垣斷壁,全城都被重建過,唯獨這里沒有。
沒有屋頂?shù)淖陟?,即便是墻壁也只有少?shù)的一小段還聳立著,大火燃燒過的痕跡經(jīng)歷過五年的風(fēng)吹雨打,依舊傷痕累累。
只有廣場正中央多出來一塊石碑,葉寒走過去看了看,石碑上是對那一年那一夜發(fā)生在章林郡的天罰作的記載,語句之中濃濃的勸人為善切莫惹動天罰的意思在里面。
對于這樣的一塊石碑,葉寒沒有去計較什么,盡管他知道那并不是天罰,既然世人都這么認(rèn)為那便這么認(rèn)為好了。
之所以葉寒沒有去在意,那也是那記載的內(nèi)容并沒有把矛頭指向葉氏,雖然也能讓人聯(lián)想到葉氏,但是如果葉寒此時毀了這塊碑,反而有了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嫌疑。
“小伙子,離這里遠(yuǎn)些吧,莫要受了連累?!币粋€老者的聲音在葉寒的身后響起。
葉寒轉(zhuǎn)過身,看到一個穿著短打的老者,從他那滿是皺紋的臉上,葉寒看到這是一個吃了一輩子苦的老頭,好像這老頭的家原本就住在侯府不遠(yuǎn)。
“老丈,為何我只是看看就要擔(dān)心受了連累?”葉寒問。
“你不知曉,五年前那一天,天上降下雷霆,整整半個多時辰啊,整個郡城的房屋都被雷霆摧毀,大火燒了許久。這一家因為一個人而德行有虧?。≌娌恢佬值軆蓚€人,差別怎會那么大?”老頭說著不住的嘆息。
“小伙子不是這里人吧?怎么就對此事好奇呢?”
“我是從京城來的,月前與三兩好友游玩,聽聞五年前章林郡雷霆一事,覺得太過荒謬,所以才親自來到此地查探確認(rèn)?!?p> “既然已經(jīng)確認(rèn),還是趕緊離開吧,這個地方,從那以后很少再有人來,一看你這穿著便知是富貴人家,莫沾了因果?!?p> “哦?老丈您也懂因果?”
“種善因得善果,那些化緣的僧人可不就是這么說的么?”
葉寒也不愿再多言,告別了老丈,便離開了。
看來這石碑上雖然這么寫,但是章林郡那些老百姓還是知道當(dāng)日一些事情的,而且從這老者里的話語能聽的出來,章林郡老百姓對父親葉逸風(fēng)的評價都是很高的,而葉逸凡,恐怕那些百姓都知道當(dāng)日他為了侯爵而要設(shè)計弄死親侄兒的事情。
葉寒想想也忍不住自嘲,也許是當(dāng)初自己太過于年幼了吧,把親情看的太過重要,當(dāng)初葉逸凡的種種舉動里其實已經(jīng)是漏洞百出了,自己卻是聽信了他的讒言,不得不說,自己當(dāng)時也合該有那些劫數(shù)。
邵壯家所在的那個院落,也已經(jīng)住了他人,想來邵壯他們一家聽了自己的話,在自己上青云宗的時候,就離開了這里前往南越郡了吧!
五年的時間,大壯一定長的更加魁梧了,云兮小妹應(yīng)該也出落成大姑娘了吧?小妹騎在自己背上玩耍的時光也是一去不復(fù)返了。
只是不知道邵壯他們一家現(xiàn)在過的可還好。
當(dāng)初詢問大壯的父親有關(guān)于父親那一次運送靈材的詳細(xì)經(jīng)過和母親的家族,邵壯的父親支支吾吾不肯說,以自己現(xiàn)在的能力應(yīng)該可以從他的口中問出答案了吧?
一路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郡城里,葉寒腦海里百轉(zhuǎn)千回。
世事無常,星圖變幻,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
天門澗,葉寒重歷了當(dāng)初被一群匪徒圍殺的地方,地上的血跡早已被風(fēng)吹雨淋沖刷干凈了。
葉寒忍不住想起陳叔他們四個人,他們曾是父親的屬下,多么忠義的人啊!
離開天門澗,葉寒和閃電又去了青陽山不遠(yuǎn)的那個小村落,當(dāng)初如果不是那個樵夫救了他,恐怕自己也要餓死了吧!
這是一段因,該還這個果報。
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他們一家人,原本的一家三口,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蹣跚學(xué)步的孩童,當(dāng)年那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孩此時已經(jīng)學(xué)會爬樹掏鳥窩了。
樵夫還是那個樵夫,臉上雖然添了些許皺紋,卻依舊健壯,那婦人比五年前豐腴了不少,想來這幾年,家里的條件也有所改善。
葉寒乘騎在閃電的背上,掏出造化羅盤,為這一家人算了一卦,推演出幾番因果,本來自己打算要去感恩贈送他們一點什么的,可是推演之后卻發(fā)現(xiàn),這個因不能改,或許會連累到這一家四口人。
而如果他們就此生活下去,大富大貴沒有,卻也是平安喜樂一生。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增添麻煩而亂了他們的因果才是,葉寒和閃電在山林里抓了幾只山雞,炙烤之后填飽了肚子,等到夜晚村落中的百姓熟睡之后,葉寒悄悄的將一錠銀子放在了他們家的窗臺上,留下一張紙條:“感謝賢伉儷五年前搭救之恩。”
做完這些,葉寒不禁覺得一身輕松,但是離開山谷后的第一個夜晚,葉寒還是忍不住的想起那片山谷。
站在青陽山的山峰上,望著漫天的星辰,葉寒掐訣念咒,拿出造化羅盤,開始觀望星辰。
“邵叔一家也有幾年未見了,看看能不能算到他們現(xiàn)在過的如何!”葉寒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后伸手在羅盤上撥動了起來。
算邵壯一家,是根據(jù)他們之間的一些因果關(guān)聯(lián)而慢慢推算的,算是造化羅盤第三階的本事了,不過葉寒剛悟到第三階不久,這一番算計自是需要耗費一番心力的。
所幸的是,此時正是夜晚,漫天星斗也能給他一些指引,而使他的計算少一些錯漏。
即便如此,葉寒也算了將近兩個時辰,身旁的閃電已經(jīng)依偎在葉寒的身側(cè)沉沉睡去了。
“原來大壯在與我分別后,被人收入山門了,難怪算不到他呢!云兮小妹居然也被一個女派山門收為入室弟子了?天下宗門雖多,女派宗門應(yīng)該不多吧,云兮小妹的師門應(yīng)該好打聽的。哎呀,我也真傻,直接去問邵叔父和嬸娘不就好了?”葉寒一邊推算一邊自言自語。
“嗯?邵叔他們回到南越郡之后,過的并不如意?這又是為何?那里不是他的桑梓之地嗎?不對,他們邵氏有災(zāi)禍。就在這兩天?為何推演不出具體為何?看來當(dāng)務(wù)之急,要趕緊去一趟南越郡了,天亮就出發(fā)吧!”
收起造化羅盤,葉寒并無睡意,他又掏出臨行時太師祖送給他的代表他們這一派的銘牌。
太師祖說這木牌是天星木制作的,刻有符篆,里面可容納死物,只是不知道里面都放了些什么。
葉寒將意識滲透進了木牌,只感覺意識進入了一個三丈見方的空間,正中央就放著一具冰棺。
在這夜里,突然看到一具冰棺,還是挺瘆人的,不過葉寒想起臨行時太師祖教給他的那個聚魂術(shù)法后,也就了然了,看來使用這等術(shù)法,并不只是聚魂就可以了,尸身還需要放在這冰棺中保存。
其實想想也是,尸身如果不保存好,便會腐爛,即便是自己找到復(fù)活的辦法,尸身已經(jīng)腐壞了還如何復(fù)活?
諾大的空間里除了一具冰棺之外,還有堆積在一起的玉塊和兩個箱子,每一塊玉都有巴掌大小,看來這是太師祖留給他設(shè)置陣法用的了。
葉寒用意念控制打開了其中一個箱子,發(fā)現(xiàn)箱子里面居然是十?dāng)?shù)枚的符篆,而且這十?dāng)?shù)枚的符篆都是以葉寒如今的神識修為制作不了的,都是防身的利器。
另一個箱子里居然裝這十幾套衣服和幾雙靴子,式樣與此刻身上穿的一般無二。
葉寒將意識從木牌里撤離出來后,忍不住更加落寞了起來。
他想太師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