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白回到山寨時,就發(fā)現山寨最大的西廳里酒氣尤其濃郁,再看時,所有人已經沒有一個清醒,盡皆東倒西歪。
酒氣刺鼻,就連張鳳白這樣好酒之人都無可避免,他堵起鼻子在里面走了一圈,可見所有人已經真的醉的人事不知。
今夜是他們首領“大喜之日”,狂歡之余,竟連崗哨上的衛(wèi)兵也都喝了不少,本以為回來會是一場生死,哪知道竟是這般情況。
找了一圈,并沒有見到楚琳的蹤影,這倒是奇了,就連猰貐也大醉其中,倒是未見雷霆。
張鳳白四處找過之后,確定沒有楚琳,心中雖還擔憂,但已算是好的情形,更對這個小丫頭刮目相看,他臨走前不忘試試未被喝干的酒水,發(fā)現里面似乎摻了什么,以致酒力更為猛烈數倍,要不然這些人也未必會一喝便倒。
思索之后,張鳳白決定趕緊離開,既然楚琳沒事,他現在的要務就是帶著蔡文姬盡快離開。
他沿著山路奔下之時,恍然間發(fā)現自己武功竟已逐漸恢復,卻不知是怎么回事,掌間多了力量,腳步也更為輕快許多,奔馳間,他忍不住一聲長嘯,像是要發(fā)泄出這許久以來的憋悶之氣。
太白劍似乎感應到什么,一聲清鳴,以做回應。
下了山來,奔行一個多時辰后,在霧氣將要散去,天色大亮之際,他終于追上了蔡文姬。
蔡文姬見他獨自而歸,未見楚琳身影,心中擔憂更甚,張鳳白知她心意,立刻將自己回去之后的所見簡略說了一遍,蔡文姬不禁也是嘖嘖稱奇,想不到楚琳真有如此智計,一個人將整個一座山寨放倒,不過如此一來,想必她早就想好了脫身之策,或許在張鳳白回去之前就已離開。
一如從前,蔡文姬騎著白馬,張鳳白攜劍而行,二人剛剛經歷一場難言的生死,此刻卻都意外的沉默下來。
對于蔡文姬來說,活著似乎并沒有那么輕松,這一路走來,她甚至有過無數次想要永遠留在某個地方的想法,但是一切都只是停在了當時的那一刻,當時間如逝水不斷向前之后,她也再度背負起東陽王朝或許說是父親蔡問天給她的使命。
張鳳白也出奇的沉默了,也許是他感覺到蔡文姬的異樣,有些話卻怎么也不能說出口,二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的向西南而行,因為在那個方向看不見的地方,有一座統治著整個西涼的中樞之地,西涼王城。
于是,一個人肩負著使命,一個人履行著承諾,誰也沒辦法想的清楚,一旦真的走進那座王城又將怎樣面對。
與他們不同,東陽王朝派出的另外一隊和親使團就沒有那么順利了。
跟之前出塞不同,那一次護送衛(wèi)隊人數不多,且多少老弱病殘,這一次護送將軍是游驚覃,他身經百戰(zhàn),率領的也是一支百煉的精銳騎兵,不敢說可以橫行大漠,但絕不是天下任何一支宵小可以匹敵的。
游驚覃有錚錚鐵骨,又心思縝密,加上身后一支精銳,可以說足以保證使團安然無恙的穿越大漠到達西涼,所以對于明暗兩條線前往西涼的策略他并不茍同。
他不清楚那位護送蔡文姬的“高手”到底有多高,怎么可能與一支訓練有素的軍中精銳相提并論,不過他是不會把心中的異議提到明面的,軍人以服從命令為第一,所以即便心有不甘他也會執(zhí)行。
現在的問題變得再簡單不過,只要他帶著這支隊伍跋涉千里到達西涼王城,至于蔡文姬如何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所以說縱然大漠艱險,可少了最為脆弱的一環(huán),他完全信心十足。
一開始的數日,大漠中也有小股游騎出現,但大多都是散落之敵,不及一個沖鋒。直到某一日開始,越來越多的奇裝騎兵出現,才讓游驚覃有所警覺。
沙漠里與天氣一樣多變的是人心,這里充滿了血腥和殺戮,人們可以為了金銀財寶,為了牲口勞力,甚至為了一塊干糧一點水,都會讓人暗下殺意,哪怕是最親近之人也未必經得起最殘酷的考驗。
突然出現的一支騎兵引起了游驚覃的注意,最開始這支騎兵與他們一直保持著距離,而最終這個距離在一場風暴的結束之際被打破。
刀鋒幾乎是作為風暴的跟隨者一起來到東陽將士面前,凜冽的風聲裹著冰冷的刀刃轉眼就轉化為血腥之氣,在這之前,這些無數次血戰(zhàn)沙場的漢子還從未有過沙漠征戰(zhàn)的經歷,但他們都是飽戰(zhàn)之士,血的味道不但會激發(fā)斗志,也會讓他們在慌亂當中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
雖然敵軍偷襲,可在游驚覃手下還是沒有討到便宜,一場血戰(zhàn)之后,雙方各有死傷,無數尸體最終掩埋在黃沙當中,眼見偷襲未能奏效,那支敵軍便以最快的速度退去,讓游驚覃頗感意外。他眼光極準,從敵軍偷襲和退卻幾乎可以看出,這支騎兵絕不是一般的沙漠匪患。
這不過是游驚覃心生寒意的開始,就在這支騎兵消失之際,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另外一隊人馬便突如其來的出現在視野當中。
這支隊伍在大漠當中猶如鬼魅,雖然不如方才那支更為整肅,但驍勇之氣猶有甚之,又是一場血戰(zhàn)。
這一次游驚覃就沒有那么幸運了,他們最開始還勇猛應戰(zhàn),卻被敵人從中切割開來,首尾不能相顧,又各個擊破,其中幾人武功更是高強,殺到人人膽寒。
最終,這支東陽極為精銳的騎兵竟是盡數喪生,埋骨大漠之中。
游驚覃身受重傷,好在手下拼死掩護,方才逃了一命,除他之外再無一人生還。至此,前往西涼的和親使團再度蒙難,也讓這片千里無人之地更具森然之名。
消息傳回東陽王朝,滿朝皆驚,按照游驚覃所述,將他們最終擊破的竟是沙漠里盤踞多年的食人魔,于是無不慶幸讓蔡文姬分開前往的先見之舉。
某日,玉門關城樓上,王右軍佇立許久而不語。
他望著面前的千里沙漠,眼里的目光越來越冷,跟著他多年的屬下都知道,這位素來冷靜的將軍心里儼然升起了高戰(zhàn)之意。
幾乎也就在這個時候,張鳳白護著蔡文姬經過一路艱辛,終于踏上了西涼之地。
他們在離開九龍山之后幾乎未受驚擾,他們不知道,那是因為有一個人,攜著一把劍,憑一人之力,殺光了所有攔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