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我沒有一直這樣恍惚下去,許久沒有見到百里川,我心情也好了許多,但是我依舊不敢穿短袖。
三伏天,心里暗暗竊喜自己體寒,不會覺得有多熱。
“這個給你”
面前遞過來一個冰淇淋,是我喜歡的藍紫色,抬頭就對上了寧鬻的笑臉。
“謝謝”
“你不出去打球嗎”他把椅子朝我拉了拉。
窗外看得見一個個黑色跳動的腦袋,和來回飛行,黃藍白相見的排球。
我們班大部分都比較喜歡排球,我也不列外,但很少有人知道我喜歡打排球,我也極少在人前顯露。
“不了,我不喜歡”我將冰淇淋放到一邊。
“那行,我去給把語文作業(yè)抱過來”
我沒有聽清楚他說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用跑到四樓去抱那一大堆日記本了。
今天周日,作為九班唯一一個語文課代表,我需要在這天把日記本發(fā)下去,好讓他們又混編亂造這一周的生活感想。
城市里的學(xué)生大多家庭富裕,筆記本也是花里胡哨,要多厚有多厚,就像一學(xué)期他們的口水話寫的完一本似的。
要多精美有多精美,弄得跟選美大賽一樣,語文老師又不是選花魁,文學(xué)不需要這些表象的陪襯,真正需要的是豐富且富有民族思想的內(nèi)在。
依舊是熟悉的“13”我這次沒有在人群里隨波逐流,而是徑直走到車廂最后面。
那是一個帶著黑色口罩和黑色帽子的人,她周圍空氣很冷,以至于她內(nèi)側(cè)的位置沒有人敢去坐。
“喏”我把手里的棒棒糖遞給韓霜。
“我不喜甜”惜字如金,但她還是接過來了。
我在她旁邊坐下,回家路途大致二十多分鐘,我在車上昏昏欲睡。
昨晚上熬了夜,今天一天都沒什么精神,坐在公交車上更是如同搖籃一般的體驗,可勁兒摧殘我的意志。
最終我敗了,沉沉的向一邊倒去,睡夢中我記得很靠實,溫暖。
“蹦”
巨大的聲響把我驚醒,迷糊間我聽見驚嘆聲此起彼伏。
白色轎車失靈,與本趟公交車相撞,叫來頂替的公交車在路上了,有的乘客罵罵咧咧,有的看離家不遠了就下車步行。
再過一個站就是我家了,不遠,但是我猶豫了。
記憶中的那個人讓我不敢犯險:
“回家嗎?小妹妹”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挺著他大腹便便的肚子向我走過來,笑瞇瞇的對我說。
我后退一步,出于禮貌和社會好青年的本質(zhì)我亦和善的回了一句“嗯!”
誰想到他得寸進尺起來“我送你吧!你一個人不安全”
跟你在一起才不安全吧!
“不用了,我哥哥馬上來接我了”
我加快了步伐,但顯然那人知道我在說謊。
“沒關(guān)系,我送你去見你哥哥”
哏,本不想節(jié)外生枝,但是食物送上門,豈不是?蠢貨,還以為自己是那個獵人,卻不知道我的園子需要施肥了...
我害怕的往前奔跑,慌不擇路,最終跑到一條巷子里。
這里是老城區(qū),錯綜復(fù)雜的巷子甚多,因此這也是夜獵者最喜歡的獵場。
哎呦一聲,我聽到鈍物敲擊的聲音,和倒地的悶聲。
韓霜將蹲在地上,抱著頭的我拉了起來,我像個篩糠似的立著,不敢看倒在地上的獵物,我想他的眼睛里應(yīng)該全是驚恐和不可置信!
這里是這個城市治安最差的地方,是良民的地獄,是奸人的天堂。
韓霜手指修長,皮膚細膩,掌心溫度很燙。
我喜歡被她拉著的感覺,她會有力的扣住我的指掌,將我扯在她后半步的位置,那是她認為最安全的位置。
就像現(xiàn)在這樣,我們手拉著手過了馬路,走向十九棟的三樓。
我習(xí)慣性的在門外站了站再走進去。
韓霜打開燈,熟門熟路的給我接了一杯熱水,這是她第一次來我家。
她是坐了一會兒,才離開的,走的時候,她回頭看向了我的房間,門關(guān)著。
“對自己好點”
別有深意。
“好”
我在大門關(guān)上的那一刻,勾唇一笑。
我打開房間的燈,柜子上有一個香壇,有三支已經(jīng)燃完的香。
“啪”打火機點燃了我手里的香。
我撩起袖子,將發(fā)紅發(fā)燙的火點向手臂上的一個黑點落下去。
沒有聲音,但是剛剛結(jié)痂的傷疤又裂開了,看似完好的表皮下是破裂的組織。
隨手將剩下的香插進香壇,上頭冒出一縷幽怨的煙,曲折環(huán)繞。
我一頭倒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笑了笑,隨后痛苦的哭了起來。
第二天韓霜在我手里塞了一直金霉素眼膏。
她知道了!
“這個做什么?”我不解的問。
“你嘴里沒有一句實話”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真心話說多了有意思嗎?反正也沒人信”我不滿的努了努嘴。
“我信的!”她拉著我下了車,走向?qū)W校。
...
“恙黎,下課了?”車窗里,百里川慈祥的望著我。
“哇,秦恙黎,這是你爸爸嗎?你怎么沒有說過”
“你們家很有錢吧!”
同學(xué)們紛紛投來羨慕的眼光與贊嘆。
我望著前面的韓霜,無辜的看了她一眼,在他們的注視下鉆進了后排。
“藥吃完了怎么不告訴我”百里川漫不經(jīng)心的打著方向盤,從后視鏡里凝視著我。
“對不起爸爸,我,我忘了”
“這種事情都能忘?”
“我不是...”
“沒關(guān)系”
我沒有覺得松一口氣反而是心下一驚,果然
“我會給你補上前幾天落下的”
他把一個杯子遞向后面,我盯著那個保溫杯看了好久,始終沒敢動。
“知道你身體不好,特意用的保溫杯,趁熱!”
在劫難逃。
“謝謝,爸、爸!”
百里川開車穩(wěn)穩(wěn)當當,在后排縮成一團的我甚至都沒有覺得有一絲顛簸。
“撻”百里川下了車,敲了敲我的車窗。
我艱難的直起身,摸索著車把手。
回頭關(guān)上車門那一刻我看見自己一臉的蒼白,額頭上還有一些汗珠。
百里川抓住我的手腕走進電梯。
“你看看,都告訴你別落下,停了幾天藥,受不了了吧!”
“恙黎要聽話知道嗎?”
“我知道了,爸爸”我彎著腰,捂著肚子,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彪娞蓍_門,我風(fēng)一樣的奪門而出,扶在墻上干嘔起來。
嘔不出來,就只有一聲聲干咳,空蕩蕩的走廊里都是我的回聲,感應(yīng)燈滅了又亮。
百里川揪著我的頭發(fā)將我摔進門,此時藥效達到頂峰,我感覺有一只無形的手抓住我的五臟六腑撕扯,剝離著我一根根骨頭。
我在地上打滾,企圖減輕一點疼痛感。
“爸爸幫幫你”
百里川一腳踹在我的后背,我的額頭磕在了茶幾柱上。
“怎么樣有沒有好一點”
我伸出顫抖的手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窒息感使我感到生命是存在的。
百里川怒了,扯開我的手,一個耳摑打的我無比清醒,胃子里的疼痛感愈演愈烈。
“恙黎要好好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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