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安坐在木桌前,不安的絞著衣角,眼睛不時的瞥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那個姐姐說在客棧里等她,可已經(jīng)過去好幾天了,樂安的眼里涌現(xiàn)出焦急,這樣下去……
她摸了摸懷里的小白,小小的一團,她將它放在了最貼近自己的位置,感受著它那微弱的呼吸。
在這漫長的等待著,曾經(jīng)那無家可歸的迷茫感又漸漸的彌漫上來。
直至西斜的落日映照在窗欞上,宣告著又一天的結(jié)束,樂安都未等到任何人,她甚至產(chǎn)生了一種懷疑,
她究竟在等什么呢?明明姐姐現(xiàn)在情況很不好,小白也一樣,她卻在這耗費時間嗎?
門外突然響起極其輕微的敲門聲,樂安瞬間回神,她揪緊了胸前的衣襟,慢慢走到了門前,還未等她有所反應(yīng),大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沈亦墨甫一推開門,便看見了那個小女孩,樣貌雖與記憶中有很大差別,但那望過來的眼睛卻與那孩子別無二致。
藍縈彎下腰來,友好的摸了摸樂安的頭發(fā),
“小妹妹,讓你久等了,我?guī)湍惆讶藥砹?,你告訴我們,發(fā)生了什么好嗎?”
師兄可仍是待罪之身,要想出清靜峰是絕對禁止了,為了讓他能順利出來,他們沒少掩人耳目,現(xiàn)今清靜峰上雖然仍有一白衣鶴袍的身影,卻已是一片幻影。
也幸好,掌門對他下的命令是,不許任何人探視,這幻影興許還撐得住一段時間。
樂安略顯緊張的看了眼沈亦墨,又看了看藍縈,小聲說道,
“我只會跟沈亦墨說?!?p> 藍縈頓了頓,看向自己師兄。
沈亦墨正好也轉(zhuǎn)過頭來對她說道,“你先在外等候?!?p> 藍縈點點頭,心里卻隱隱的知道了些什么。
沈亦墨進屋后,反手將門關(guān)上,順便再下了一道禁制,這才對女孩說,
“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
樂安看不懂他做了些什么,但出于對顧瀟瀟的信任,她并不懷疑沈亦墨。
“沈仙師,可不可以求你救救我姐姐?!?p> 樂安心里的焦急壓過了緊張感,竹筒倒豆子的說了一大通,
“我姐姐,她叫顧瀟瀟?!?p>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沈亦墨的眼底暗色漸深,薄唇緊緊的抿著,靜靜的聽著她說。
“她出了事,現(xiàn)在很不好,可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她說會來接我,可一直都沒來,還有小白,”樂安將小白從懷中捧出,小小的身軀上顏色正慢慢的淡去,趨近于透明。
沈亦墨眉目緊緊蹙起,他如何不知靈獸契約?小白是她的靈寵,與她生死捆綁,現(xiàn)今小白已是一副靈識將散的模樣,那她呢,又會好到哪里去?
“小白中間醒過一次,它讓我去北邊,說是姐姐在那,可我沒用,我怕我?guī)筒簧厦?,姐姐說以后有事可以找沈仙師,所以我就來找你了?!?p> “求你救救我姐姐?!睒钒材请p大眼睛里滿是晶瑩的淚光,將落未落。
沈亦墨從她手中接過小白,指尖聚起一蹙純白的靈力便往它體內(nèi)輸去,當(dāng)即那黯淡的身軀也似乎凝實了一些。
可這,終究是杯水車薪,根源的主人一直在流失力量,靈獸再如何補,也無濟于事。
“我去找她。”沈亦墨斂下眸中的暗色,重新恢復(fù)成了以往那清風(fēng)霽月的沈師兄。
“我也去!”樂安忙不迭的說道,大眼睛緊緊的盯著他,像是怕他反悔一般。
沈亦墨望她一眼,雖然明白對于小女孩來說,待在安全的地方才是上解,畢竟前路為何,誰也不知,可他無法說出口。
只是因為,一個人等待在原地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
他只是淡淡的應(yīng)了她一聲。
未免夜長夢多,沈亦墨決定即刻動身,有了方向后,他只覺得胸前那股滯悶感稍稍好轉(zhuǎn),只是身體上隱隱的扯痛讓他不得不正視前方。
樂安連忙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實際上她的東西很少,就只有那只小小的紙鶴而已。
沈亦墨推開房門,一眼便望見靜立門外的藍縈。
藍縈見他出來,忙上前喚道,“師兄,帶上我吧?!?p> 沈亦墨微微蹙眉,“你可知,要真與我一道,會是什么后果嗎?!?p> 從他以待罪之身離開乾坤派始,他便可以說是一名逃犯。
藍縈點點頭,目光中滿是堅定,“我明白的師兄,我的推演之術(shù)或許可以幫你。”
藍縈并非是溫室中開出的花朵,她不是一開始便修習(xí)推演天道之術(shù),只是某時某刻,她對自身產(chǎn)生了疑惑。
為何存于世間?為何萬事萬物終有其因果?
當(dāng)她思考到這些時,原先所習(xí)的道竟變得艱澀萬分,她只能轉(zhuǎn)修推演,也因此激發(fā)出在這一術(shù)上的天賦。
當(dāng)藍縈第一眼見到顧瀟瀟時,她便知道,自己無往不利的直覺選擇了她,她不是惡人,她是自己的機緣。
只可惜藍縈始終無法窺到一分一毫顧瀟瀟的命道,只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驅(qū)使著她去做。
那她便做。
“師兄不必再說,從我決定幫你開始,我們便是一條船上的人。師兄也不必有何負(fù)擔(dān),此行我是為了我自身的道?!?p> 沈亦墨沒有再說,只是目光緩緩的從她臉上滑過,望向了窗外更遠的遠方。
那是北邊極寒之地的方向,人際罕至,修仙門派少有在那立宗的。
她究竟在那里受著怎樣的苦楚?
三人才出山腳下的這座城鎮(zhèn),迎面便見一白袍老者候在路旁,那老者白發(fā)白須,身上似是下了什么秘法,過往的行人并未在他身上多加留意,但卻讓沈亦墨他們一眼便能看見。
沈亦墨眉目低垂下來,沖著老者恭恭敬敬的行禮,“師尊?!?p> 藍縈亦是行禮道,“師叔?!?p> 無量真人的視線在幾人身上留連,看到樂安時目光微微一頓,卻也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最終還是將視線放在了自己的徒弟身上。
這孩子少時便跟著他學(xué)劍,從小便是個寡言的性子,因知道他的家世,對他也就多了分疼愛。
徒弟缺什么需要什么,從來不會跟他這個師尊說,還記得剛領(lǐng)回來時,他還未辟谷,而他還是第一次收徒弟,也是沒經(jīng)驗,忘了這個半大孩子也是需要吃些東西的。
等他想起去看時,這孩子已經(jīng)餓暈過去了,那些沒人看顧的日子里只靠著水來充饑,他不知道該怎么與弟子相處,只能把他認(rèn)為好的東西都給他。
可沈亦墨每次都是恭恭敬敬的接過,嘴上說著喜歡,可那喜歡終究達不到眼底。
沈亦墨大了后,他也收了好幾個徒弟,他身上的那股冷然感才淡去些許,變成了對人溫潤有力的沈師兄。
可無量覺得,沈亦墨還是那個沈亦墨,跟他兒時并未有太大區(qū)別,對人如一,可以說溫潤,也可以說沒有誰能真正進得了他的心中。
也因此,當(dāng)他看到沈亦墨居然為了一個魔修,公然站在她的面前時,他的內(nèi)心不可謂不驚訝,可他的第一個想法卻是,
嚯,這小子終于不是個傀儡了。
思緒翻回,他看著面前的徒兒,終是嘆了口氣,手微微一抬。
沈亦墨只覺得隨著他的動作,靈力運轉(zhuǎn)的所帶來的堵塞重新靈泛開來,身上的禁制已經(jīng)解除了。
他微微錯愕,原以為師尊會是來阻攔他的,沒想到卻……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看起來像是那路邊的攔路虎?”
無量眼角眉梢都飛了起來,隨即煩悶的朝他們擺擺手,“走走走,我看到你們就頭疼?!?p> 沈亦墨什么也沒說,只是撩袍朝他行了一跪禮,乃是當(dāng)日拜師時,他所行的禮儀。
無量背對著他們,默默得聽著他們離開的動靜,終究是忍不住回頭去看,只見那道白鶴越行越遠,其頂上的紅冠卻在落日余暉下閃閃發(f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