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墨睜開眼,入目仍是那一方熟悉的水幕,這是禁閉的第三天,這三天內(nèi)他一步都不能離開這里。
周圍是光滑的山洞壁,洞內(nèi)唯中心處有一石床,簡直可以稱得上干干凈凈,向來是劍修們的苦修圣地,只是這清靜峰上靈脈已枯竭,流動的甚是阻澀,若呆在這,也只是平白的消耗自身罷了。
沈亦墨身上的鞭傷已經(jīng)開始愈合,只是那種痛一直縈繞著他,日日夜夜的糾纏著他,叫他忘不得。
這三日來,他的腦中始終是混混沌沌的,不時的回想起過往的種種,那些兒時的記憶早已模糊,哪怕想起,對他的影響也是微乎其微。
可唯獨,他總是頻頻想起這一年來發(fā)生的事情,也是此時才恍然發(fā)覺,竟已過去了一年。
遠方走來幾個人,他們停在沈亦墨跟前,哪怕他如今是這副模樣,也依然恭恭敬敬的說道,
“沈師兄,三日之期已到,我等奉命來撤除水幕?!?p> 三日之后,等待他的是三年內(nèi)不得踏出這座山峰,其實這樣的懲罰對于修仙者來說實在微不足道,潛心閉關也就過去了。
只是先前的蝕骨鞭不是什么好東西,鞭鞭入骨,又被禁修為,那痛便一直留在身上。
掌門不忍對他下手太狠,可現(xiàn)今他與魔修為伍的事實不得不讓他。
水幕剛一撤除,便有一弟子飛奔至前,跟其中話事弟子耳語了幾句。
沈亦墨背靠著墻壁,無心去聆聽他們之間的話語,現(xiàn)如今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眼神茫然,去找顧瀟瀟嗎?該如何去找?去問元始?那個謊話連篇的人不見得會和盤托出,況且他也沒那個實力跟元始對抗。
沈亦墨眸子突地沉了下來,歸根結底不就是自己太弱了嗎,但凡他能強大些,總不至于是如今的局面。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緒一直是在不正常的波動著的,但就是無法控制,無法控制的去回想那日的場景,他們最后一面的場景。
雖然,他并不覺得那就是最后一面。
沈亦墨頭垂了下來,長長的墨發(fā)遮住了他的眉眼,他的手無意識的攥緊,骨節(jié)發(fā)白,溫潤不再,反而有種異樣的風暴在席卷而上。
先前來撤水幕的弟子并未注意到沈亦墨的異常,他們互相耳語幾句后,識趣得跟沈亦墨告退離開了。
沈亦墨指尖輕觸身旁的清霄,他的佩劍未被扣留,仍然留在了他身邊。
幾乎在上一波弟子走了沒多久,一個人影便鬼鬼祟祟的鉆了出來,沈亦墨不想理會,撫摸清霄的手蒼白又無力,他出神的望著自己的手。
以前總會有人說自己是天才,可哪個天才會連喜歡的姑娘被那樣欺辱于眾,會在此時此刻連劍都握不起來?
被烏發(fā)遮擋住的脖頸下,根根青色血管凸顯,有絲絲黑色的脈絡順著那白皙的皮膚蜿蜒而起。
“師兄,師兄!”
直到那呼喚聲越來越大,他才如夢方醒般抬起了頭,那些黑絲便脩地消失不見,轉頭望去,卻沒想到是藍縈。
藍縈平日是那種格外恪守門規(guī)的弟子,她出現(xiàn)在這里不免讓沈亦墨感到意外,畢竟禁閉之人是禁止探視的。
藍縈左右掃視一眼后,快步走到了沈亦墨的身前,看到他身上那道道血痕,聲音不由一哽,
“沈師兄……”
“你……”沈亦墨說了這幾日來的第一個字,嗓子里仿佛有沙子碾過一般,格外的喑啞。
藍縈忙解下腰間的水囊遞給他,沈亦墨道謝后接過,喝了幾口后便停了下來,感覺嗓子要比先前好多了,起碼說話時沒有了那種扯痛之感,
“你怎么會在這?”
藍縈抿了抿唇,目光略有些復雜,默默的望了沈亦墨半晌后終于說道,
“師兄,掌門已經(jīng)對外宣布白云谷里的那位是元始了,那邊的異象實在是瞞不下去了,這幾日許多隱世的大能們?nèi)汲鰜砹?,就等著……?p> 后面的話她沒說,白云谷上的烏云越發(fā)明顯,其中所蘊含的毀滅的氣息也越來越濃烈。
“那顧瀟瀟呢?”
藍縈悄悄的抬頭,不期然的與那道視線相撞,她心里便是咯噔一聲,師兄他,看來是真的很喜歡瀟瀟。
沈亦墨望過來的目光里,沒有過分濃烈的情緒,但卻在念到那個名字時,分外的明亮,那雙墨瞳似乎更為黑澈了,內(nèi)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風暴,也許只有他本人才能切實體會。
“瀟瀟……現(xiàn)在外面人只知道那個人是元始,至于瀟瀟,我們現(xiàn)在也不知道她在哪。”
“是嗎?!鄙蛞嗄恼f著,眉目冷然,只是那周身的冷意更甚,連壓都壓不住,此刻的他像是褪去了表面上那層溫潤的皮,露出了內(nèi)里的淡漠。
“不過師兄,我來這里是有件事需要告訴你?!?p> 沈亦墨垂下了眼眸,對于她的話沒有過多的反應,藍縈便一口氣說了出來,
“昨日我下山時,看到有一個小姑娘一直在我們山門處徘徊,這幾日白云谷那邊的事讓大家都異常緊張,所以那小孩馬上就被攔了下來,但是我看到她第一眼便覺得我見過她?!?p> 她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我從不懷疑我的自覺,所以我將那姑娘帶了下來,知道我的身份后,那小孩便一直堅持著要見你,說是只有你才能幫她?!?p> 見沈亦墨沒有出聲的打算,藍縈便拋出了最致命的一句話,
“仔細回想后,我才知道那小姑娘,本是數(shù)月前白云谷上那個已死去的孩子,雖然相貌不盡相似,但有些輪廓是無法掩去的?!?p> 沈亦墨睫羽微顫,抬起頭來看向她。
“她在哪?”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如是說道。
“被我安置在山下,她現(xiàn)在很安全?!?p> “帶我去?!?p> 沈亦墨扶著洞壁起身,清霄劍不住的發(fā)出嗡鳴,那蒼白的臉頰似乎終于染上了一層血色。
藍縈沒想到他會這么決絕,她之所以會來告訴沈亦墨這件事,本來只想問他一個意見而已,沒想到他居然要公然違抗門規(guī)。
“師兄……”她吶吶得不知道說什么。
“帶我去?!鄙蛞嗄种貜土艘槐?,那目光里沒有絲毫的疑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