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貞的手壓到秦晴的手上,秦晴能感覺得到她手心的粗糙,僅僅大半年時間,手上的繭子還沒有完全褪去。
徐慕貞:“他啊,他現(xiàn)在忙得很咧?!苯又?,一臉的幸福,屈指道:“公費出國的事,剛剛定下來,他要惡補英語。又要學(xué)習(xí),又要辦出國手續(xù),又要聯(lián)絡(luò)科研課題,還要——談戀愛!”
秦晴指著樓梯上掛的照片,笑著說:“我剛才看到照片了,他女朋友是外國人?”
“是哦,我跟爸都不大贊成。她是易洲他舅舅在美國的一個同事的女兒,在上海交大讀書。在我們這里,她算是留學(xué)生。現(xiàn)在呢,反過來,易洲要到美國,成了他們國家的留學(xué)生了。她留過來,他留過去,就是沒心思留在這個家里?!?p> “她很漂亮!”
“長相是還可以,可是那不是主要的,再漂亮,你還能當(dāng)花瓶使?女孩子還是本分一點好,踏踏實實過日子,不要好高騖遠……”
這些話,深深地刺痛了秦晴。
徐慕貞:“哎喲,說了半天,你吃過飯了沒有?”
“吃過了,到上海來,我還能餓著肚子?”
“住在哪里?”
“外灘旁邊‘大中華旅館’?!?p> 這時,樓上有人喊:“慕貞,三缺一,要人命!”
徐慕貞:“秦晴,你在這里坐坐,我先上去。晚上別走了,住市委招待所,啊!”
秦晴起身:“徐阿姨,我走了,我還有事呢?!?p> “這孩子,你就那么忙?”徐慕貞顯得有些生氣了,“那好吧,我也不強留你,強扭的瓜不甜。你幫我?guī)c東西給你爸爸媽媽。”
“我把魚籽香腸送你家廚房吧?!?p> “別、別,千萬別,你帶走,應(yīng)酬別人。”
“這是特意帶給你的。”
“傻丫頭,那魚籽香腸,膽固醇那么高,我敢吃,醫(yī)生也不讓吃呀,是不是?”
“挺好的,那就給其他人吃吧?!鼻厍缦氲降氖且字?。
孟雪說:“沒準(zhǔn)兒,易洲哥哥喜歡吃呢?”
徐慕貞瞪了她一眼,接著笑臉對秦晴說:“給你爸媽帶點人參,給你兩塊衣料,進口的好料子。你等著!”
徐慕貞走進旁邊的一個房間,孟雪跟過去。秦晴也跟了兩步,聽到她低聲呵斥孟雪:“就你多嘴!那東西丟下來,給易洲看到怎么辦?”
“香腸上又沒寫字,他怎么認(rèn)得是哪個送的?”
“那是高河的特產(chǎn),怎么會不認(rèn)得?你以為都像你這么呆?!?p> 秦晴點了點頭,悄悄退出門外,換了鞋,拎著包,走了。
走到門口時,哨兵:“怎么沒有人送你?”
“我不需要送?!?p> “對不起,那我要檢查一下?!?p> 秦晴沒有理他,揚長而去,回頭說:“不放心你就去找徐慕貞。”
哨兵:“我要檢查你的包?!?p> “我拎來不就這個包嗎?”
“那我知道你帶什么走了呢?必須檢查!”
“檢查!檢查你奶奶個頭?!鼻厍鐨獠贿^,把拉鏈拉到底,把包倒過來,把里面的魚籽香腸傾倒在地上,拿著空包就走。
“你站??!”
“你不是要檢查嗎?你慢慢查吧?!?p> “你把它帶走?!?p> “我不要了?!?p> “不要了,你自己帶到前面垃圾桶去?!?p> 這時,迎面來了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地停下,車窗滑下。
哨兵敬禮:“易廳長好!”
車?yán)锏囊讖d長問:“怎么回事?”
哨兵趕緊蹲下來,把香腸挪到一邊。又敬了一個禮:“對不起!不小心灑到地上了?!弊龀鲆粋€請通行的動作。易廳長從倒車鏡里好奇地看著秦晴遠去的身影。
轎車一直開到家門口,易廳長下車,徐慕貞迎到門口,朝外張望,對司機喊道:“小張,等一會兒,你去一趟交大,把易洲接回來?!?p> 易廳長:“干什么?”
徐慕貞:“你忘啦?今天元宵節(jié),小團圓。”
小張:“徐阿姨,今晚大禮堂有演出,西班牙雜技。”
徐慕貞:“哎喲,那早一點把他們倆接回來,早點開飯。”
此時,穆廣從周通家回到大中華賓館。一路小跑著上樓,嘴里哼著不成調(diào)子的小曲??纯幢?,“這會兒應(yīng)該休息好了?!蹦弥割^敲門?!扒厍?!秦晴!開門,是我?!?p> 看看門牌,看看左右,“沒錯呀!睡得這么沉?”于是舉起大巴掌,拍門。左邊的門開了,一個男的穿著大花睡衣出來;右邊的門開了,一個女的伸出半張憤怒的臉。
穆廣忙說了聲“對不起”,便咚咚咚地下樓。
服務(wù)員大嫂:“儂女朋友呀,拎著包出去了呀。”
“上哪兒去了?”
“那哪知道的呀。”
“什么時候走的?”
“中午呀,你出門之后,沒一會子她就走了的呀?!?p> “你能幫我開開門,讓我進去嗎?”
“好的呀!”服務(wù)員大嫂嘩啦啦拿了一串鑰匙,俏俏地走在前面,“儂女朋友賣相靈光呵。”
穆廣跟上一步,問:“你說她怎么啦?”
“我說她噱頭老好咯。”
“是的,她說她頭疼,暈船?!?p> “不是的呀,阿拉說她蠻漂亮咯。”
“哦——長相一般般吧。農(nóng)村姑娘,哪能跟你們比啊。”
開了門,穆廣:“謝謝大姐!”
服務(wù)員:“勿搭界個(沒關(guān)系)!”
穆廣在房間搜尋了一遍,秦晴的行李包不在,但是洗換衣服甩在床上。
穆廣泡了一杯茶,陷入沉思……
自從昨天在荻港第一眼見到秦晴,就感覺她有什么事瞞著我。不讓我碰她的包,不愿陪我去周通家。不吃飯裝病,我前腳走,她后腳走。
只有一種可能性:她已經(jīng)知道易洲還健在。她的上海之行,目的不是來照結(jié)婚照,不是來買結(jié)婚服,她是來找易洲的。問題是,是她在縣里得知易洲父親的案子平反,延伸得知易洲健在,還是易洲主動來信邀請她到上海的?
桌子對面的墻上掛著一塊方鏡子,鏡子下方放著她的化妝品。穆廣拿起來瞧瞧,一股怒火從心頭騰起。
如果講三年前,你離開我去跟易洲戀愛,還可以原諒,但是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跟我訂婚了,等于是一只腳已經(jīng)跨進我穆家的門了,這個時候再走這一步,你就是不守婦道。我就有權(quán)管教了!我就是打了你,舅舅舅媽都不會怪我。
我媽跟我說:“老婆屬稻草,越捶越熟!你就是太依從她了,她反而不拿你算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