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沒有朝下延續(xù),她急切地問:“易洲好嗎?”
“很好呀!正常住校,星期六晚上回來,星期天下午走?!?p> “現(xiàn)在不是放假嗎?”
“他不是要跟林嘉麗一道到美國嗎?正在外語加強班學習呢。整天跟林嘉麗用英語講話,嘰哩哇啦,首長都發(fā)火了,說,你們別講鳥語了,講人話好不好?!?p> “他身體還好嗎?沒有哪地方明顯的不那個吧?”
“不哪個?”小保姆恍然道,“哦,你說他們之間——”她的臉微微地紅了,雙手一合,做出一個親熱的動作,“那個?”她瞟了秦晴一眼,“那我不敢說,這是規(guī)矩?!?p> 秦晴咬牙切齒地問道:“我是說,易洲沒殘廢吧?”
“沒有呀,身上挺齊全的呀!”
“去年夏天,他受過一次災難,差點死了!”
“那我不曉得?!?p> “他在家里講話,提過‘秦晴’嗎?”
“你是說‘卿卿我我’?”
“不是,是一個女孩名字叫秦晴,這個名字在他們家人嘴巴里出現(xiàn)過嗎?”
“哦,你說我前面那個保姆嗎?她叫秦雯,不叫秦琴。他們家人老是在我面前說,秦雯怎么怎么善解人意,家里怎么怎么一塵不染,反正,我裝著沒聽見。那秦雯既然那么好,為什么還待不長?是不是?”
“是的!”
“做人嘛,應該多想想自己的不是,對不對?”
“對!”
小保姆忽然問:“哎,你叫什么名字?”
秦晴想了想,反問道:“你呢?”
小保姆說:“我叫孟雪?!苯又f,“到了,就這兒。”
秦晴舒了一口氣,省得報姓名了。
孟雪停下來。秦晴:“敲門啊?!?p> 孟雪:“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無名小卒?!?p> 孟雪笑了:“我進門要向主人報告,我總不能講,報告阿姨,我把無名小卒接來了。那她還不罵死我呀?”
秦晴笑了,說:“我叫秦晴?!?p> “那你篤定是秦雯的姐姐?”
“可能是吧?!?p> 穿過一個樹木掩映的幽靜的小院,來到一幢西式風格,但又很古老的樓前。孟雪:“你這包魚籽香腸是直接送廚房,還是怎么搞?”
秦晴心想,這還沒給主人看到呢,就說:“我拎著吧。”
“那你放在門口,這是不讓進客廳的。”
門廊有鞋架,孟雪遞給秦晴一雙拖鞋,秦晴換上,來到客廳,那里靜悄悄的。
客廳里完全是西式布局,皮沙發(fā)后面的墻上掛著一幅大油畫,畫的是《毛主席去安源》。油畫的下面掛著一支簫。沙發(fā)旁邊是一個旋轉(zhuǎn)樓梯,樓梯的欄桿上點綴著大大小小的鏡框,鏡框里裝裱著各種照片,有黑白,也有彩照,大多是經(jīng)過藝術(shù)加工的肖像。
照片把秦晴的眼神定格了。沒錯,這是易洲的家。
顯然,這一組照片的中心人物是易洲。有易洲一個人的,有全家四個人的,有易洲跟一個外國女孩的。那女孩從背后摟著他的脖子,女孩很甜蜜,易洲很幸福。
秦晴一直站著,但她的腿在發(fā)抖。
孟雪:“你冷嗎?你覺得暖氣溫度不夠?”
“不,我不冷?!鼻厍缬行┗艔?,心中竭力鎮(zhèn)定,朝她一笑,“我能見到徐阿姨嗎?”
孟雪小聲:“她在樓上?!?p> 秦晴小聲:“我能上去吧,講幾句話就走?!?p> “她在修長城?!弊龀鲆粋€搓麻將的動作?!皠偛牛乙呀?jīng)報告過了。她知道你來了?!?p> 秦晴仿佛跌進冰窖一般!孟雪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她仰面望了望樓梯,搖搖頭,說:“我不喝水,我走了!”
秦晴轉(zhuǎn)身往外走,孟雪:“我送你?!?p> “不用,你留步吧?!?p> “我不送你,你出不去的。”孟雪回頭,“要不要我跟上面說一聲?”
秦晴:“不用了?!焙鋈?,她止住步,“你能告訴我,易洲在哪個學校嗎?”
“上海交大?!?p> “上海交通大學?”
“是吧?!?p> “他學的是哪個系呢?”
“他不是學戲的,什么京戲啊黃梅戲啊,他都不喜歡?!泵涎┬α?,她感覺,這個叫秦晴的女孩,雖然是秦雯的姐姐,但是實在太沒文化了?!敖淮笫枪た拼髮W,怎么會教唱戲呢?”
“我是問,他學的是什么專業(yè)?”
“哦,這還沒聽講過。”
秦晴:“今天是元宵節(jié),他晚上應該回來吧?”
沒等孟雪回答,另一個聲音在遠處答道:“他不回來!”
這是徐慕貞的聲音。她高高在上,站在樓梯最上層。
孟雪吐了吐舌頭,秦晴一回頭,趕忙迎過去:“徐阿姨!”
徐慕貞一步一步走下來,高貴的身影越來越近。大半年不見了,跟在泥汊江邊哭子的徐慕貞相比,整個就是換了一個人。
徐慕貞笑容可掬:“是秦晴嗎?什么時候來的?”
“今天剛到?!?p> “哎喲,大半年不見,就出落成大姑娘了。快坐下!”徐慕貞扶著秦晴,挨著她坐下,“你爸爸還好嗎?”
“好得很!”
“你媽媽心絞痛好些嗎?”
“還是老樣子。她讓我來看您,給您拜年。還記得去年您在泥汊的時候,我跟易洲一起去給您拜年,你最喜歡吃魚籽香腸,我特地帶來了。”
“謝謝!謝謝你!謝謝你爸爸媽媽!謝謝老區(qū)人民!謝謝當?shù)亟M織!”徐慕貞的表情顯得有些莊重。
秦晴微笑著。
徐慕貞端詳著她:“跟阿姨說實話,該張羅結(jié)婚了嗎?”
“阿姨,我還小呢?!?p> “喲,還害羞哩。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天理人情?!?p> “主要是,沒有人看上我?!?p> “嗯——,這話阿姨不愛聽,瞧你這模樣,多俊吶!我看啊,不是人家看不上你,是你眼光太高了!記住阿姨的話,這婚姻哩,講究的是個門當戶對,講究的是個緣分。對不對?穆廣那孩子我見過,挺出眾,挺優(yōu)秀嘛,為人又本分,心地又善良,外相也不差,聽說跑起業(yè)務了,不是挺好的嗎?”
秦晴笑道:“嘿嘿,這種事,我爸媽操心,我不管。我現(xiàn)在代替易洲的位置,在江心洲小學負責。孩子們都盼著易洲校長回去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