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館里,穆廣將旭日牌電飯煲拆開來,卸下電熱器,翻來覆去觀察,用自己僅有那一點幾何知識和繪圖技能,加上想象力和悟性,把它的外形畫成三維圖紙,用尺子測量出各處的尺寸。接著,又把江心洲生產(chǎn)的電熱器拆開來,進行比較。大致做到心中有數(shù)。
他站起來,拍拍手,退一步觀察,一個人在那里笑瞇瞇的自言自語:“沒什么屌東西,老子跟你談?!?p> 夜晚的無錫城彌漫著一股醉人的氣息。
市體育場內(nèi)有一家旱冰場,面積足有五畝池塘的口面那么大,東南西北各一盞“人造小太陽”氖燈,把冰場照得雪亮。
旱冰場里年輕的男男女女,大約一半對一半,男的長頭發(fā),喇叭褲;女的卷頭發(fā),緊身褲。歡聲笑語填滿了整個旱冰場。
穆廣:“這地方你來過?”
谷建邦:“來過?!?p> “經(jīng)常來?”
“不經(jīng)常。”
穆廣和谷建邦坐在東邊的水磨石臺階上,一個老頭胳膊上套著一只竹籃子經(jīng)過他們。
穆廣拿了兩袋瓜子,又看了看,笑著從里面挑了兩個易拉罐飲料。
看穆廣品嘗飲料的姿式,谷建邦想起在旭日公司的情景:“穆廣哥,我不相信你不會開易拉罐。我感覺你在演戲。”
穆廣:“真的是第一次?!?p> 這時,一個聲音:“嗨!”
是凌笑之經(jīng)過他們。凌笑之弄個手絹把頭發(fā)粗粗地扎了起來,又換上包屁股包腿的緊身褲,襯衫的前胸松松垮垮的,襯衫下擺在肚臍那里扎成一個結(jié),整個人顯得颯爽而干練,從他們身邊溜冰過去,身體略略前傾,顯得她的腿特別的修長。
谷建邦拿飲料罐碰了碰穆廣的飲料罐:“看你對他有點意思?”
穆廣:“沒有!我只是放心不下。這么標(biāo)致的中國姑娘,不應(yīng)該落到日本人的懷里?!?p> “這叫無可奈何花落去。一來你保護不了她,二來她們愿意投懷送抱?!惫冉ò钫f,“你看,來了!”
松井次郎溜冰的姿式特別丑,像一只蛤蟆一樣俯身過來,放慢速度,在穆廣和谷建邦身邊停下來。松井次郎:“你們也下啊?!?p> 穆廣搖搖頭。
谷建邦豎起大拇指:“松井先生,我一看你就是個老手!”
松井:“在這兒最好叫我中文名字,華青松,中華的華,青年的青,松樹的松?!?p> 穆廣:“嗯,華青松同志確實是個老手?!彼拦冉ò钪v的老手指他追女孩子。
松井:“我再溜一圈,叫上笑之,我們就去吃東西?!?p> 蛤蟆滑行而去。谷建邦對穆廣說:“日本人一開始接觸,雙方都委拘謹(jǐn),幾場酒一干,放開了,他們跟我們一個屌樣。”
“本來我們就是同種同源。”
“松井也是年輕人,他在中國也想交朋友,就是做企業(yè),他也想建立商業(yè)關(guān)系。穆廣哥你好像總有心理障礙。”
“我沒有心理障礙?!?p> “你有!”谷建邦盯著穆廣,“你總是在擔(dān)心他們會玷污中國姑娘。這事你管不了?!?p> 穆廣把頭一甩:“兩個卵子打架,關(guān)我屌事啊。我一個秦晴都拿不來……”
“什么?你說誰?”
“沒有沒有?!蹦聫V趕緊拿易拉罐跟谷建邦碰,“干杯!”
“你在江心洲有女朋友了?”
“你看你看,蛤蟆又在粘乎中國花姑娘了!”
“凌笑之也看到了?!?p> 就這樣,一來二去,他們混熟了。
下一個場景在無錫河的小船上,也就在上次打撈印章的地方。
松井次郎劃著船。穆廣坐在船頭。中間放著旋網(wǎng)。船在河心。
“松井先生……”
“叫我青松好嗎?”
“好哇!”穆廣說,“看你劃船的樣子,也是個老手?!?p> “我家在日本北海道,祖祖輩輩就是漁民。這是我們倆的共同點。我們從海里捕魚,用的漁具跟你們不一樣。我就覺得中國的旋網(wǎng)非常靈活。那天你在這里打撈印章時,我就在岸上,我坐在車子里。簡直太美了,太神了!”
“如果不嫌棄,找機會我跟青松先生切磋一下捕魚技術(shù)。我想象不出來,大海那么大,怎么逮到魚?!蹦聫V把話題一轉(zhuǎn),“建邦有三塊珍貴的雞血石,當(dāng)時就在這里給我打撈上來了。聽說你喜歡,建邦讓我轉(zhuǎn)交給你?!?p> 華青松(松井次郎):“那是真的雞血石,很值錢的?!?p> 穆廣:“我們兄弟倆商量了,我們要為中日友好做一點實事,送給你了,不要錢!”
“開什么玩笑?你的,拿我開涮?!?p> “沒開玩笑。真的,青松!”
這一聲“青松”叫得自然而誠摯,華青松的面上掠過一陣感動。
穆廣:“這也是昨天才決定的。
青松嘿嘿一笑:“石頭我就不要了,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我不敢要?!?p> “你怕什么?”
“如果是你送給我,我還敢要,你說谷建邦送的,我就不敢要了?!?p> “你跟建邦不能‘相互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