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XXXI
而泠鳶則找我找得頻繁得很,她說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尋常妃嬪一樣都要晨昏定省,但也從未侍寢過。
一日她循例晨省后從柳瀅雪宮中來到椒房殿后便一直嘰嘰喳喳的,還從夕云宮帶了了好多吃食。
“你快嘗嘗,這是瑪仁糖,就是你們祁朝人口中的切糕,可營養(yǎng)了。”
“有——葡萄干、芝麻、玫瑰、核桃仁……”我細(xì)細(xì)品著點(diǎn)心。
“還有巴旦杏,我們樓蘭的果子。”
“口感香醇、清香襲人,真的很好吃。”我不禁稱贊道,如此異域風(fēng)情的食物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么正宗的。
“再嘗嘗這個(gè),叫黑蛋糕,有牛乳、雞蛋、花生還有葡萄?!?p> “還有這個(gè),這個(gè)叫巴哈利?!?p> “這個(gè)叫帕爾木丁,是咸的,不知道你愛不愛吃?!?p> 懷揣著心中對樓蘭的一腔神秘?zé)岢?,我?guī)缀跻炎郎系母恻c(diǎn)一掃而光,心下的煩惱也逐漸沒了蹤影。
“等改日我正式邀請你到夕云宮,到酒窖里給你帶罐我們樓蘭最好的葡萄酒,定能讓你一醉方休。”她搓了搓手,眼底的熱忱突然有些暗淡:“這些都是臨走前父王給我準(zhǔn)備的,還給我?guī)Я藥讉€(gè)會做樓蘭飯的廚子,沒想到他早就打算好把我嫁過來了,唉……”
不過蘇泠鳶就是蘇泠鳶,話題轉(zhuǎn)得我暈頭轉(zhuǎn)向,突然就談起天氣,突然又說起哪個(gè)妃嬪的壞話,無非是在說她們表里不一,虛假得很。
“我們樓蘭女子啊,才不會如此表里不一,這樣活著難道就不累嗎?”
我一門心思地想著逃跑的事,隨口一說:“那你還和我做朋友?”
“你不一樣啊?!彼蝗粶惖轿腋?,“我知道你不一樣,所以和你做朋友?!?p> “你才認(rèn)識我?guī)滋???p> “我看人可準(zhǔn)了!我跟你說,我呆在我們樓蘭的皇宮里,哪個(gè)人有個(gè)小心思都能被我看穿!”
“樓蘭也有皇宮?”我有些驚奇。
“對呀,我們的大皇宮不像你們祁朝,月白色的頂,石青色的墻,殿宇分布錯(cuò)綜復(fù)雜不像你們的皇宮,像是一塊塊被切好的方糕?!?p> “我還是第一次有人把皇宮比作方糕的?!蔽仪椴蛔越匦π?。
“嘿嘿,不過你們祁朝的皇宮真真是好看極了,我這輩子還第一次見這么美的地方?!?p> “美?”我驚訝道,我從小住在這兒,并未覺得這里哪里美。
“對啊,你不覺得嗎?”她好似同樣驚訝。
“我倒是覺得你口中的樓蘭皇宮很美。”
“各有各的特點(diǎn)嘛,不過你們皇宮里處處都是奇珍異寶,精致無比,就好似工藝品似的?!?p> “這些妃嬪們進(jìn)了這么美的皇宮,便是困在這兒一生一世,你還覺得美嗎?”
“?。磕沁€是算了,我還是喜歡自由自在的?!彼送埓巴獾奶炜?,咧嘴笑了笑,似乎忘記了自己也是妃嬪這個(gè)事實(shí)。
“你真的不屬于這兒?!蔽覀?cè)臉瞥見了陽光下的泠鳶,皮膚雪白得似乎都反了光,她雖談不上美艷但撲棱撲棱的睫毛下栗色的眸子給她添了幾分異域風(fēng)情,不一樣的美,便是最美好的美,我便情不自禁地說道。
“我是樓蘭人,自然不屬于這兒,再說,還有人等著我呢。”她清澈的眼眸里滿懷期待。
“那你——和我說說?”我笑了笑,突然有些八卦。
“嗯——”她突然一陣臉紅:“他是個(gè)酒商!還是你們中原人呢!”
“遇見他之前我一直覺得中原人柔弱不堪,不會有好男兒,他因?yàn)槭蔷粕趟越?jīng)常來往樓蘭與祁朝,父王聽聞了他是祁朝出名的酒商,便把他叫進(jìn)了宮中,我這才遇到了他。”
“我遇到他那天,他衣冠整齊、溫潤如玉,一身藍(lán)衣當(dāng)真是玉樹臨風(fēng)。”
果真一提到喜歡的人便是滿腹的話說不完,我看了看她有些復(fù)雜的臉色,不禁感嘆這天下真的好殘忍,為什么明明相愛的兩人卻不能在一起呢?
“泠鳶,這里是祁朝,不再是樓蘭了,你已經(jīng)是妃子了?!蔽胰滩蛔〉溃骸澳闶侵性实鄣恼讶A,祁朝的妃子,在這皇宮里,剛剛那樣的話斷不能再說了?!?p> “可是、可是我感覺皇皇帝對我很好,他還允許我在皇宮里著我族之人的服飾呢?!?p> 洛殷離很好?我不禁苦笑,是啊,在他們每一個(gè)人看來洛殷離都是一個(gè)朝野清明又溫文爾雅的明君,或許只有我知道洛殷離有多冷酷、多無情,為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他視人命如草芥,可以不擇手段。
“泠鳶,后宮之事不是你想得這么簡單的,我在這里長大我知道,”不知不覺間,我開始擔(dān)憂起這個(gè)什么都不懂的蘇泠鳶,“你來自樓蘭,皇兄禮遇樓蘭不會為難你,但這后宮眾妃各懷鬼胎、老謀深算,在這后宮中你要懂得少言少語、明哲保身,你可知道了?”
這話,母妃也同樣告訴過我。
“所以今日你我所說的事,以后都不能再說了?!?p> “我知道了。”她煞有其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知道她記住了沒。
“哎,不過我好羨慕你啊,泱兒?!彼掍h一轉(zhuǎn),“他們都說你是先帝最寵愛的公主,如今我看皇帝也很寵你,你大概不會像我一樣踏上和親之路了?!?p> 她的話好似把利刃血淋淋地劃開我的皮肉,我艱難地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是啊,我離不開這皇宮了?!?p> 但是我必須離開。
若可以我希望泠鳶也可以離開。
這幾日的日子過得平靜得很,洛殷離竟也連這幾日沒有踏足椒房殿,平日里除了和泠鳶扯些家常走在宮里竟一次別的妃嬪都沒見過。
我巴不得這樣,只要忽視椒房殿其他名為伺候?qū)崉t監(jiān)視的宮人,我與嬤嬤和青衣三人的日子倒是過得不亦樂乎,但這樣平淡且富足的生活并沒讓我放棄逃離這個(gè)念頭。
為避免引起懷疑,所有的信我都托嬤嬤遞去了御品軒,洛殷離是何人我最清楚,他此時(shí)必早已派人監(jiān)視了楚府,所以我的一切行動都沒能讓云錫知道半分。
至于泠鳶——她雖是妃子,可我經(jīng)常來往夕云宮竟發(fā)現(xiàn)洛殷離從未踏足過夕云宮,更別提召幸了,聽泠鳶說見著洛殷離的幾次也都是在坤寧宮還是在巷中遇見,待她文質(zhì)彬彬,更像是個(gè)朋友。而泠鳶自己沒什么心機(jī),后宮眾妃也沒有與她結(jié)交的,似乎也沒什么理由害她,雖然身為妃嬪,但蘇泠鳶活在這宮里倒真像是個(gè)公主。
而每每面對泠鳶我都不敢將我與洛殷離私下的關(guān)系提半點(diǎn)兒,有時(shí)我還有些愧疚,泠鳶與我聊天事無巨細(xì)什么都說,而我卻怎么也做不到坦誠相待,而她有時(shí)還總纏著我想聽聽我與洛殷離從前的相處之事,一開始我是不愿說的但經(jīng)不住她的軟磨硬泡,每每提及從前之事我自己似乎都有些恍惚,而泠鳶則總會夸贊我與洛殷離不可多得的兄妹之情,還羨慕我我有這樣一個(gè)好哥哥。
而這一切的平靜都被那一天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