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別初就在衙門外聽著,他來到公堂上說:“小民拜見韓公?!?p> “趙別初,魏誠所言,你剛才在外面也聽到了,你說說吧?!?p> 趙別初扭過頭,憤怒地說:“美味居乃是小民典賣傳家物所開,你為何口口聲聲說是世子開的?”
魏誠翻了一下白眼:“是誰開的,你們心中有數(shù)?!?p> 韓朝宗看著兩人,又看著趙別初的臉色,心里面琢磨,是不是那個庶人子開的?但如李伸所說,就是我開的又如何。為什么呢,宅主名字是趙別初,酒樓手續(xù)上店主名字也是趙別初。只要這個樣子做了出來,就不會有人追究。
若論白手套,長安城有的是白手套。
怎么辦呢,唐朝不準(zhǔn)食祿之家與下人爭利,又言商賈為賤戶,但想來錢快,還得要做生意買賣。于是各個權(quán)貴只好扶持白手套了,不但權(quán)貴,十王院一些皇子公主同樣扶持了白手套,創(chuàng)辦了一些產(chǎn)業(yè)。
“不說美味居,只說鏡子案。”
“是,是,那天萬年縣兩個不良帥忽然來到美味居,找到小民,然后喝問,你外孫和婢女九月偷了楊真人的鏡子,速速交還。小民莫名其妙,問他們,他們也不說話。小民只好給了幾十緡錢帖,得到好處,才說,真人傳見世子,世子帶著九月進(jìn)了太真觀。又說,九月偷了鏡子,真人派使者去了萬年縣,讓萬年縣查問。”
“趙別初,這是京兆府公堂,不要亂說一氣啊,本官只說了問一問,何來的查問?”
問一問是行的。
變成了查問,性質(zhì)是兩樣了。
“魏縣尉,你有什么想法,大家都知道。韓公,小民當(dāng)時嚇壞了,立即找到世子,世子開始很奇怪,就算是真人寶鏡失竅,這是內(nèi)侍省和十王院的事務(wù),萬年縣憑什么查問?又問有沒有宰執(zhí)或刑部的手令。小民說沒有。世子更奇怪,難道現(xiàn)在的世道尊卑不分了嗎?”
魏誠輕描淡寫地說:“下官只是讓不良帥問一問,何來的尊卑不分?”
“魏誠,你莫插言,趙別初,你繼續(xù)說?!?p> “是,韓公。世子未想明白,只好在次天約見了兩個不良帥。見面后,世子不欲多事,耐心地解釋,以他處境,不會為一枚鏡子得罪楊真人。兩個不良帥說,不是你偷的,是九月偷的。世子說,九月呆在庶人府,里外不通,憑什么偷鏡子。
兩個不良帥說,那枚鏡子價(jià)值萬緡,九月將鏡子偷到庶人府,你發(fā)現(xiàn)了,庇護(hù)九月,又動了貪念,于是知情不報(bào)。
世子說那枚鏡子雖值錢,頂多四五千緡錢,不可能價(jià)值萬緡。又說美味居是我開的,幾千緡錢,不過數(shù)月盈利,你們說法豈不是自相矛盾?
兩位不良帥說,你是怕真人追究。
世子說,真人生性純善,是九月偷的,將鏡子還給真人,真人必不會追,而且那枚鏡子很大,長一尺六,寬一尺一,也帶不出來。
兩個不良帥說,是放在錦里帶出來的。
世子說,即便能放在錦內(nèi),因?yàn)殓R子大,也能察覺。
無論世子怎么解釋,兩個不良帥就是一口咬定是真人下的命令讓萬年縣查問,鏡子是九月偷的,讓世子將鏡子必須交出來。
世子逼的沒辦法,將兩個不良帥帶到庶人府,讓他們自己搜去。”
魏誠裝作迷茫的樣子:“是真的嗎?”
“涉及到真人,十王院,世子,小民豈敢撒謊?!?p> “那樣啊……”
“魏縣尉難道想將責(zé)任推卸到兩個不良帥身上?”趙別初不客氣地說。
“你!韓公,請將韓畢兩來叫來,詢問一番,就知道下官當(dāng)時對韓寶說的是什么話了?!?p> 韓朝宗說:“魏誠,你怕真相泄露,已經(jīng)叫他們逃亡了,當(dāng)真本官不知道?”
接到高力士委托,韓朝宗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抓捕韓畢二人,這才知道兩人逃走了。
兩人逃走,并不是魏誠的指使,不過兩人逃走了,魏誠樂見其成,有意地隱瞞不報(bào)。
“韓公,冤枉哪,不良帥輪流當(dāng)值,下官雖未見,誰知道他們潛逃了,他們不在長安城了嗎?”
“魏誠,你莫裝,”韓朝宗扭過頭,對堂后說:“嚴(yán)平,你也出來說一說。”
嚴(yán)平從堂后走了出來。
“韓公,魏縣尉乃在撒謊。當(dāng)天奴婢是受真人委托去了萬年縣,但我只是說,那枚鏡子可能被世子的宮婢偷走,是可能,并沒有說一定是她偷的。魏縣尉開始確實(shí)是有些不相信,奴婢說那枚鏡子寶貴,但沒有說價(jià)值萬緡的話。真人之所以委托萬年縣代問一聲,是怕十王院里的宦者因此怪罪世子。故奴婢還說了一句,你派人問一問,若是呢更好,不是呢,就算了。”
魏誠快瘋了,他指著嚴(yán)平說:“嚴(yán)觀使,當(dāng)初你是這樣說的嗎?”
嚴(yán)平冷漠地說:“魏縣尉,你乃刑部書吏出身,然官場不是刑獄,須知輕重。僅僅因?yàn)槟阆胂莺Χ雷?,就欲置楊真人、十王院和慶王于不義之地乎?”
你能甩鍋給兩個不良帥,某家也能將鍋甩到你頭上。
看到兩人竟相甩鍋,趙別初瞠目結(jié)舌。
韓朝宗心里有些好笑,他同樣也明白了,不過嚴(yán)平不能處理,畢竟是楊玉環(huán)的人,那只好將所有罪名往魏誠頭上加了。
“魏誠,你不要狡辨,將蔡會帶上來?!?p> 蔡會才叫冤枉,京兆府未抓到畢韓二人,但打聽到一條消息,說是那天韓畢二人與蔡會說了好一會話,于是昨天晚上將蔡會抓到京兆府,刑審了一夜。
“蔡會,你說吧?!?p> 蔡會源源本本地將那天韓畢二人對他說的話,說了出來。
不但說了韓寶受了魏誠的委托,畢勝是韓寶邀請的,還說了韓畢二人從庶人府回來,魏誠態(tài)度有些敷衍了事,韓畢二人大約感到不妙,這才開始了逃亡的生涯。
他還招供出一個關(guān)鍵的事,那就是韓寶好色,朋友多,用度大,所以上位心切,這才被魏誠選中。
但這不是蔡會想出來的,李貴兒對高力士說了,高力士提醒了韓朝宗,刑訊時衙役點(diǎn)了一下,蔡會才供出此條。
“魏誠,你還有話可說?”
“韓公,下官真的讓韓寶問一問,下官不可能會認(rèn)這個罪。”
他不承認(rèn),正常情況下,刑不上士大夫,韓朝宗也不好用刑,只好將魏誠押到京兆府牢房,又下令緝拿畢韓二人。
趙別初回到美味居。
“那個姓嚴(yán)的宦官也不要臉。”
“外祖父,能看破,不能點(diǎn)破。我家與武惠妃有著恩怨,我是庶人子,處境不大好,故此太真觀一些宦官不愿意真人與我往來,這也是能理解的。但經(jīng)過此事,相信太真觀里的宮人,不會再說我的壞話了。”
并且楊玉環(huán)在太真觀里呆的時間也不會太長了,明年多半就會搬到內(nèi)宮或興慶宮。
實(shí)際從去年起,楊玉環(huán)一半時間已經(jīng)呆在了興慶宮。
“最后朝廷會如何處置那個縣尉?”
“不好說,并且這案子未了結(jié)?!?p> “咦?!?p> “魏誠欲構(gòu)陷我,是想討李林甫的好,這已經(jīng)很清楚了。韓公又與李適之交好,必然會想方設(shè)法將案子往李林甫身上引?!?p> 這一引事兒便會多。
所以李伸希望的是中立的大臣來審這件案子。
那怕略偏向李林甫一方的,早點(diǎn)了結(jié)此案,等于這一節(jié)揭過了。
“那是大案子了?”
“不一定,就看李林甫怎么做。不保有不保的道理,畢竟相對于李林甫的智慧,此人會顯的很愚蠢,不可用?!?p> 比如后來李林甫養(yǎng)的兩條狗,羅希奭和吉溫,雖這兩條狗十分兇殘,但同樣屬于高智商的人物。
“保呢,也有保的理由。畢竟魏誠是想討好李林甫,才這么做的。保了魏誠,會有更多的人欲投附李林甫。若是大保,魏誠頂多調(diào)到外地,若是小保,魏誠必然會被貶官。但以我猜測,李林甫多半是小保。”
“小保?”
“可能是吧。還有,韓朝宗可能抓住此案不放,然而最終結(jié)果還是無濟(jì)于事,特別是李林甫,他最擅長的是無中生有,顛倒黑白。繼續(xù)查問下去,我也會繼續(xù)被牽連?!?p> 趙別初聽了有些擔(dān)心。
“外祖父,莫怕,即便會牽連,李林甫現(xiàn)在主要矛頭不會放在我身上,得鏡后,真人喜之,我還打算再燒一些琉璃杯,將它們便賣,贈幾百金給真人三個姐姐。雖有風(fēng)波,最終會平安無事?!?p> “他矛頭是誰?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