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之始,天色微曦。
雪依舊在下。
奈奈子撐著和傘步入夜舞家族地,越過兩邊的守衛(wèi)的恭敬行禮,只留下木屐的空空聲。
緩步進入她的庭院里,這處庭院是典型的枯山水式風格,枯寂而玄妙,抽象而深邃。
邊緣松樹、楓樹聳立。
庭中數(shù)塊石頭好似挺地而起,下面深深埋入地面的石頭,會讓人覺得石頭的地下部分巨大,給人以挺拔的感覺。
細數(shù)一下,龜石六塊,鶴石四塊,象形組合,好不生動。
石為陸,砂為海。
婁成波紋的白砂上籠上一層薄雪,配著石燈籠瑩瑩生輝,更添迷離之感。
之字塔下,驚鹿發(fā)出一聲脆響,驚擾的鳥雀撲飛。
一名侍女接過她手中的和傘,為她撐雪。
奈奈子雙手抱于腹前,踏著優(yōu)雅端莊的步子從步石上向房屋走去,卻見客石出立著一名身著黑色忍者服飾的女子。
女忍者見到夜舞奈奈,立刻鞠躬道:“小姐,家主有請?!?p> 奈奈子目視前方,好似完全看不見此人,等侍女為她換下木屐后,腳步不停踏上廣緣,對侍女吩咐道:“沐浴?!?p> 侍女:“是!”
女忍者見奈奈子不搭理自己,不敢多言,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奈奈子步入浴室房,跟隨她的侍女立在門口,猶如侍衛(wèi)一般把守。
室內(nèi),寬敞明亮,一幕珠簾橫置,后面是玉石砌成的寬大溫泉浴池,浴池散發(fā)出繚繞的云霧,如輕紗一般。
由于溫度太高,奈奈子發(fā)髻處的雪花融化了,一縷秀發(fā)突然垂于胸前。
隱約可以看見兩邊各立著一名十來歲的女孩,她們身上只有一件薄紗披在身上,展現(xiàn)出稚嫩白皙的身軀。
只是兩名女孩蒙著黑布,顯然早已雙目失明。
奈奈子雙臂打開,展現(xiàn)出和服寬大的袖口。
兩名女孩仿佛看得見,一同上前服侍奈奈子寬衣。
兩名女孩先是取下另一邊的牽柳箝,然后是含雪簪……
完全去除飾品的長發(fā)柔順垂下,隨著身上的衣服漸漸減少,奈奈子的冰肌雪膚暴露在空氣中,圓潤的肩膀,精致的鎖骨,挺拔的雙峰……
那絕美的胴體莫說是男人,即便是女人也會為之著迷。
奈奈子邁著修長的腿走向珠簾,一盲女孩為其撩起,浴池中鋪滿了櫻花花瓣,散發(fā)出迷人的芳香。
奈奈子步入浴池,長發(fā)浮在水面,如煙般散開。
盲女跟著進入浴池。
另一盲女孩將奈奈子褪下來的衣物疊好放在一旁,同樣進入浴池。
兩名盲女孩輕輕挽起奈奈子的發(fā)絲,用梳子慢慢梳洗著。
奈奈子緩緩閉上雙眼,身子沉浸在溫暖的水中,那濕熱的蒸汽稍稍融化了點臉上的“冰霜”,但也僅此而已。
奈奈子睜開眼睛,柔軟的手臂伸出水面舉過頭頂,一雙似水的眸子隨著手臂移動,仿佛萬般柔情從這眸子中流露出來,讓注視的人不禁為此沉淪。
白嫩的手臂放下,輕撫水面,蕩漾起一紋紋漣漪……
鏡子前,奈奈子身穿厚重的淡粉色和服,靜靜地端坐著。
身邊圍繞著兩名侍女,一人為她打理頭發(fā),一人為她化妝。
那烏黑的秀發(fā)高高的挽成朝云近香髻,一根金釵斜上插入髻處,雅致而飄逸;光潔的額下是兩彎細細的柳葉眉,此時微微擰起,似乎有些不悅。
小巧的鼻子微皺,精致的朱唇微抿,吹彈可破的俏臉上畫著清淡的裝扮,令其五官更加精致美麗。
待到妝容完畢,奈奈子起身向屋外走去。
依舊保持著端莊的儀姿,抬頭挺背,雙手疊著放于腹前,經(jīng)過外門時,一侍女將一件黑色的大氅披在奈奈子肩上。
走到庭院口,外面早有數(shù)名侍女組成的儀仗立于其中。
奈奈子抬頭看了眼天色,一輪晨陽光照耀眼,雪已經(jīng)停了。
收回目光,奈奈子布襪包裹的腳踩著木屐,空、空、空……
迎慶堂。
位于主堂右側(cè),是夜舞家專門用作迎接貴客的場所,這是座非常古老的客堂,雖幾經(jīng)翻修,但保留舊制規(guī)格,也沒有任何破落的感覺。
內(nèi)部墻壁上掛著一副中堂畫,畫的是平湖雪景,中堂兩側(cè)還有對聯(lián),右邊“畫棟連云光舊業(yè)”,左邊“華堂映日耀新居”。
地上鋪著榻榻米,此時落座者共三人,一張?zhí)茨拘∽乐糜谥虚g,三杯茶隨著熱氣的升騰,一縷清香之氣淡淡溢出。
主座邊自然是夜舞家族長——夜舞信玄。
夜舞信玄一身淺灰色和服,肩上披著純黑的羽織,雙膝并攏,雙腿變曲,臀放在腳后跟上,十分標準的端坐。
另一邊是兩名二十來歲的青年,兩人皆身著華服,一白一黑,袖口處繡著各自的族徽。
他們身后還跪坐著這名女子,稍偏于白衣華服男子,一襲簡單的衣裙難掩她那淡然輕和的氣質(zhì),肌膚勝雪,一雙手如白玉一般放在膝蓋上,美目微垂,絕色容顏上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
再之后,還有一位壯碩的黑衣青年,雙手環(huán)胸,靠著墻,閉目養(yǎng)神。
其中白色華服男子和夜舞信玄保持相同的端坐,不同于夜舞信玄臉上的古板、嚴肅,而是氣定神閑,極為平淡,大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麋鹿興于左而目不瞬”氣質(zhì)。
另一位黑色華服男子就沒有白色華服男子那樣心平氣和了。
一腿盤起,一腿直豎,右手拿著茶杯架在豎著的膝蓋上,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煩躁,好似忍不住似的,譏誚道:“想必,貴家大小姐得知凌兄登門拜訪,定是盛裝打扮了吧?”
夜舞信玄波瀾不驚,穩(wěn)聲道:“貴客上門,盛裝稍過,但也至少裝扮得體,方才不失禮儀。”
“呵!”黑色華服男子面露不屑,正欲說話時,身旁的白色華服男子卻開口了。
“夜舞小姐游玩初歸,免不了洗去風塵,這時間自然會久了些?!卑咨A服男子目視前方,心平氣和道,“江兄,這茶不錯?!?p> “罷了?!焙谏A服男子無奈一笑,“若不是凌兄和這杯玉露,我早拂袖離去了?!?p> 說罷,輕抿一口,像是在閉目細品。
玉露澀味較少,反而甘甜柔和,茶湯清澄,有著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夜舞信玄見狀,面容稍許緩和。
他對于奈奈子遲遲不來的行為也很惱火,早在半個時辰前他已派人通知,誰知奈奈子竟然置之不理!簡直不知輕重!
若是僅此還好,可這甚至已經(jīng)不是單純的拂他面子問題了!
這次客人身份極大,都是炎都大家族子弟,盡管夜舞家是和都一大世家,但和炎都那邊比起來,還是顯得尤為弱小。
若是對方真如黑色華服男子所言,拂袖離去,那對他們夜舞家必然是不小的打擊。
可誰知,白色華服男子竟然沒有絲毫的不滿,還愿意出口維護奈奈子,沒有一點的仗勢欺人,不愧是炎都凌家出來的人。
又或者真是……
夜舞信玄臉上露出笑容,和顏悅色道:“凌小友陪老夫坐了這么久,想必是累了吧,呵呵,不必如此,隨意些便可。”
“多謝夜舞家主?!?p> 話是這么說,但白色華服男子依舊保持著坐姿。
夜舞信玄撫須道:“老夫坐了這么久自然明白這滋味不好受,老夫已成習慣咯,你們年輕人怕是吃不消?!?p> 白色華服男子沉默片刻,對方如此勸說,要是再拒絕就不合乎禮儀了,于是再次道謝,然后盤腿而坐。
換姿勢時,腿有明顯的停頓,長時間的端坐壓迫著腳部神經(jīng),顯然早已坐麻了。
之后,又是短暫的等待。
終于等來了夜舞家的大小姐——夜舞奈奈子。
一身寬大和服也無法掩蓋的裊娜的身段,粉色為底繪著櫻花圖案,水霧形邊緣,披著淡藍色的披肩,用含雪簪和牽柳箝將烏黑長發(fā)打理得極為細致,芊芊細腰上,一根紫色緞帶于左腰側(cè)系成蝴蝶結(jié),白布襪包裹著小巧可愛的雙足。
面容絕美卻無表情,雙眸微冷,好似幽谷山泉蒙上薄冰,十指雪白中透著粉嫩,步子搖曳似舞非舞,朱唇微啟,溪澗流水——
“夜舞奈奈子,失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