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金暮黎原本以為昱晴川既與蘭盡落半路遇上,蘭盡落必已全部知曉。
但見他微瞪雙眼、驚奇又愕然的模樣,便覺當(dāng)時(shí)為了支開昱晴川而委托他去辦那件事,好像也不是那么略欠妥當(dāng)。
“這件事,飯后再說吧,”金暮黎拍拍易錦的背,“你們應(yīng)該也餓了,先吃飯?!?p> 她這一說,昱晴川還真覺得餓了,連忙開動(dòng)筷子:“這個(gè)辣子雞不錯(cuò),看著就有食欲!”
“我沒有給人夾菜的習(xí)慣,大家喜歡什么,都自己動(dòng)手,來這里不必假客氣,否則晚上餓得睡不著,可不賴我,”金暮黎臉上雖無笑容,卻也沒有從前那種冰冷,且相比之下,語氣也溫和許多,“盛管家,這里不用你忙了,去吃飯吧?!?p> 盛晚澤應(yīng)是退下。
易錦坐直身體、開始用餐后,就不再說話。
金暮黎拿起筷子時(shí),也閉了嘴,且真的不給任何人夾菜,連口頭上的熱情招呼都沒有。
夜夢天已在暮黎山莊住了兩三天,自然知曉金暮黎不喜別人用餐時(shí)說話,何況他也討厭同桌共餐之人口沫橫飛。
蘭盡落雖然是個(gè)賊,卻是極優(yōu)雅的賊,只看他的皮相和作態(tài),根本就想不到此人是流風(fēng)國大名鼎鼎的第一神偷。
如此一來,滿桌就只剩一個(gè)喜歡熱鬧吃飯的昱晴川。
可瞧大家都安安靜靜,目不斜視,謹(jǐn)遵食不言的古訓(xùn),幾次想開口,又都默默吞了回去。
夜夢天原本心中憤郁:你沒有給人夾菜的習(xí)慣?在慈悲島又是夾雞腿又是剝蝦的,易錦他不是人么?這幾天在山莊里也是左叮右囑讓他多吃,還幫他剔除魚刺,他沒手沒腳么?
可見此刻人多,金暮黎竟真的不再給易錦夾菜喂食,心中頓時(shí)舒服些許。
易錦卻像少了一罐蜜。
一個(gè)原本只有娘疼的少年,偏偏娘又死了。
好不容易自己喜歡的女子愿意愛他寵他,幾乎每頓飯都給他夾菜,卻突然不管不顧了,可想而知心里有多失落。
碗里的飯頓時(shí)就不香了。
金暮黎見他低頭默默搗著白米飯,也不夾菜,自然忍不?。骸霸趺戳??”
“我……”易錦不知該怎么說,微微抬眼時(shí)看到桌上的菜,忽然靈光一現(xiàn),“姐姐,我想吃糖醋排骨,可……夠不著……”
“我當(dāng)什么事,夠不著不會(huì)站起來么?”金暮黎無奈,起身將桌那邊的糖醋排骨挪到中間,架在另三個(gè)盤子的邊緣,又替他夾了兩塊,“好了,吃吧?!?p> 頓了頓,又道,“以后遇到這種想吃又夠不著的情況,不管是在家里還是在外面,都別拘謹(jǐn),也別怕旁人笑話,只管站起來夾,讓自己吃飽、吃得開心就好,禮儀什么的都去他媽的,聽到了嗎?”
易錦笑得嘴角如同拉了糖絲:“嗯!”
蘭盡落卻手心捂唇噗地一聲樂了。
夜夢天氣到扶額,飯菜如蠟。
“咦?”昱晴川奇道,“居然跟我?guī)煾刚f的話差不多哎!”
“那說明你師父是真心愛護(hù)你的,”蘭盡落瞥他一眼,“別說話,吃飯?!?p> 真心愛護(hù)……
易錦聽到這四個(gè)字,心里更加甜絲絲,側(cè)首瞄眼喜歡的女子,真想在她臉上親一口??上氲竭@么多人,自己唇上又沾有不少菜漬油膩,便忍了下去。
“哦,對了,忘了介紹,”金暮黎伸出手掌,朝寬衣博帶、腰背挺直的英俊男子有禮一示,“這位是慈悲教教主,夜夢天。”
昱晴川“哇”了一聲:“原來你就是慈悲教教主啊,傳聞?wù)f你~~”
“咳咳!”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的蘭盡落打斷他,“傳言不可盡信,金姑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p> “哦……倒也是,”昱晴川立即被說服,不好意思道,“對不住啊夜教主,我、我剛才……”
“沒關(guān)系,”夜夢天淡笑道,“是惡是善,最主要的是本心,旁人所言,無需在意。”
昱晴川奇道:“夜教主這話說得好有深意,有點(diǎn)像和尚道士。”
夜夢天笑了笑。
昱晴川不用金暮黎,自己就把自己介紹一遍,還順便介紹了下蘭盡落。
夜夢天一聽他的名字,目光就微微變了變:“蘭盡落?流風(fēng)國第一神偷?”
蘭盡落本想以重名重姓否認(rèn),金暮黎卻道:“對,就是他。”
蘭盡落:“……”
“一個(gè)謊得十個(gè)謊來圓,太累,不如磊落些,尤其是在夜教主這種聰明人面前,”金暮黎看著夜夢天,“他就是受托幫我送東西的人,還請夜教主不要怪罪?!?p> 夜夢天的琉璃眸子似淬了一團(tuán)微火:“我與他并無交情?!?p> 金暮黎道:“那是沒有任何報(bào)酬的無償受托,純屬拿命幫忙,夜教主真要算賬,就沖我來吧?!?p> “……”夜夢天眼中的火光頓時(shí)熄滅大半,“暮黎……”
“我已道歉并做出補(bǔ)償,夜教主也未拒絕,這件事當(dāng)可全面揭過?!苯鹉豪枘檬聦?shí)說話,“今日夜教主若舊話重提,執(zhí)意追究,我也沒辦法,只能舍命奉陪?!?p> 夜夢天哪舍得動(dòng)她,多盯蘭盡落兩眼后,擺擺手道:“罷了,看在暮黎的面子上,此事就算徹底翻篇揭過。”
“多謝夜教主,”金暮黎端起茶盞,“以茶代酒,敬夜教主一杯?!?p> 雖然是茶,兩人卻也是第一次對杯,夜夢天顧不得再計(jì)較,與她同飲。
他忽然想,若是洞房花燭夜,茶亦變成酒……
不知他的新娘該有多美多醉人。
吃完飯,金暮黎讓易錦回屋休息兩盞茶的時(shí)間,再洗澡、打坐修煉,自己則帶昱晴川去了偏廳,單獨(dú)說話。
至于另兩位,自然是去客院。
夜夢天住的是青荷院。
金暮黎讓管家盛晚澤安排藍(lán)雪院給蘭盡落住,將二人分開。
畢竟蘭盡落幫她坑過慈悲教,夜夢天嘴上雖說算了,但見偷放黑蟒鱗、栽贓白虎法王的人在眼前晃來晃去,難免會(huì)一時(shí)氣脹,動(dòng)手打起來。
“那個(gè)書生~~姚新柳家里怎么了?”小型偏廳里,金暮黎為昱晴川倒上熱茶,“哪里不對勁?”
“說不上來到底哪里不對勁,就是……”昱晴川想了想,“去他家之前,有些人半信半疑,有些人卻是費(fèi)盡口舌都不信,然后正好一位藍(lán)袍道士路過,得知爭執(zhí)起因后,替我解了圍,還送我一件道袍,說我不僅年少,且非道門中人,百姓自然不信來路不明的陌生小子,再真誠,別人都會(huì)覺得我是信口胡謅?!?p> 金暮黎點(diǎn)點(diǎn)頭:“有道理。”
抬眸,“然后你就一直冒充道士?”
昱晴川見她眸中有絲笑意,頓時(shí)樂呲牙:“別說,還真有用?!?p> 金暮黎好笑道:“沒人問你來自哪座山頭?”
“沒,因?yàn)槲易詧?bào)家門,說我是鳳鳴山千秋道長的徒弟,”昱晴川頓了頓,補(bǔ)充道,“是那藍(lán)袍道長教我這么說的。”
金暮黎將話題拉回正軌:“所以姚新柳的家人信了你?”
“信是信了,但一點(diǎn)都不難過,反應(yīng)很冷。請我出去時(shí),還說以后不要多管閑事,”昱晴川皺皺眉頭,看向她,“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信卻趕你走,的確有違常情,”金暮黎回視道,“你是不是打聽到了什么?”
“倒也沒特意打聽,就是去酒館吃飯時(shí),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也是巧,恰好被旁邊桌的灰衫男人聽見,他主動(dòng)過來跟我搭訕,問我自言自語說誰奇怪,”昱晴川想到那人要拿消息換酒喝的賴皮樣,不禁笑了起來,“然后我請他喝酒,他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了我?!?p> 書生姚新柳,學(xué)富五車,才高八斗,卻有個(gè)窩囊爹。
他娘看似厲害,其實(shí)是副空皮囊,沒什么主見。
真正有腦子的,是他叔嬸。
他叔姚慰宵在外人面前很溫和,他嬸也總是一副柔聲輕語的模樣,實(shí)際上奸在心里,夫妻倆都不是軟茬。
姚家表面上是老大做主,其實(shí)做主的都是雞毛蒜皮的無聊小事,但凡涉及到金錢利益的,都是叔嬸發(fā)話。
當(dāng)然,這都是書生姚新柳離開京城、不再為權(quán)貴客卿之后的事。
“姚新柳居然是京都權(quán)貴的客卿?”金暮黎想起那個(gè)寧愿混在一群糊涂鬼里過日子的落寞魂魄,“哪個(gè)權(quán)貴?”
“那人沒說,好像他也不太清楚,”昱晴川搖搖頭,“反正姚家人對姚新柳的決定很不滿,都說他任性自私,不顧家人。尤其是他叔嬸,他們喜歡京都生活,不愿離開,被迫回鄉(xiāng)后,滿肚子怨氣。這怨氣,平日里都是在自家院子里撒,但偶爾也會(huì)忍不住在外人面前冒兩句酸水?!?p> 金暮黎暗嘆一口氣。
自私又涼薄的明明是他叔嬸自己,卻倒打一耙,怪怨姚新柳剝奪了他們的富貴生活,也不想想,他們能在京都立足,能享受富貴生活,都是因?yàn)檎l。
受人好處不感激,一點(diǎn)變故就憎恨。
只能同甘,不能共苦。
更談不上理解與支持。
姚新柳攤上這樣一家人,也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給他們在京都吃的白米飯,都不如倒了去喂狗。
畜生尚且知恩,人卻不如狗。
“那可知姚新柳到底如何死的?”金暮黎默然半晌,問道。
昱晴川答了四個(gè)字:“郁郁而終?!?p> 金暮黎微微點(diǎn)頭:“想來也非他叔嬸謀害,畢竟還指著他東山再起,帶他們重歸京城、享受富貴生活呢?!?p> “那人說他們在京都時(shí),不僅吃的好,穿的好,還有奴婢供其驅(qū)策。返鄉(xiāng)之后,奴仆逐漸遣散,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一個(gè)。如今,更是一個(gè)都沒有了,衣服都得自己洗?!标徘绱媛睹H恢?,“我不明白這有什么可怨的?我們的衣服不都是自己洗么?”
“有什么不明白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而已,”金暮黎淡淡道,“你讓一個(gè)吃了半輩子青菜的人,天天有魚,頓頓有肉,他會(huì)很高興;你讓常食精致糕點(diǎn)、名貴小吃的人余生再也享用不到,他肯定不樂意。而姚家,除了失去物質(zhì)生活,還有可用來吹噓的虛榮。”
姚新柳離開權(quán)貴,不肯再為其效力,必有原因。而他家里,都是眼中只有寸地尺天的俗人,不問究竟,只予責(zé)怪。
何其寒心。
加上官場失意,志不得酬。
雙重打擊之下,終郁死。
昱晴川畢竟是心性純正的少年,即便金暮黎解釋一番,他也還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別想了,今天先聊到這里,有話明天再說,”金暮黎拍拍他的肩,“你們一路勞累,都早點(diǎn)休息吧。”
昱晴川立即粲然一笑:“好。”
金暮黎送他到廳門口。
昱晴川剛走,夜夢天便過來道:“金莊主,該去練習(xí)陣法了。”
金暮黎微微一愣:“現(xiàn)在?”
之前都是白天練習(xí),晚上討論、總結(jié)。
夜夢天嗯了一聲:“緊急情況不一定都發(fā)生在白天,若夜間遇到比你強(qiáng)的人,熟練夜間布陣,才能避過危險(xiǎn)?!?p> 金暮黎覺得很有道理,便同意了。
不料,兩人剛出莊門,易融歡便從后面氣喘吁吁追來:“莊主等等我!”
金暮黎轉(zhuǎn)身:“不在屋里修煉提升實(shí)力,跟著我干什么?”
易融歡道:“這大晚上的,你們孤男寡女在一起,我不放心~~哦,是替我弟不放心!”
金暮黎氣到笑:“易融歡你有病吧?”
“我沒??!”易融歡梗著脖子,還乜斜著眼看向夜夢天,“你敢說不知某人對你存有非分之想?”
“我知如何,不知又如何,”金暮黎冷了臉,“別以為拿錦兒說事,就能干涉我的私生活。易融歡,趁我沒發(fā)火之前,趕緊滾回去!”
狗東西雖然比她大個(gè)兩三歲,卻也不過二十二,在金暮黎的心理年齡面前,反而差了八九歲。
易家遭災(zāi)后,失去束縛的他,漸漸恢復(fù)了本性,不再寡言陰沉。
加上出于易錦方面的考慮,她總是給予一定程度上的容忍。
然而這家伙得寸進(jìn)尺,竟想管到她頭上,越過她的底線,犯了她的忌。
血狼鞭“唰”地抽出甩過去:“竟敢窺探跟蹤,你好大的狗膽!”
相處了這么久,易融歡早就和百里宸一樣時(shí)時(shí)防范她說動(dòng)手就動(dòng)手的毛病,即便追上來,也是堅(jiān)決保持距離。
此刻聽鞭風(fēng)呼嘯,立即抱頭鼠竄往回跑,邊跑邊道:“我沒跟蹤!沒窺探!”
金暮黎更怒:“還敢不承認(rèn)?”
追上去一鞭掃在他的后腳跟。
她若存心要打,易融歡根本躲不過,痛叫一聲,就趴地上了。
“還跑么?”金暮黎居高臨下看著他。
易融歡也知道她不會(huì)真將自己打殘,便坐起來抱著腳哀嚎:“怎么說打人就打人吶!我真的沒盯梢,真的只是碰巧看到而已啊!可憐我一心為了我弟,怕他娘子被人搶走,卻落得如此下場。走不了路,我可怎么回屋修煉、怎么上茅房?。 ?p> 金暮黎哼道:“爬回去?!?p> 夜夢天忽然幽幽來一句:“若在我教,敢這樣窺視教主行蹤的人,早就被砍去雙腿,嚴(yán)加懲戒了?!?p> “……”易融歡怒瞪著他,“小人才挑撥離間!”
“閉嘴!”金暮黎厲聲道,“他若想殺你,不過如同捏死一只螞蟻,用得著挑撥離間,借我之手?”
“……”易融歡閉嘴兩秒,又嚎道,“他不是想殺我,他是想借你的手折磨我!”
他鬧得動(dòng)靜大,不僅將管家和部分廝奴婢女吸引過來,易錦也跑來了。
別人見是莊主動(dòng)手,沒人敢說話,只遠(yuǎn)遠(yuǎn)圍觀,易錦卻不能對自己的哥哥見死不救,上前拉住金暮黎的手道:“姐姐,融歡哥哥又惹你生氣了嗎?”
易融歡翻了翻白眼。
金暮黎輕嘆一聲,摸摸他腦瓜:“我沒生氣,只是對他施以小懲而已?!?p> 然后對管家道:“幫我挑兩個(gè)人掌燈,我要去后山練習(xí)夜間布陣。”
盛晚澤當(dāng)即從圍觀的下人里點(diǎn)出兩個(gè),燃亮兩只大號燈籠。
夜夢天唇微動(dòng),最終卻什么都沒說~~暮黎不可能不知道此舉有違“夜間練習(xí)”宗旨,但還是安排了,顯然是要以此堵易融歡的嘴、安易錦的心。
如此,他即便提醒,也沒什么用。
“回去接著修煉吧,不要再因雜事分神擾心,”金暮黎溫聲道,還在易錦額間輕輕印下一吻,“我練好就回來?!?p> 易錦甜蜜蜜地嗯了一聲,又抱著她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金暮黎揉揉他的發(fā),隨后帶著手執(zhí)燈籠的奴仆出了莊園后門。
“哥你……”易錦搖搖頭,嘆口氣道,“我扶你回去吧?!?p> 易融歡哼了一聲,伸出手。
后山山林,夜夢天道:“讓他們待在這兒吧,否則就失去夜間練習(xí)的意義了?!?p> 金暮黎點(diǎn)點(diǎn)頭,吩咐道:“在這守著?!?p> 兩名死契家奴應(yīng)道:“是,莊主!”
之后不久,四只耳朵便聽那位夜教主的聲音,在稍遠(yuǎn)處的暗林里隱隱傳來:“被比我們強(qiáng)的高手追殺,挪動(dòng)樹木肯定來不及,所以還是要靠玉石,以后出門時(shí),記得隨身帶些上等玉石,最好是靈石……無妨,靈石我存了不少,明日我傳書讓人送些過來……你我之間說什么謝字……行,那就等你有時(shí),雙倍還我……”
練習(xí)一陣,休息一陣,夜夢天還拉她一起坐下,講起自己在外游歷時(shí)的所見所聞,楞是拖到黑夜無比深,才回莊。
金暮黎洗過澡,入臥室一看,易錦正像個(gè)小可憐兒似的趴在她的床沿,垂著細(xì)密睫羽睡得香沉。
眼里閃過一絲心疼之色,她快步上前抱起少年,輕輕放到床上。
少年半夢半醒,使勁睜了睜眼,微微看下就閉上,帶著并未徹底清醒的軟軟鼻音:“姐姐……”
“乖,累了就睡吧?!苯鹉豪铻樗w上錦被,待他很快沉入睡夢,才穿著睡袍躺到他身邊,對著少年睡顏細(xì)看一會(huì)兒,終是閉上眼睛,忍下騰起來的躁動(dòng)。
次日晨,似醒未醒時(shí),耳邊傳來一聲低呼,隨即,少年口鼻被他自己捂住。
金暮黎挑開一只眼的眼縫,只見少年驚慌失措地坐起身,滿臉漲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