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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上醉微雨

第四十一章

檐上醉微雨 屋頂誦經(jīng)的貓 3228 2023-11-17 07:26:50

  自那之后,顧檐霂就變成了一個孩子。一個沉默寡言,沉浸于自己所思所想的孩子。白天,她會坐在屋檐下,望著天上的云彩出神。她仰著頭,嘴巴微張著,眼睛有時會因為陽光照射而微微的瞇著。晚上她會看著天上的星星,或者守著燃著的燭火。燕飛白則在離她不近也不遠的地方看著她。

  顧檐霂能感受到來自于一個人的凝視,那個人的注視如微風(fēng),似細雨,若冬陽。不知為什么,顧檐霂有些想哭。

  她會扭頭看看那個人。她會先注意到那個人的眼睛,那雙眼睛里似乎藏著千言萬語,可是最后流露出的是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與觸碰。當(dāng)她看那個人的時候,那個人也在靜靜的看著她,那個人的眼神會隨著她的注視而慢慢的發(fā)生變化,愈來愈暖,愈來愈柔。

  顧檐霂就這樣注視著那個人,細致入微地感受著那個人眼神的變化,她慢慢覺得自己的心底有一塊地方發(fā)酸發(fā)痛。她腦袋里閃過了春日里從土中萌發(fā)露頭的小草。萬物萌發(fā)之時,大地或許也會感到疼痛吧,大地的疼痛也許與她此刻心里的感受相同。

  顧檐霂總覺得那個人和她的感受是一樣的,可那個人是誰,而自己又是誰呢?她忘了,可似乎又確確實實是記得的。

  偶爾她會去山林里轉(zhuǎn)轉(zhuǎn),像只松鼠一般尋找掉落在地上的榛子,像鳥雀一般尋找枝頭上的野果。她看到了一熟透了的果子,掛在一棵樹的枝梢上??伤谀_,跳腳卻都碰不到。也許她可以爬樹,像猴子一樣爬上去??墒沁@棵樹的樹皮是那樣的光滑,顧檐霂一次一次的跌坐在地上。那就直接搖搖樹吧,可這棵樹長的很是結(jié)實,顧檐霂鼓足勁去推,果樹紋絲不動。林間的果樹有很多,她大可換一棵,可是顧檐霂就是放不下眼下的這棵樹

  “你很想摘那個果子?”燕飛白問。

  顧檐霂,循聲望去,看到了“那個人”,她點點頭。

  “這需要我們兩個合力完成”。燕飛白慢慢靠近那棵樹,他給顧檐霂使了個眼色。顧檐霂心領(lǐng)神會。

  燕飛白成了顧檐霂登高的梯子,她如愿以償摘到了那顆果子。梯子歪斜了,燕飛白成了顧檐霂的墊子,她跌落在了燕飛白的懷里。

  “小霂,你看這棵樹的葉子”燕飛白示意顧檐霂看那棵樹。

  顧檐霂聞言微微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她順著燕飛白所指的方向看去。

  “你瞧,鵝黃、碧綠、杏黃、酡顏?!毖囡w白指著樹上的葉子輕輕的說。

  顧檐霂也伸出手來跟隨著燕飛白,指著樹上的葉子。一片,兩片,三片再到幾十片。兩個人的手在空中相互觸碰,又自然的分開,然后又觸碰,最后十指交握。

  多么溫暖的手掌啊。顧檐霂用心感受那只手的溫暖與厚實。她覺得內(nèi)心冰封的一塊地方在慢慢解凍。她很自然的把臉貼近燕飛白的胸膛。她能感受到那個人呼吸的起伏,心臟強而有力的跳動,她能感受到來自于那個人的溫暖。她嗅著那個人身上的好聞的藥草味,慢慢的合上了眼睛。燕飛白心甘情愿地成了顧檐霂安眠的床。

  燕飛白聽著懷中人綿長的呼吸聲,他的嘴角露出了柔柔的笑意。他知曉顧檐霂睡著了。

  顧檐霂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在燕飛白的背上。只是燕飛白并非朝著木屋的方向行走。

  “醒了”燕飛白覺察出背上人的動作。

  顧檐霂沒有出聲,而是用手輕輕的給燕飛白擦汗。

  就是今天,燕飛白決定帶著顧檐霂去齊物山上尋一位醫(yī)者。他想為她解開那個如宿命如嘆息一般的蠱。哪怕從此之后倆人永遠天各一方,形同陌路。

  秋夜的山中格外的寒涼,燕飛白尋了些干柴,就在一處靠近水源的地方燃起了火。燕飛白讓火烘烤的有些困乏,開始打瞌睡。閉著雙眼的燕飛白在顧檐霂看來很像一個孩子。燕飛白的確累了,困的以至于身體有些重心不穩(wěn),險些歪倒。顧檐霂趕忙湊到了他的身邊。伸出手想讓燕飛白靠在她的身上。

  燕飛白在歪倒的那一刻,瞬時驚醒。他本想直起身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的靠在了顧檐霂的身上。他想起了在那個神廟里,顧檐霂在面對歹人時,將他護在懷里時的情形。從他將顧檐霂救出吳宅時起,他就始終認(rèn)為顧檐霂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比他勇敢。他燕飛白憑著一身的武藝,仗劍江湖,行俠仗義,自以為有英雄豪氣。可是顧檐霂卻不同,她力雖不足,可是心卻勇敢而堅強。此刻,在燕飛白的眼中,顧檐霂成了自己堡壘,守衛(wèi)他心的護衛(wèi)。

  他能感受到顧檐霂呼吸時的氣流,一起一伏,輕輕柔柔,像他孩童時期母親輕撫他的手,卻與此又有些不同。燕飛白覺得此刻自己的心已經(jīng)化為了融融春泥。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燕飛白在水邊進行簡單的清洗。顧檐霂光著腳,在靠岸的地方玩水。玩夠了就在岸邊松軟的泥地上,用腳踩來踩去。燕飛白立在一旁,眼含笑意望著她。

  顧檐霂停下動作,歪著腦袋看著燕飛白。燕飛白也學(xué)著她的樣子歪著頭看過來,他眼里的笑意更濃了,他起了玩心一般,猛地俯身,抄起來一捧水。水花打在了顧檐霂的臉上,身上。顧檐霂身子一歪,用力的用手揚起了更大的水花。她一邊靠近,一邊朝著燕飛白揚水。燕飛白看似反擊,實則已經(jīng)繳械投降。顧檐霂在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住了手。此刻她的臉上浮現(xiàn)了燕飛白久違的笑容以及他所不曾見過的得意與狡黠。燕飛白向前一步伸手將她摟在懷里。

  顧檐霂仰著頭,燕飛白低著頭。兩人彼此的呼吸與心跳聲都清晰可聞。燕飛白深吸一口氣,按下了心中的一個沖動——他想吻吻顧檐霂。

  “小霂,秋天的水涼,去岸上吧”燕飛白松開了環(huán)抱在顧檐霂腰間的手。

  一路上兩個人都沉默了。燕飛白刻意與顧檐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燕飛白認(rèn)為他若想展明自己心意,那一定是要在顧檐霂神思清醒之時,否則他就是趁人之危,趁虛而入,是對顧檐霂的輕薄。

  行了數(shù)日,目力所及之處盡是深林古木,綿延遠山。一日,天上落雨,山路泥濘難行。人在山路上行走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人一旦行它差錯,滑下山去,則性命難保。

  燕飛白自然不忍心讓顧檐霂涉險,而是將她安頓在一個與自己交情不錯的山民家里。燕飛白獨自踏上崎嶇的山路,可是行走不久,他就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他一回頭,看到離他數(shù)十步的地方站著顧檐霂。

  顧檐霂看到燕飛白轉(zhuǎn)身,她臉上露出了笑容,腳下的步子更快了。

  “小霂,這條路很危險,你在山民大哥家呆著,我很快就會回來”燕飛白看著笑意盈盈的顧檐霂,雖有責(zé)怪之意,可語氣是哄孩子的柔軟。

  顧檐霂搖搖頭,腳下的步子卻不停。燕飛白只好立在原地等她靠近。顧檐霂再離燕飛白相距不過咫尺的地方,腳下一滑。燕飛白立馬向前攙扶她,倆人還未等站穩(wěn),腳下的山石碎裂,兩人重心不穩(wěn),雙雙滑下山谷。

  跌入黑暗之前,顧檐霂看到了燕飛白的臉。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之后,顧檐霂卻清醒了過來。她活動了活動腿腳,發(fā)現(xiàn)自己還能動,傷的也不重。她四下張望,尋找燕飛白。

  “燕大哥~,燕大哥~”四下卻無人回應(yīng)。

  跌落山崖時,燕飛白一直呈護衛(wèi)的姿勢,將顧檐霂牢牢的護在自己的身下。顧檐霂心里慌了,聲音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顧檐霂起身尋找,在一處水源處,發(fā)現(xiàn)了燕飛白。

  “燕大哥,你怎么樣”顧檐霂輕輕拍打燕飛白的臉。

  燕飛白睜開了眼睛。

  “燕大哥,太好了,你醒了”。顧檐霂懸著心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燕大哥,誰是燕大哥”燕飛白問。他從地上緩緩地坐了起來。

  顧檐霂先是一愣神,接著兩只眼睛的淚水就止不住的流了。顧檐霂心想,完嘍,她的燕大哥摔傻了。

  顧檐霂一把摟過燕飛白。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

  “燕大哥,都是我的錯,我不該不聽你的話,你傻了,我以后就照顧你,好好的照顧你”。

  燕飛白聽了之后,又心疼又想笑??墒亲焐蠀s說:

  “姑娘,姑娘,我是燕姓,可我名字不叫大哥呀”

  顧檐霂一聽,支起身子,看著燕飛白。她好一陣子才反應(yīng)過來,她先是有些氣,可是氣還是被喜悅所代替了。

  “燕飛白!?。 鳖欓茈幱邪脨乐?,可語氣卻帶著過去不曾有的親昵與撒嬌的意味。燕飛白敏銳的覺察到這一點。他故作聽不見,瞇著眼睛,說:

  “姑娘,鄙人的名諱是什么?”

  “燕飛白!”顧檐霂說。

  “聽不清,燕什么~”

  “燕飛白!!”顧檐霂抬高聲音。

  “還是聽不清”燕飛白搖搖頭,看著顧檐霂,可是眼睛里的笑意已經(jīng)完完全全把他出賣。

  “燕飛白?。?!”顧檐霂揪著燕飛白的耳朵喊。喊完之后,她回過頭來盯著燕飛白的眼睛。她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孩子氣。

  燕飛白很認(rèn)真的看著顧檐霂,他覺得此刻的她很美。他抬手輕輕的把顧檐霂的碎發(fā)別到她的耳后,輕柔的擦拭了還掛在她臉頰上的眼淚。他就那樣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顧檐霂,好像無論怎樣都看不夠一樣。

  “我聽到了,小霂”他很認(rèn)真的說。然后將顧檐霂緊緊擁在了懷里。此刻兩人的心跳實現(xiàn)了回應(yīng),實現(xiàn)了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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