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太和宮宴
原本聊的開心的眾人在聽到那太監(jiān)的聲音后頓時都噤了聲,各個貴女小聲的互相道別跟上自己的父母。方沉裕抬頭順著小太監(jiān)的身后向門內(nèi)一望,卻只能看到金碧輝煌的廳堂以及挨近門口的幾個桌案。
她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見周遭皆三三兩兩的一家人聚在一處,后頭的沈傾城四處找尋的目光與她撞在了一處,沈傾城抬手向自己的方向揮了揮,示意方沉裕同她一起進(jìn)殿,方沉裕搖搖頭,沈傾城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撂下手不再示意。
“小丫頭,又見面了?!?p> 卻有一個熟悉的聲音順著身后的清風(fēng)吹落在耳中,那聲音清冷如仙,讓人聞之如沐春風(fēng)——但方沉裕卻知道此人不可信。
“原來你是方才同我搭話的漂亮小姑娘的姐姐?!蹦锹曇粢膊坏却匠猎5幕卮鸨憬又?,“不愧是郡主之女,姐妹花兩個個個兒都是少見的美人兒?!?p> 沈無心本想同方沉裕套個近乎,誰知道會一巴掌拍在馬腿上,方沉裕冷哼一聲,理也沒理他,提起裙擺便輕巧的跨進(jìn)了大和宮中。
“怎么了,夸她漂亮也成錯了?”沈無心一頭霧水地望著她的背影,想的入神卻便被沈傾城撲上去一把抓住。
“哥哥,你發(fā)什么呆呢?快點(diǎn)走啊?!鄙騼A城催促道。
“這不正在走著,催什么?!鄙驘o心見是妹妹也懶得解釋,不耐的說了一聲。
眾人進(jìn)入宮殿內(nèi),只見其中以朝官之?dāng)?shù)定了桌,各個桌案的品階一目了然,皆置著造型別致的銀質(zhì)燭臺,方沉裕只稍微一望便看到了一同與慕嫻長公主坐在副位之處的秀安郡主夫婦,秀安郡主沖女兒招手示意,方沉裕本想快步走到母親懷中,誰知剛一抬手便覺手臂劇痛,這才想起自己受傷之事,只得端著體態(tài)強(qiáng)作鎮(zhèn)定一步一步走向爹娘,身后的方沁兒本欲學(xué)她的走姿,但學(xué)的別扭,腦中隱約浮現(xiàn)起“東施效顰”四字,張望了一圈見周遭的貴女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在嘲笑著自己,面上有些掛不住,于是趁周圍人多方沁兒快步接近方沉裕,一腳踩向她的裙擺。
方沉裕覺得身后一沉,接著便聞到一股熟悉的花水味,本能的覺得不對,下意識便停下了腳步,方沁兒卻猝不及防猛地撞在了她頭后的發(fā)簪上,將她的額頭劃出了一條深深的疤痕,方沁兒慘叫了一聲捂住額頭,周遭貴女皆皺眉避開她,方沉裕冷笑一聲,似在嘲笑她的愚蠢也似在嘲笑她的舉止粗鄙,向后退了幾步一把將她的手扯下來,并肩在她身側(cè)靠近她的耳朵低聲道:“別失態(tài),今日眾皇子也在場?!?p> “……”
方沁兒聽了方沉裕的話本能的抬頭一望,只見惠德皇后同高宗皇帝并坐與上首處,諸皇子并列坐與高宗皇帝左側(cè),左右處掃過,最出眾的便是皇子中從容端坐的遲桅楊與右側(cè)主位豐神俊朗的韓少將軍。
方沉裕見她的眼睛癡癡地盯著遲桅楊,知她已被遲桅楊不凡的皮相所迷住,便已經(jīng)不再理會她,自顧走向秀安郡主。
其實(shí)若方沁兒沒有被遲桅楊吸引的話,很容易就能發(fā)覺自己陷害方沉裕之舉被她反擊了回來。可惜她一心在吸引遲桅楊的注意上,就這樣將自己被劃傷的事給扔在了腦后。
方沉裕目不斜視的低聲道:“爹在那頭,趁現(xiàn)在眾人還沒落座,你趕緊用額發(fā)把額頭遮住。今日是你被眾官家公子矚目的好機(jī)會,千萬不可被發(fā)現(xiàn)你容貌有缺?!?p> 方沁兒的眼神緊鎖著遲桅楊,卻不知這等做法是極為無禮的。沈無心與沈傾城落座,方沁兒正從他們跟前走過,沈無心眼中的鄙夷一閃而過,對沈傾城悄聲道:“本以為那美人是郡主之女,沒想到舉止這般輕浮,盯著外男的臉左瞧右看?平日也就算了,如今皇家設(shè)宴,這等做派也太過沒規(guī)矩了些?!?p> “???”沈傾城聽到郡主之女四個字想當(dāng)然的以為是方沉裕,一眼望去,只見少女的頭微低,但背挺得筆直,雙手微攏,寬大的袖口上找不出一絲褶皺,連發(fā)上的步搖與腰間的禁步也是一絲不晃,整個人氣質(zhì)相當(dāng)?shù)亩饲f高華。
“舉止輕?。砍猎W叩倪@般穩(wěn)妥,舉止哪里輕浮?你怕不是花了眼吧?!鄙騼A城收歸目光對哥哥道。
“我說的不是方大小姐,我說的是那個穿紫色衣服的小美人?!鄙驘o心拿根筷子一指方沁兒,“喏,你看她,還盯著皇子們看個沒完?!?p> “她?她哪里是什么郡主之女啊。”沈傾城這才明白過來,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看向被命婦貴女們擋住的宋婉柔,“你看那個白衣服的女人,她才是那方沁兒的娘?!?p> “這等喜宴,她怎么敢穿一身白?”沈無心皺眉道,“這母女倆到底是何方神圣?這樣的鄉(xiāng)野做派,竟能讓堂堂的左都御史帶她們來正等場合?!?p> 沈傾城道:“我聽裕兒說,那白衣女人是方大人喪了夫的遠(yuǎn)方表妹,本名姓宋,方大人可憐她們才將那宋沁兒收為義女,她們跟秀安郡主是一絲關(guān)系也沒有?!?p> “什么表妹義女的?”沈無心冷笑道,“你瞧那方沁兒,眉眼與方大人的那幾分相似明眼人誰會看不出?也就是那方大人為求顏面騙騙同僚罷了?!?p> “這種事怎好胡說?你也該慎言些?!鄙騼A城趕緊捂住哥哥的嘴。
就在兄妹倆說著悄悄話的功夫,方沉裕與方沁兒已經(jīng)相繼落座。
“裕兒生的愈發(fā)出挑了?!蹦綃归L公主看著方沉裕笑道。
“慕嫻姨母才是更加青春美貌了,若裕兒不留神還以為是哪個跟裕兒年紀(jì)相仿的漂亮姐姐坐在此處呢?!狈匠猎5脑捯媚綃归L公主笑的前俯后仰,笑罷轉(zhuǎn)頭對秀安郡主道:“秀安,裕兒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會哄我?!?p> 秀安郡主道:“皇妹不知,裕兒在家中便時常嚷著要進(jìn)宮去你宮里串門,今日好不容易與你相見自然是要嘴里說的好聽些?!?p> 她們聊得倒是熱鬧,一旁傷了額頭的方沁兒卻是極尷尬,只得低頭用手帕摸了摸額頭。幸得傷口不大,沒流什么血,她松了口氣。一抬頭正見到遲桅楊的目光已經(jīng)落在了自己的方向,方沁兒忙正襟危坐,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來,心中盼著遲桅楊對自己青眼另看。
方沉裕坐在秀安郡主身旁,秀安郡主驚訝道:“這衣裳似乎不是你的?”
“我的衣服在跟傾城賽馬時勾到了樹枝扯破了,傾城便帶我去裁縫鋪為我重新做了一身?!狈匠猎5?。
“凈會胡鬧,好好兒的衣裳也被你扯壞。你也該學(xué)學(xué)沁兒,在家中踏踏實(shí)實(shí)做些女紅不比出去拋頭露面好的多?”方從敦道。
方沉裕在心中冷笑,只當(dāng)沒聽見,誰知抬眼的剎那卻正撞上遲桅楊看向自己熾熱的目光,方沉裕有些急促的避開,心砰砰的跳著,也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
這等薄情寡義之人偏偏卻做出這樣一幅深情的樣子,若是沒有前世,只怕方沉裕還會沉淪在這樣的神色之中,無法自拔。
一眼望去,這官家貴女們皆穿的花枝招展的暗暗爭艷,面上雖客氣,卻也不愿在行頭裝飾上輸給別人,一時間倒是分不出前三甲,官家男兒家們皆沒有刻意打扮,反倒是有了比較的必要,眾人的目光便分別落在眾皇子與眾公子的身上。
公子哥兒中最為出眾的自然是沈無心與韓若明兩人,韓若明倒是對這些議論紛紛的目光視若無睹,沈無心見眾美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馬上收了輕浮神色,一對清冷的鳳目微微一翻,薄薄的唇微微一笑。他不笑時冷若冰霜,于是只用了一絲淺笑就足以將這冰山融化開來,見之令人如沐春風(fēng)。
方沉裕雖避開了遲桅楊,但卻也是懷念前世對自己極為疼愛的高宗皇帝與惠德皇后,不動聲色的抬眼望去,只見高宗皇帝身穿龍袍端坐于龍椅之上,冕旒上的十二貫玉珠串掩不住的是絲絲縷縷的白發(fā)。他不住的輕咳著,身旁年紀(jì)相仿的惠德皇后擔(dān)憂的替他掃著背,低聲說著什么。方沉裕細(xì)算了時間,此刻的高宗皇帝應(yīng)該已經(jīng)病入膏肓,過幾日便會將皇子中最為出色的遲桅楊立為太子。可憐高宗皇帝在位英明一世,遲桅楊卻沒有他的成就,才使得大周日漸衰落。
方沉裕的腦中突然涌出一個可怕的想法,若能阻止遲桅楊登基,或許可救大周一命。
她被自己這荒唐的想法嚇了一身冷汗,不由得一哆嗦,余光見秀安郡主詢問的眼神朝自己看來,忙低頭裝作被桌上的芙蓉花糕吸引的模樣。
見眾人落定,酒菜也已上了個齊全,因不過是款待得勝歸來的韓少將軍,倒也不像當(dāng)年款待鄰國使臣那般的規(guī)矩盛大,相比之下隨意了些許,也未有什么條條框框的規(guī)矩,眾人便等待著高宗皇帝的發(f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