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再會無心
“駕！都給我讓開！”沈無心駕馬飛馳，路上的人紛紛躲避開，皺眉對著他飛奔的背影指指點(diǎn)點(diǎn)。沈無心心里頭嘀咕著這馬的爹娘怎么沒給它多生兩條腿，要不然哪還能跑的這樣慢？他倒是心里想的美，可憐那馬在采月軒本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偏生倒霉被這瘟神給挑了出來，屁股被抽的通紅，跑的腿直打顫。
“吁——！”
幸得緊趕慢趕，在還有一刻時間時沈無心終于來到了午門前。下馬對門口守門的亮了身份后扔下馬便隨著領(lǐng)路人進(jìn)了宮墻之中，馬在他剛剛離開的剎那就倒在了地上，不論旁人怎樣拉它也死活不愿意在動彈。
就在沈無心剛剛踏入宮門的剎那，一輛精巧的馬車不緊不慢地停了下來，侍女將矮凳放在車輪前，馬車上的人撩開簾子，兩個少女相繼下了車來。
這兩個姑娘穿著皆不俗，一個身著桃粉色襖裙外罩淺紅蠶絲比甲，一排整齊的搭扣鍍著一層金粉，與珍珠瓔珞相得益彰，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頭長發(fā)簡簡單單的梳成單螺發(fā)髻，髻上斜插著一只五股玲瓏珍珠步搖，耳上是一對翠玉梨花耳環(huán)，模樣生的亦是明麗脫俗；一個梳著雙平髻，發(fā)飾一對點(diǎn)翠鑲寶雀銀釵，正中央一只芙蓉小釵將一頭云鬢襯托的更為出挑，她穿著一件冰藍(lán)色對襟襦裙，外罩白色繡鳳大袖衫，手微微攏在一處被袖子擋了個嚴(yán)實(shí)，顯得極為的端莊溫婉。
桃衣女孩笑道：“你看我說的吧，我們一定趕得上，有什么好急的？”
藍(lán)衫少女聽了她的話皺眉道：“傾城，你抬頭瞧瞧都什么時辰了？只怕你的馬再慢一點(diǎn)咱們就要被皇帝舅舅斥責(zé)了?！?p> “皇上那么疼你，對待我們這些姑娘家也是和藹的很。就算咱們真的遲了皇上也定不會怪罪的。”沈傾城倒是不甚在意地笑道。
“傾兒，天子腳下怎可這般口不擇言？你也馬上到了及笄的歲數(shù)，也該注意些?！?p> 沈夫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沈傾城與那藍(lán)衫少女一起聞聲回頭，見沈氏夫婦并肩從另一輛靛青色的馬車處踱步走來。
“爹，娘，你們趕過來啦？”沈傾城有些意外的看著父母親。
方沉裕低頭喚了聲：“沈伯父，沈伯母好?！?p> “幾年不見，沉裕出落的越發(fā)標(biāo)志了?！鄙蚍蛉撕c(diǎn)頭，“怎的不見郡主和郡馬爺？”
“我昨晚上在貴府同傾城作伴，今日也是同傾城一起來的，我爹娘禮數(shù)不可失，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宮里等候了?！狈匠猎５馈?p> “嗯，郡主身份尊貴，這等喜事的確是耽誤不得的。”沈大人道。
“沈大人嚴(yán)重了，沈大人舟車勞頓才是當(dāng)真辛苦。”方沉裕道。
“你哥哥呢？怎的沒跟你們一起來？”沈夫人對沈傾城問道。
“哥哥跟少將軍多年不見，昨晚兩人通宵暢飲，哥哥說他頭痛的很，今日晚些再來?！鄙騼A城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方沉裕對她這點(diǎn)倒是佩服的很。
“真是胡鬧！”沈大人搖頭道，“都這個時辰了，這等大事豈可兒戲！”
一個慈眉善目的嬤嬤被他們的話吸引了目光，于是快步上前來，道了安以后道：“沈大人，方才沈公子就已經(jīng)進(jìn)宮了，宮宴馬上就要開始了，大人夫人小姐們還是快些進(jìn)去吧。”
“沒想到我大哥竟然比我們腿腳還快些?！鄙騼A城嘀咕道。
“傾兒，說什么呢？”沈夫人問道。
“沒什么！”說罷她拉著方沉裕就跑進(jìn)了宮門里。
“傾兒！這……”沈大人望著兩個姑娘的背影氣得直嘆氣。
“沈大人不必憂心，太后娘娘生前一向喜愛沈小姐，沒人會為難沈小姐的。”那老嬤嬤笑吟吟道：“沈大人，夫人，請隨我來?！?p> “走，找找我哥去。”沈傾城拉著方沉裕邊跑邊到。
方沉裕忙止步停下，道：“宮宴一向是開在太和宮中，這邊人跡稀少，定不會是在此處，咱們還是朝太和宮的方向去看看吧。”
“你說的有道理，你對宮里比我熟，那你帶我去那邊走走?！鄙騼A城道。
方沉裕指著一處不時有進(jìn)出的宮娥太監(jiān)的宮殿道：“那邊應(yīng)該就是了。你瞧那個綠色衣服的是不是沈大公子？”
“嘶……還真是他?！鄙騼A城定睛一看，突然蹦跶著扒拉方沉裕：“裕兒你看！跟我哥說話那個滿頭珠翠的紫衣姑娘是不是你那個妹妹？”
“嗯？”方沉裕隨她所說一看，果真看到方沁兒正與沈無心相談甚歡。
“你這妹妹當(dāng)真不簡單，看到個男的眼睛就淚汪汪的，她也不嫌眼睛疼？”沈傾城嘖嘖的搖著頭，方沉裕冷笑道：“有其母必有其女，你瞧那白衣服的女人，她就是那方沁兒的娘?！?p> 沈傾城很容易便看到了穿著一身銀白色裙裳的女人。那女人連發(fā)上都簪了一朵米白色的晚香玉，在一眾花枝招展的命婦和貴女中可稱得上遺世而獨(dú)立。宋婉柔面上帶著疏離的笑容，正同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穿著不凡的官員不時的交談著。
“走，咱們?nèi)悅€熱鬧?！狈匠猎５?。
“好。”沈傾城應(yīng)道，兩個姑娘一前一后的走至太和宮門前。
方沁兒見到方沉裕頓時笑盈盈的迎上去道：“呦，姐姐來啦，昨日您沒回府可把妹妹擔(dān)心壞了，原來是在沈公子家住了一夜，姐姐也該告知妹妹一聲才好?！?p> 這話說的著實(shí)有些令人不齒。不知道的聽了這話還以為方沉裕不知檢點(diǎn)與沈無心私通。周遭的貴女聽了這話紛紛轉(zhuǎn)過頭來，用奇怪的表情看向方沉裕。
沈傾城聽了這話面上頓時拉了下來，正要替方沉裕辯解，就聽方沉裕淡淡道：“昨夜我的確歇在沈府，我與傾城相見恨晚，不知不覺已經(jīng)深夜了，所以我便與傾城同住了一夜，沁兒妹妹讀書不多，說的話引人誤會也是小事，下次也該注意自己的言辭才好?！?p> “妹妹知錯……”方沁兒被她這話說的咬著牙道歉，沈無心聽了這刀光劍影的對話，本欲抽出扇子扇涼，卻發(fā)現(xiàn)袖中空空，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將一向形影不離的扇子丟了。急的豆大的汗滴便流了下來，轉(zhuǎn)身便低著頭在四處尋著。方沁兒裝了半天的可憐，轉(zhuǎn)頭卻見沈無心已經(jīng)沒了蹤影，頓時羞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傾城！你今日怎么來的這般晚？是不是方沉裕故意絆住你特意要你難堪？”文瀟湘從人群中擠出來握住了沈傾城的手，揚(yáng)著眉毛挑釁的看著方沉裕。
方沉裕卻是懶得理會她，貼著墻邊偷偷鉆到宋婉柔與之交談的官員身旁的花圃處裝作賞花的模樣背對著他們偷聽著他們的對話。
“……馮大人真是太客氣了，我出身低微，又是個新寡，幸虧有表哥這個靠山，否則奴家也是不知該何去何從?！彼瓮袢嵩捳f的極斯文，再加上那一身素凈的衣裳，在清冷中又藏不住她本人那一抹風(fēng)情，方沉裕暗地里不屑，這輕浮的招式對這種老男人來說的確是極具誘惑力。
“夫人真是太客氣了，夫人這等的好顏色，難道還怕沒有憐香惜玉之人心疼么？”那馮大人的眼神在宋婉柔身上輕佻的打量著。方沉裕知道宋婉柔此刻定是暗中自豪，上輩子宋婉柔便總是招惹這種好色之徒，為的便是利用他人之口來借此夸贊她的美貌，當(dāng)真是小里小氣的出身做派。
宋婉柔果真喜笑顏開道：“馮大人與夫人恩愛才真是令奴家羨慕，馮夫人有您這等的好相公才是真的好福氣?！?p> “本官與我家娘子雖是相敬如賓，但我府上無人。若夫人不嫌棄，不如來我府上與我作伴可好？”馮大人笑的滿臉褶皺，說著便摸上了宋婉柔的手。
宋婉柔一怔，忙把手從馮大人手里抽了出來，強(qiáng)顏歡笑道：“大人玩笑了?！?p> 馮大人向前走了一步，離宋婉柔又近了些，道：“夫人何必推辭？終歸夫人如今也是孤身一人，本官定會對你加倍寵愛。”
宋婉柔見那馮大人逐漸挨近自己，不由得有些慌張，匆匆拜別了他就落荒而逃。
方沉裕眼珠一轉(zhuǎn)，陰惻惻的一笑，她拉了拉馮大人的衣袖，裝作天真的模樣對馮大人說道：“馮伯父好?！?p> “小姑娘，你是……？”
見馮大人注意到了她，她笑著指著匆匆離開的宋婉柔道：“馮伯父，您是想做我的表姑父么？”
馮大人道：“哦？”
“馮大人，我表姑為人矜持些，但我是她的親表侄女，自然看的出表姑對大人您有些意思的。只是我姑姑畢竟是寡婦，若貿(mào)然嫁了終歸是不好。”方沉裕道。
“那小姑娘你有何見教？”馮大人就當(dāng)方沉裕在與自己逗樂，索性死馬當(dāng)做活馬醫(yī)，聽方沉裕一言。
“馮伯父不如附耳過來一聽?！狈匠猎５?。
馮大人便依她所說將耳朵湊了去，方沉裕便悄聲說了一長串的話來，那馮大人聽罷思索了一會兒便欣然點(diǎn)頭道：“你小小年紀(jì)竟想的如此周全，倒是難得。”
“畢竟我也希望表姑母能謀得一個好親事，馮伯父慈眉善目，定是表姑母的良人?！狈匠猎ＰΦ?。
話音剛落，太和宮的門突然打開，一個眉目清秀的小太監(jiān)一甩拂塵尖聲尖氣道：“開宴！請各位大人及其家眷進(jìn)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