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隊就慘了點。一晚上審訊,李新一邊吃一邊聊,滿屋子麻辣燙酸辣粉的味兒。小劉坐在電腦后面,不停的咽口水。站在身邊的馮隊,聽了半個小時后面如土灰。李新的說那位朋友,已經(jīng)提前退休,在何林那個案子發(fā)生期間正被調(diào)查。他們攪動了輿論風向,又造了假證據(jù)蒙混過關(guān)。都是李新偷偷打聽到的。怕有一天董成要弄死自己,他還能有一些籌碼在手。是死是活,也就看這個‘朋友’的價值了。
順著不曾忘卻的記憶,馮隊想起了太多往事。關(guān)于老周和他調(diào)查的事,一個熟悉的名字不斷在耳邊炸響。那段時間馮隊被抽調(diào)去了另一個抓捕現(xiàn)場補充人手。老周幫孤寡老人扛大米上六樓,腰給閃了。找了朋友幫忙開車去了一趟陳飛的老家。這位朋友叫李遷。長相英俊,懂得處世之道。工作后很早就被調(diào)到局里。如今位居正局級,在三個月前已經(jīng)辦理了提前退休手續(xù)。馮隊還記得剛進派出所實習那會,三個人同吃同睡同甘共苦。就算分開后也保持著聯(lián)系。老周過世后,他們接觸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馮隊想著可能是李遷工作太忙了。后來聽說李遷有把柄掐在同事手里,也算是放他一馬。
‘不可能是他’的借口找了一堆,馮隊還是忍不住心中的猜疑,如果老周真是因為李遷的舉報而受到陳飛雇兇殺人,到底是為了什么?李遷不應(yīng)該?。?!
“老板!”董成走到陳飛面前。把平板電腦放到桌上,“有一個署名鷹的人,發(fā)來了郵件…”
“李新已經(jīng)自投羅網(wǎng),你也考慮一下去哪吧!”陳飛剛接了一通電話,此刻卻不慌不忙處理著手上的問題。他抬頭叮囑了一句,“你去休息不用管我。晚上去見我大哥,你也不用跟著?!?p> 董成看在眼里。咬了咬牙還是退出房間。
從他跟著老板來到這座城市。表面上交了不少朋友,逢年過節(jié)也叫他一起出去玩。但是總覺得生活少了些什么似的。后來李新被批準可以回來幫忙,單調(diào)的生活多了老朋友,仿佛那段一起瘋狂一起爭取的日子又回來了。這種熟悉的感覺很快磨滅。董成不明白是距離拉開了兩個人的好感,還是時間袒露了每個人真性情。李新變得心軟了……
幾個行業(yè)惡霸,初級者挨揍后跪地求饒,中級者得見點血聽不得對家人的威脅才松口,高級者就直接慘不忍睹了。董成向來喜歡聽話的那種人。但是時間久了,又對他們沒什么耐心。心情不好的時候居多,動手變成了熱身活動。身邊的手下似乎對這種環(huán)節(jié)習以為常,像是在看現(xiàn)場版的拳擊比賽。結(jié)果顯而易見,董成能把對方揍的躺在病床上至少一個月。
幾年前在朋友開的私廚吃飯,何林跟著同事進門抓嫌疑犯。那是第一次見面,眼神打架很擅長的兩個人,記住了彼此的相貌特征。第二次見面時何林也被邀請到現(xiàn)場參加開業(yè)典禮。一次兩次,何林見董成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慢慢有機會說兩句話。董成很戒備的保持距離,私下調(diào)查了他所屬的工作單位。
那時候老板的朋友遇到點麻煩。這邊又發(fā)生幾回到店里鬧事,找董成麻煩的人也不少。無非就是董成年紀輕,沒有拜訪地下古董交易的老板,也沒有跟錢莊老板打招呼,壞了賺錢圈子的規(guī)矩。董成不是不懂這些繁瑣的禮數(shù),他是想借機看清楚有多少招搖過市的老板需要打掉,他們的弱點和能收獲多少利益。整編結(jié)束后,他代替老板成為暗夜之中的王。
記得那次港上惡霸和他的手下過來討說法。白天董成忙,身邊的伙計就把事替他辦了。晚上董成見到了那三位被打的不成人樣的惡霸和兩名手下。他們從后備箱取出射釘槍,嚇唬人還是挺管用的。但不知道為什么,董成實在壓不住那股子邪氣兒,直到鮮血噴濺在地上。周圍的手機燈照過來,有暗夜玫瑰的感覺。尸體被投放在化工桶里,瞬間冒出了刺鼻難聞的味道。之后伙計開貨車到垃圾場附近的山坡埋了。那段是沒人管轄的區(qū)域,與垃圾的惡臭為伴,一般是不會被發(fā)現(xiàn),就算發(fā)現(xiàn)也被酸腐蝕入骨了。
但誰會想到,何林跟高煥一直盯著他那幾個伙計,從私家車到拉貨車,每個車牌號都被他們記在腦子里。還被高煥拍下了運送深埋的過程??上б曨l沒整理發(fā)出去,高煥就被綁架,何林為救她擋子彈死了。
董成想起在糖廠廢棄廠房的那一幕,就會忍不住全身起雞皮疙瘩。那天他是被人推出來的。聽著從遠處隱約傳來的警笛聲,腦子里全是何林對他笑的畫面。也是從那時開始,他患上了失眠癥,嚴重時需要用藥物助眠。
鐘老坐在院子里,看著一間屋子一間屋子搬出家具。有些是賣給二手市場的。有些是要運到鐘晨新買的別墅里。趙沐然和鐘藍答應(yīng)跟鐘晨一起住。唯獨老爺子對自己的去向沒吐露一個字。
中午結(jié)束搬家。鐘老把三個孩子送走,讓幫廚坐了幾個家常菜。他一邊烤火一邊對著滿桌子菜等人。趙沐然不放心,讓兩位阿姨偷偷給自己報信,有什么情況他馬上回去。
“怎么就你一個人?”陳飛背著雙手,一腳跨過門檻,看著滿桌子菜又看了一眼大哥,脫了手套坐到對面。這個角度他能看到曾經(jīng)的愛人于寬的遺像。
鐘老對他笑了笑,坦然的說:“約你來吃個團圓飯。如今家事公布,家產(chǎn)分配,遺囑確立。我覺的有必要跟你說一聲?!?p> “是啊。她跟我狠心的說把孩子打掉了。如今還得感謝你們,為我留了血脈?大哥,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可能吧!就是不說出這個秘密。我們也過了大半輩子。只不過拿你兒子抵擋一下你那狂妄的勁頭。可惜兩個孩子都沒活出個人樣。是你套住了他們的腳腕,脫下深淵萬劫不復(fù)。律師說至少得七年起步?!?p> “套住他們腳腕的,是他們自己的貪心。一個嗜賭一個斂財,吃多了自然不消化。這跟是不是咱們的親人沒關(guān)系。人性的自然選擇而已。他們都是經(jīng)受多年教育的成年人。理當明白,貪吃者的下場。你養(yǎng)兒,還能保證他一生坦途無災(zāi)?想得太多了……”
陳飛得意的念著自己多年育兒經(jīng)。只看著李新和陳飛,就讓他厭惡了一個人漫長的成長過程。對大哥的滔滔不絕,報以先發(fā)制人的態(tài)度,闡明了自己又省的聽他廢話。他夾了白糖拌冰糖蘿卜,在嘴里反復(fù)咀嚼著。只有二人吃飯的咀嚼聲,時間仿佛倒退回決定他們命運分開的前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