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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閣老

第十四章 弊政根源

大閣老 離之淵 2243 2021-01-29 19:55:00

  對于徐階、高拱,后世對其功過也多有議論,但只論官場爭斗手腕,還是徐階更勝一籌。

  二人同為大政治家,權謀手段或許各有長短,但若論洞察人心,毫無疑問,無人能與徐階相比。

  幾十年的宦海生涯中,徐階周旋于嚴嵩父子和嘉靖之間,直到必勝之時,才一舉將嚴黨連根拔起,正是因為他摸透了嘉靖與嚴世蕃的心思,方能對嚴氏父子一擊必殺。而此次逐高拱又一次展示了他這項非凡的本領。

  此時,聽張居正對二人的推崇,張敬修心中深以為然,但他認為還是自己老爹厲害。

  試想一下,若是張居正不做那救時宰相,只如老師徐階般縫縫補補,又怎會落得那樣的下場?只是若真如此,那張居正也不會被后世稱為“中國歷史上最優(yōu)秀的內(nèi)閣首輔了”。

  張敬修心中仔細斟酌后,對張居正道:“兒初以為高閣老為言官所逐,然聽父親之言,似是元輔在后謀劃。元輔權謀手段高超,此時威望又如日中天,恐怕陛下都對元輔束手無策?!?p>  “然‘一朝天子一朝臣’,眼下,陛下迫于形勢,仍需元輔在朝。但此番內(nèi)閣爭斗,陛下必對元輔心存芥蒂。試問,豈有不得天子信任之輔臣?元輔心思縝密,工于謀身,又怎會察覺不出陛下的心思?且元輔已年近古稀,屆時,恐怕元輔自己都不欲在內(nèi)閣久待吧?!?p>  張居正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張敬修的意思,道:“你是說,元輔可能會自請致仕,而陛下也會任其離去?”

  張敬修道:“正是如此。若真到那個時候,以陛下對高閣老的信任,又怎會不將他召回朝中?”

  張居正搖搖頭道:“你所說雖有可能,但一切只看元輔心意。以元輔的為人,又有現(xiàn)今的局面,怎會輕易離去?”

  是啊,徐階雖在嘉靖四十一年就登上首輔之位,但此時才可以說是真正大權在握,又怎會不大展拳腳?

  張敬修知老爹是以己度人了,道:“元輔非戀權之人,又已年老,若明知不得陛下信任,為子孫計,怕是會萌生去意。”

  說徐階不戀權,是有根據(jù)的。他一擔任首輔,就在辦公房內(nèi)掛了一個條幅,上書“以威福還主上,以政務還諸司,以用舍刑賞還諸公論”,而且當政時也說到做到。

  聽了這話,張居正手摸胡須細細思考,他雖覺得兒子說得有幾分道理,但不認為徐階很快就會致仕。在他看來,徐階就算主動致仕,那也要三五年之后。到那時,高拱能否安然起復就更是個未知數(shù)了。

  過了一陣,見老爹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張敬修心道,若非我從后世而來,恐怕也不會相信,徐階剛把高拱趕跑,僅過一年就主動放棄了手中的權力。

  于是,張敬修轉移話題,問起了言官圍攻高拱之事。

  張居正也想問問兒子對言官的看法,道:“言官有監(jiān)察、封駁之權,若其聯(lián)合,其勢不小。若利用得當,可成大事?!?p>  張進修問道:“若父親當國,當如何用之?”

  張居正不假思索道:“以內(nèi)閣統(tǒng)六科,以六科察部院,以部院察地方!”

  “考成法”,張敬修腦中瞬間閃過這個詞,嘴上卻脫口問道:“父親可否詳說其中奧妙?”

  其實張敬修哪會不知考成法的細節(jié),他只是想聽聽此時張居正所思與其執(zhí)政時有何不同,要知道這考成法雖大大提高了朝廷的行政效率,卻也把士大夫們得罪狠了,而且有些官員為了考核合格,又進一步加大了對底層民眾的盤剝,使得在很大程度上加重了農(nóng)民的負擔。

  見兒子感興趣,張居正也想傾訴一下他的想法,便耐心的解釋道:“今天下之事,不難于立法,而難于法之必行;不難于聽言,而難于言之必效。因而,要掃無用之虛詞,求躬行之實效,必得對上下各級官員的實績嚴加考核。而考核之法就如我剛才所說,自上而下層層監(jiān)督,以此保證中樞政令暢通無阻?!?p>  顯然,張居正早已將考成法思考成熟,難怪在登上首輔之位不久后,就立即推出考成法。

  以張居正的智慧,不可能不清楚此法推出會從上到下得罪大批官員,仍毅然為之,這便是真正以天下為己任的擔當精神。

  懷著對老爹的敬佩之情,張敬修提醒道:“此法雖好,但天下官員反對者必然眾多,且其中也有不少弊端?!?p>  張居正眉毛一揚,對兒子所說‘反對者眾多’不以為然,而是問道:“有何弊端?”

  張敬修分析道:“父親所言考核官員之實績,需以量化為準。以賦稅為例,要求地方上繳一定數(shù)目的賦稅,并以此層層考核,直至州縣,然賦稅何來?民也。若真嚴格考核,地方官員為求合格,怎免得了橫征暴斂?再者,也難保官員不會上下沆瀣一氣,弄虛作假?!?p>  因張敬修所說,以考成法向地方考核賦稅征收,正是張居正心中所想,使得他古井無波的臉上有了些變化,不由得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子,思考起來。

  良久,張居正才說道:“向民征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聽老爹這樣說,張敬修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民本已不堪重負,若真層層考核,負擔終將落于平民百姓身上,如此一來,民何能得安?”

  張居正改革中,考成法和一條鞭法,雖暫時解決了朝廷的財政危機,但對于百姓來說,在層層攤派之下,實則更加重了負擔。

  張居正瞪向張敬修,沉聲道:“縱使不對地方嚴加考核賦稅征收,民間負擔又豈少了?更何況,其中大部分還被地方官吏中飽私囊?!?p>  張敬修道:“兒有一問,不知父親可否為兒解惑?”

  張居正喝道:“有話就說,何必故弄玄虛!”

  見老爹發(fā)怒,張敬修卻施施然問道:“父親覺得我朝積弊根源在何處?”

  張居正沉默了。

  張敬修自顧自說道:“土地兼并?抑或是吏治腐?。炕蛟S吧,但更根本還在于歷朝歷代皆有的‘宗藩制度’和‘優(yōu)免制度’。我朝厚待宗室,堪稱歷代之最。如今,光是供奉宗室支出,便已達天下賦稅十之二三。另外,士大夫可優(yōu)免賦稅,與宗室亂象同,皆為土地兼并主要成因。所謂‘水可載舟,亦能覆舟’,若所有負擔皆攤派于百姓,縱使一時中興,也必不能長遠。因此,此二弊不除,想要富國強民不過只是鏡花水月罷了。”

  其實,最根本的還是那世襲罔替的封建制度,以及那禁錮人心思想的程朱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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