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所認識的人之中,也有許多會書法的,其中也不乏書法大家??墒撬麄儺吘苟际谴笳煞?,也都是一大把年紀了,懂書法并不足為奇??墒茄矍暗哪莻€小姑娘,一介女子,年紀還那么小,竟然能寫得岀如此漂亮的毛筆字。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他開始暗暗地關注起了那個小姑娘……
剛剛開學的時候,教室里還是有很多去學習的,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雖然還不至于將那個并不怎么大的地方擠的一點都不剩,可是也確實去了很多去學習的人。
可是,漸漸地,他發(fā)現(xiàn)每次到教室里來聽課的人變得越來越少了。一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是或許那些學生家中有什么事情被耽擱了,那也是人之常情,他完全可以理解??墒?,慢慢地,他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后,那些他以為或許是因為家中有事而暫時無法來聽課的學生仍然并沒有返回到那學堂來。不但如此,接下來又有許多像那樣的學生都無緣無故地離開那教室了。而且,再也沒有回來過。他開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有些不對勁。然后,他開始變得擔心起來了。他一直都在想著:是不是……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課講的不夠好,以至于他們覺得在這里聽課很沒有用,也沒有什么意思,于是索性就走了。他擔心,他真的很擔心,因為他心里很沒有底。萬一……萬一再過一段時間教室里面的人都走完了的話,他可怎么向他的朋友交代呢。他非常擔心,開始有所顧慮了起來,更不敢再接著往下想。因為他害怕那個讓他最擔心的后果,不知道結果會不會真的會像他想像的那樣。由于沒有一個認識的人可以傾訴,他也不知道應該找誰來想想什么辦法,他只好一個人獨自去想著應該怎么樣去應對那樣的局面。
每天,上榻之后,他所想的并不是應該盡快地入睡,而是細細地思忖著對策。直到……直到深夜他都無法入眠,在榻上翻來覆去,一直到不知不覺地睡著。
白天他心里也無法安穩(wěn),只要是不在上課或者是批改作業(yè)的時候,他都在思慮著。下面的每一節(jié)課都讓他如履薄冰。上課時他變得十分的謹慎起來,越來越小心翼翼。他生怕在黑板上寫錯了字,甚至害怕講課時一不小心念錯了一個字。越來越重的焦慮使他變得開始有些心神不寧了起來??粗淌依锩娴娜嗽絹碓缴伲约簠s無能為力,只能束手無策,他整個人已經快接近崩潰的邊緣了。
其實,他也想過要親自去那些學生的家中去找他們,看看那些學生家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以及他們到底為什么會不再來學校了。是那樣的,當?shù)谝粋€學生遲遲還沒有返回學堂的時候他就有那種想法了??墒?,后來他才漸漸發(fā)現(xiàn)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為在那個一眼都望不到盡頭的眾多高低不平的山丘之中,他根本就不知道哪里會有人居住,他更不知道錯綜復雜的山丘之中哪里會有道路,哪里會有溪流,哪里又會有深淵。更讓他不可思議的是,不但那些學生的住處他不知道,就算是那教室里面其余的學生也并不知道他們彼此的住所。
細問之下,他才知道,原來那些學生的家并不是都在一起或者附近哪個區(qū)域。他們的居處分布得四零八落,而且又極為隱蔽,彼此之間很少走動,也很少聯(lián)系。所以他們彼此之間很少認識,那天來學堂時他們也大多都是第一次見面??墒怯幸粯铀杏X很奇怪,很多的學生都走了,他們中有的是男生,有的是女生,總之的確是走了不少的人??墒悄莻€姑娘卻好像并沒有走,而那也讓他的心里多少感到了些安慰。
這天,他和平常一樣,正伏在那案幾上,仍然在思索著那些讓他憂慮的事情。他想來想去也沒想岀個結果,心中感覺甚是不安。于是,便隨手把案幾前的一本書翻了開來,想看看書緩解一下。他一邊心不在焉地翻動著書頁,一邊走馬觀花地瀏覽著書中的文字,覺得越看心里越是煩惱。就當他準備索性將書本合上時,沒想到卻在其中一頁的頁眉位置發(fā)現(xiàn)了一處讓他感覺到不一樣的東西。細心看時,卻發(fā)現(xiàn)那頁眉處竟然用極細的筆極為簡潔地勾勒著一幅小小的簡筆畫。看那所畫的內容時,應該是一位極為儒雅之士,端坐于石上,頭上一朵陰云,手中卻持著一把非常大的扇子。那扇子畫得甚大,極不合比例,都快有整個人那么大了。再看那畫時,雖然是簡筆畫,可看起來卻是十分的生動有趣。而最不合理之處就是那把極不合理的扇子了,畫得也太大了。本來天上就已經有陰云了,就快要下雨了,可是那人手中卻還持著一把扇子,而且還是那么的大。不過,他知道,那幅畫的用意便在那極不合理的扇子之中。把扇子畫得如此之大,并非偶然,而是有意為之。扇子大些,涼風自然也會多些。正常情況下,天上有陰云,都快要下雨了,又怎么會需要扇子呢?而畫中的那個人卻持一把如此大的扇子,可見畫中之人感到非常的煩躁,心中很亂,安靜不下來,需要很大的扇子取風才能夠冷靜下來。想到這里,他不禁暗自驚奇道:會是誰那么細心呢?竟然能知道他的心事。他雖然的確在為事情而憂心,可是在教室里他可是一點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每次上課時他都在極力約束著自己,盡量不讓那些情緒出現(xiàn)在課堂上。雖然現(xiàn)在教室里面并沒有多少學生,可他想來想去,也不知道到底會是哪個學生。實在是想不岀來,他索性不再去想了,讓他煩心的事已經夠多的了。
學校的四周全部都是跌宕起伏的丘陵。那些丘陵雖然并不怎么高,可是也足夠能把那所學校遮得一干二凈。
如果是在外面,就算是再怎么仔細,也不可能察覺得到那所學校的。他好像從來都還沒有像現(xiàn)在那樣煩心過,簡直是郁悶極了。
那天正好也不是學生們上課的時間,于是他便從學校走了岀來。天色看起來還不錯,可即便是那樣也并沒有怎么影響到他那憂郁的心情。他邁著漫不經心的步子,沿著腳下那條還并不怎么成形的山路朝前漫無目的地走著。腳下的那條小路本來就不怎么顯得寬敞,加上茂盛地四處爬滿在路邊的那些形形色色的野草,就更顯得狹窄了。
那條小路上到處都布滿著形狀大小不一的石子,而且還是十分堅硬的那種。那條小路就那樣纏繞著那座相對來說還是比較高的山丘彎彎曲曲地向前面隱隱約約地伸了過去。
他順著腳下的路一直朝前走去,走了很長時間了,漸漸地他似乎覺得心情要比剛剛來的時候要好多了。于是,便開始有意留意一下身邊的景色了。說句實話,他也是很喜歡外面的景色的,尤其是像眼前那樣純粹自然的風光,沒有半點人為的痕跡。他已經位于那座山丘的半腰上了,眼前不遠處的山谷處的景色看起來似乎更能吸引他。于是,他便從腳下一處分岔路口沿著那個方向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這樣的山路他生平還是第一次經歷,所以走起來顯得格外吃力。但是,為了能看到更為自然的景致,他索性也不顧那么多了。
山路越來越難走了,他也越來越覺得有些體力不支了。于是,他決定停下來休息一下。腳下正有一塊較大的石塊,他提起疲憊不堪腳來,似乎準備要把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放在了那只腳上。誰知他提起腳來就要踏上去的時候竟然踩空了。他頓時驚得魂不附體,要知道當時腳下的那條小徑是很狹窄的,而小徑的一邊便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深淵。如果失腳掉了下去,可就沒有命了。沒有想到在他的身子快要倒下的時候,竟被一個人緊緊地及時抓住了他的手臂。他驚得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直到過了片刻之后很久才漸漸清醒了過來。
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坐在了那個較大的石巖上了。面前正立著剛才救他的那個人,他定睛看時,不覺驚訝道:“是……是你?”只見面前的那個采藥夫裝扮的姑娘看到他時,先是刻意避開了他的眼神,然后又移過目光來說道:“你……你怎么會到這兒來?”他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你怎么會在這里?”她吞吞吐吐道:“我…………我……”她似乎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回答他的問題,可思慮過后,她卻始終沒有說岀來。他意識到后,便不再問了。由于在學校的時候他單獨見她的機會并不是太多,這次竟然會在這兒見到她,完全出乎他意料。本來他應該是有許多話要向她問的,或者說是要向她說的。可是,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卻打消了那個念頭。而她,應該也是一樣。同樣,她也沒有開口。兩個人彼此都沉默了起來。
過了有很長的時間了,他開口說道:“天色已經不早了,你……你的家在哪里,我……我送你回去吧?!彼泵溃骸安弧弧挥茫易约嚎梢缘?,老…………”她本來打算稱呼他老師的,而且本來就應該叫他老師的,合情合理,可……可她卻并沒有那樣稱呼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什么。她接著說道:“你……你還是現(xiàn)在回去吧,這里的山路很不好走,回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千萬要小心!”他看著她說道:“那……那你……你呢?”只見她看著他,羞澀地微微一笑,說道:“我自己可以的,我經常來這兒,這里的路我很熟悉的?!彼坪跤行┎惶嘈牛銌柕溃骸罢娴摹恪阋粋€人真的可以嗎?”她故作堅強地說道:“那……那當然了,剛……剛才是誰救你的?”他不再有所疑慮了,說道:“雖然……雖然你很熟悉這里,可回去的時候也要格外小心,畢竟就你一個人,還只是一個女孩子?!彼娝p輕點了點頭,雖然心中還是有些不放心,可還是那樣起身開始往回走去了。
他沿著腳下原來的那條路慢慢走了回去。由于他還不是太放心,所以他邊走一會兒邊回過頭去看看她,看她是不是還在那兒。而她也站在那兒看著他一步步地走下去,直到互相看不到了他,才小心翼翼地一心沿著腳下的另外一條小徑慢慢走了回去。在途中他心中就一直在好奇:那個姑娘為什么那樣一身打扮?為什么孤零零的一個姑娘會出現(xiàn)在那么危險的地方?他突然又想起了他的作業(yè),為什么會出現(xiàn)許多莫名其妙的草藥的名字:蒲公英、車前草,茯苓,甘草,丹參,旋覆花,薊草…………?他不知道的東西太多了,索性也不去想了。
時間就那樣一天天地過去了,而每一天教室里面的學生都在減少。雖然他也無時無刻不在為那件事情而憂心忡忡,可最終還是無能為力。而他也并沒有決定要去做些什么,因為他知道,他所能做的事情并不能改變什么。
可直到有一天,他開始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因為……因為那個姑娘也走了,而且很突然地就走了。那一點,他完全沒有提前感覺得到。自從那個姑娘走了以后,他便再也無心上課了。雖然顯得格外空蕩蕩的教室里還有兩個學生,但是他卻再也沒有什么心思講課了。
每次進到教室里以后,他都會不自覺地朝著那個并不怎么起眼的角落里望去,而且一望便望了很久很久……那個姑娘,她離開前曾經就一直坐在那個位置。
他終于再也靜不下心來了,于是,突然有個十分沖動的想法:他決定要離開學校去把那些不再回來上課的學生都一一找回來。他想知道他們不來上課的原因。尤其是她……那個姑娘。她的離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以為她是不會離開的,可是結果卻是那樣讓他無法相信。
于是,他簡單地收拾一下東西,獨自一人離開了學校,沿著打聽好的方向一步步朝山谷深處慢慢地探去……
變幻莫測的云霧繚繞在深邃的山谷間,那使得遠遠望去的林木看上去若隱若現(xiàn)了起來。就在那一處山谷的半腰上頑強地生長著兩棵十分粗壯的松樹,上面爬滿了又粗又長的藤蔓,長長地在較高的地方紛紛都參差不齊地低垂了下來??瓷先ツ撬蓸浜湍抢p繞在上面的藤蔓應該都有些年歲了,都顯得格外蒼古。繞過那些垂下來的藤蔓,后面卻有一處洞口。從外面朝那洞穴里面看去,好像有些小小的光亮。那洞穴口雖然并不怎么顯眼,也并不怎么大,可是一個人從那里進去,卻顯得綽綽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