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束光
秦子川的內(nèi)心談不上善良慈悲。恰恰相反，他是個極為自私的人，他渾身散發(fā)著“我生前當(dāng)及時享樂，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的生活痞氣。
畢竟，秦子川若真是個善良的人，他就不會選擇拋棄孤兒院臨陣脫逃了。
若擱平時，某條街道死了人這種事，秦子川看都懶得去看一眼。
然而今時今日，秦子川跪在地上痛哭的模樣也是他自己從未想象過的景象。
而事實上，江城每天都有人死去，死于智能機(jī)械之手。久而久之，習(xí)慣某個人，某些人的死去已成為了江城人們茶余飯后的閑談。
可秦子川雖說不是好人，可他也不能說是無情之輩。
這批人因為他的魯莽行為而丟掉了性命。甚至于，到死都是茫然無措的。九泉之下，也難以合眼，死不瞑目。
說到底，秦子川也只是個剛剛成年的孩子。還保留著年輕人的純粹與擔(dān)當(dāng)。
所以，他會跪在這里，跪在血泊之中，因為一些素不相識的人而痛哭流涕，因為想要片刻心安而頭抵青石長跪不起。
秦子川不敢抬起頭。
他怕一旦抬起頭就會看見一群渾身鮮血的人瞪著他，罵著他，靠近他，將他身上的血肉一片又一片地扯了下來。秦子川渾身劇痛。
于是，秦子川跪了很久。
跪到渾身僵硬，跪到淚已干涸，跪到日薄西山，太陽不見。
哪怕有智能機(jī)械的履帶與他貼身而過，他都沒有抬頭。
直到一個聲音在他頭頂上方響起。
“大哥哥，你的手流血了呢！大哥哥?”
聲音稚嫩而軟糯。
秦子川被喚回了現(xiàn)實。
他茫然的抬起頭，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六七歲的小女孩兒站在他的面前。
“大哥哥你的手出血了?！毙∨禾嵝阉馈?p> 秦子川低下頭，只見被他抓在手里的棱形石頭在長時間的擠壓下，深深扎進(jìn)了他的手掌心。
鮮血流了出來，順著掌紋和縫隙溜淌而下。浸濕了青石磚道，混進(jìn)了地上凝固的血液之中。
被鮮血浸染過的石頭，隱隱透著青色的光澤。
秦子川稍一用力，石頭應(yīng)聲而碎，化為碾粉。微風(fēng)拂過，石粉融歸大地。
秦子川抬起頭看著小女孩兒，笑了笑，說道:“沒關(guān)系。哥哥沒事兒。謝謝你啊?！?p> 聽到秦子川對自己道謝，小女孩兒的臉一下子害羞的紅了起來，她點了點頭停頓了一下，說道:“沒關(guān)系啦。不管發(fā)生了什么大哥哥都不要再哭了哦。奶奶說，哭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要肯努力地生活，沒有什么事情是無能為力的?！?p> 說完，小女孩兒看著秦子川的臉，猶豫了一下。接著她伸出手，從兜里拿出來一張手絹。擦向秦子川的額頭。
“全是土。顯得大哥哥不帥了呢。”
小女孩兒嘟囔道。
秦子川輕輕一笑，任由小女孩兒為他擦著額頭。只是沒有水的緣故，越擦越花。
忽的，一個蒙著臉的婦女沖了過來，一下子抱起小女孩兒，一邊說著“對不起，小孩兒不懂事”一邊與秦子川拉遠(yuǎn)距離。
眼見小女孩兒被人抱走，秦子川急了，猛地站起身，剛想一腳踹過去。
卻只聽離遠(yuǎn)的婦女對著懷里的女孩兒數(shù)落道:
“媽媽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和陌生人說話嘛。”
“我知道了媽媽，可大哥哥是個好人呢。長得還帥。”小女孩兒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
秦子川站在原地，，默默看著母女倆遠(yuǎn)去的背影。掌中的小手絹被牢牢攥緊。
……
茫茫人海，在你迷茫之際，總會有一束光闖入你的命運，將你拉出萬丈深淵。
在現(xiàn)在的秦子川的眼中，這萍水相逢的小女孩兒就是他生命中的那束光。
“大哥哥是個好人呢。”
小女孩兒的話語回蕩在他的腦海之中。
太陽徹底落下了帷幕。夜色悄然降臨。
在月亮還沒有徹底升起的時候，秦子川邁入了某某炸雞店的店內(nèi)。
“抱歉，小店要關(guān)門了。吃飯的話請移至別家?！甭犚婇T口有響動，吧臺內(nèi)的少女頭也不抬地說道。
片刻之后，沒有聽見有人出去的她疑惑的抬起了頭。
結(jié)果九兒驚訝地看到灰頭土臉的秦子川笑呵呵地站在她的面前。
“我不吃飯，我就想洗把臉?！鼻刈哟ㄕＡ苏Ｑ?，笑著說道。
“??！川子哥你咋回來了?怎么一身土?？爝M(jìn)來！”九兒俏臉一紅，趕忙拉開通往里屋的門。
“這不是下午有點急事，走的急嘛！還沒好好和你道個別?！?p> 洗了一把臉的秦子川坐在九兒身邊如是說道。
“那事情解決了么？”九二的父親從里屋走出來，“下午我本想出來和你打個招呼的。可當(dāng)時看你魂不守舍地走了，就沒叫住你?！?p> 九兒的父親是一個溫和的大叔。
秦子川連忙站起身，說道:“事情解決了，抱歉，讓叔叔你擔(dān)心了?！?p> 炸雞大叔擺了擺手示意秦子川坐下，待其坐下后，他說道:“沒關(guān)系，事情解決了就好。倒是你，灰頭土臉的進(jìn)來，一天沒有吃飯了吧？我給你做個雞排飯吧?！?p> “不用不用，我坐一會就該走了?！鼻刈哟ㄚs忙擺手，阻止了炸雞大叔的動作，他說道，“已經(jīng)夠晚的了。我再不回去吃飯老頭子他們該擔(dān)心了?！?p> 說完，秦子川問道:“倒是叔叔你們明天幾點走啊?！?p> “明天上午我侄女會過來，她有能干擾智能機(jī)械信號的車。到時候我們跟她走?！?p> 炸雞大叔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對秦子川實話實說。
秦子川為他們炸雞店送外賣送了三年了。
在這糟糕的年代里，能堅持不懈地送三年外賣并次次準(zhǔn)時準(zhǔn)點到達(dá)目的地。這樣品質(zhì)的年輕人炸雞大叔信得過。
“那你們要去哪個城市?。俊鼻刈哟▎柕?。
“瀾城。南大區(qū)與東大區(qū)的交界線上的城市。那里智能機(jī)械的觸手并未完全到達(dá)。而新人類的武力威脅也不嚴(yán)重?！贝笫逭f道。
三人聊了幾句后，秦子川匆匆告辭趕回孤兒院。
回去的路上，秦子川心想自己的回心轉(zhuǎn)意說不定會讓孤兒院的眾人喜出望外。而且自己還帶回去一個小驚喜呢。
還有一條街道就到達(dá)圣光孤兒院了。
茫茫夜色之中，嘈雜的聲音順著風(fēng)聲傳進(jìn)了秦子川耳朵里，隱隱可見孤兒院亮起著忽明忽暗的點點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