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貍總是高估自己的首發(fā)能力，而且過度謹慎，這是我拋棄他的原因之一?！蓖醯掳l(fā)端詳著那半瓶晶瑩剔透的瓶裝水說，“老兄，告訴我，如果把這印著星際情報局徽章的瓶子丟在大街上，算不算泄密？”
貓塔的BOSS外號叫河貍。
王德發(fā)的意思比較隱晦：無論是他還是王美麗，都不會泄密，但如果發(fā)現(xiàn)什么風聲鶴唳的泄密跡象也不要賴在他們父女身上。關(guān)于那瓶水的假設，是只有漢克才能聽懂的弦外之音。
二十年前，王德發(fā)曾像漢克一樣在貓塔工作。所有的分道揚鑣，無非源于分歧。他與河貍的分歧，正是來自一只“小瓶子”。王德發(fā)覺得有些信息應該公之于眾，而河貍則認為民眾不需要知道太多。
“哈哈哈”，漢克偷偷豎了個大拇指，“還是不要議論長官了，聊點別的再走吧，我記起了貝蒂小時候，你每次帶她來我都會送給她些小禮物，真是光陰似箭啊?！?p> “這就叫卸磨殺驢，我說要走了嗎？不過確實忙得很，下去看看就走了?！崩贤踔钢慌_方形機器說，“美麗，把那個搬走。”
那是一臺小巧的離心分離器。
尷尬的王美麗杵在那里沒動。
“老東西，還是老樣子，”漢克說，“別搬了，太重了，兩小時后我派人把一些組織樣本和新機器送到研究所…還要下去看看？”
“去吧，來都來了，不方便？”王教授盯著漢克問。
“不是那個意思，必須方便?！睗h克笑著回答，“我就不陪著了，讓他們帶你去吧。”
一個胸前掛著“貓牌”的年輕人，將父女二人領(lǐng)進電梯，按下了“-115”鍵。
電梯很快，快到讓人有太明顯的失重感。
身體里剛安分下來的酒精又折騰著涌向腦部，王美麗有點暈眩。
電梯門開了，正對著一條幽長的隧道。探針落地可聞的寂靜，有些許恐怖。
下面自然沒有上面那么豪華，只有裸露的水泥墻、粗糙的水泥地。通過電梯井進入的水汽在墻壁和頂棚上凝結(jié)成水滴，落地時清脆的“叮咚”聲帶著詭異的回響。
“啪！——，回響?！?p> 這是工業(yè)的聲音，一枚感應燈亮起。
人走過之后便悄然熄滅，另一盞隨之亮起，除了間隔十幾米便經(jīng)過一臺滅火設備，這隧道再無其它參照物。
“爸…我們?nèi)ツ?？”王美麗沒忍住，還是問了。叛逆的女人，大概只在恐慌時才想起叫聲爸爸。
“去見一個老朋友，以前都是韓青陪我來。”老王回答。
但是，表妹從來沒提起過這事。王美麗的大腦迅速對那聒噪、八卦的小姑娘口無遮攔的形象進行重塑，同時，竟然有一絲的嫉妒——為什么我不知道這事？？
不好計算走了多遠，上面說過了，沒什么參照物。
竟然有個防盜門！
戴“貓牌”的年輕人敲了敲那門。
門自動開了——遙控磁吸鎖。
簡單的白墻，上面有些潦草的涂鴉；一張簡易的床上鋪著淺褐色床單，床上有條疊起來的同色被子，床邊擺放著兩把椅子；一個大書架，書架旁邊是木質(zhì)的書桌，桌上有一臺電話，一本打開的書，一臺報廢飛行器儀表屏改造成的電視，后背裸露著電子元件。
電視上播放著無聲的卡通片：一座繩橋，一端不知為何斷了，一只螳螂雙“手”夸張地拉著大概有一百米長的繩橋兩端，很痛苦的樣子，他的動物伙伴們則在那座橋上蹦來蹦去，樂不可支狀。書桌旁邊是一扇小木門。
除此之外，再無其它家具和電器，這房間布置的相當簡約。
門旁邊是個大窗戶，窗外遠處是山巒和高大的樹木，遠處有一座小屋。
屋子形狀很奇特，像一大一小兩個半球粘在一起，如果沒有窗和柵欄，很難被認出是一座屋子。一束溫暖的橙色光芒從天空灑下來，射在房頂上。
近處則是草地，每棵草長得都像豆芽菜一樣飽滿，幾個孩子在草地上追逐著蝴蝶一樣的東西，跑過去，再跑回來…如此反復。
當然，這只是一塊巨大的顯示屏，刻意做成了窗戶的形狀。
沖馬桶的聲音還沒響完，小木門就開了。
“老兄，好久沒來了，我吃這些飼料一樣的東西，腸胃的某些機能都快退化了?！?p> 門內(nèi)走出一位老“人”。
…
再見！世界觀，享年28歲?！@想法直擊王美麗的中樞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主要器官。
老人比王德發(fā)還要瘦削很多，身材很高大，但佝僂著背，穿著白色的背心和短褲。左腿膝蓋上有個人造關(guān)節(jié)，臉部形狀與人無異，只是顏色綠，但其它部位好像得了某種冷門的銀屑病。
準確講，是“綠屑”病。
硬質(zhì)的殼，在體外構(gòu)成了一個半透明的外殼，外殼內(nèi)部蠕動著的組織清晰可見，仍是綠色。
罕見皮膚病患者？變異人？外星人？實驗失敗的產(chǎn)物？這是個人？
王美麗腦海中閃現(xiàn)出一堆大寫的問號。
“拜托，老兄，這伙食已經(jīng)很奢侈了?！崩贤跽f，“美麗，把東西拿出來?！蓖趺利悘谋嘲锬贸瞿莻€貼著34號標簽的茶色玻璃瓶子遞給老王。
“砰！”
老王拔下那軟木塞。里面是一罐烘干的大蟑螂。
綠色的人伸出干枯細長的手接過瓶子，用錐形的長指甲捏起一只蟑螂，放進嘴里。
“咔嚓咔嚓…”。
“新品種，據(jù)說會有櫻桃的味道，僅僅是據(jù)說，反正我沒吃過。”老王說，“添加了維生素B，希望能緩解你指甲的問題?！?p> 綠人左手的中指和食指沒有指甲，應該是自然脫落了。
“然而并沒有櫻桃味，但口感恰到好處?！本G人咂么著嘴里的蟑螂醬說。
王美麗一小時前干吃的泡面在胃里吸足了水分后覺醒了，仿佛擁有了靈魂，在狹小的空間里上下翻滾。
那電梯太快了，她這么騙自己。
“我猜你是貝蒂?！本G色的老人又掏出一只蟑螂放進嘴里說。
“呃…嗯…”
被這種怪物喊小名，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能體會到，王美麗沒想好怎么回答，突發(fā)語塞。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現(xiàn)在腦袋里有一本你的成長日記，從出生起，你是你父親每次來找我時必談的話題，我的記性很好?！本G人佝僂著背，把那瓶子蓋起來放在書桌上。
驚訝、困惑、尷尬、愧疚，王美麗思緒復雜。
“你左眼角那個細小的傷疤，是3歲時被貓撓的，從4個月前開始，你總?cè)ニ沫h(huán)邊緣的一家酒吧玩?！?p> “呃…”
王美麗呆了兩秒，眉頭緊鎖，歪頭盯著老王，好像胃部的痛苦折射到了臉上。
“是的，她不是小時候那個頑皮可愛的貝蒂了?！蓖醯掳l(fā)拉過一個椅子來坐下來，轉(zhuǎn)頭對那領(lǐng)路的青年說，“小伙兒，我們想單獨敘敘舊，你沒意見吧?！?p> “好的王教授，喬老先生，那我先去別的地方等你們好了，需要時拿起那個電話來喊我就可以?！蹦贻p人指著書桌上的電話說，然后關(guān)門出去了。
老王數(shù)著年輕人離去的腳步，“有個很壞的消息?！彼÷曊f。
“老伙計，消息就是消息，沒有好和壞之分～”
“拜托老兄，不要飆那些扯淡的臺詞了，這消息真的很糟。”老王嚴肅起來，“地上在灰區(qū)發(fā)現(xiàn)了一個你說的那種東西?！?p> “哪種東西？幾十年來我說過好多東西啊?！?p> “一個麥迪斯人的頭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