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是嗎…不能送過來嗎…又是機密啊…那好，現(xiàn)在過去?！?p> 老頭掛了電話，打了個哈欠，瞇縫著眼，拉著臉看也沒看王美麗。
身材矮小，頭發(fā)花白散亂，面容削瘦嚴肅。他就是王德發(fā)，王美麗的父親。
如果不是臟兮兮的白大褂上寫著“序列昆蟲研究所”，這老頭很容易被誤認為是來自灰區(qū)街邊店的剃頭匠。
“這老東西，總是神神秘秘的…小青又沒來啊，你跟我去一趟吧，看個腦袋?！崩项^兒轉身走出實驗室，沒走幾步又折回來，指著架子上一堆茶色玻璃瓶說，“貼著34號標簽那個罐子，給我?guī)希覀€東西包一下，當個事辦，別忘了！”
王美麗沒搭話。
她漫不經(jīng)心地把煙頭扔進那倒霉的燒杯，拉開一個抽屜，揪出兩只絲襪，那也是她表妹的。
距離很近。
摩托車（當然是磁懸浮的，這是個科技高度發(fā)達的時代）從“集裝箱”出發(fā)，過兩個標準街道，在一個有哨崗的門前停下。
門內一座橢圓形建筑，橢圓形上方有兩個凸起，猜測里面放著射電望遠鏡、信號發(fā)射器，或者更高級的設備，整座建筑的外形酷似一只貓，所以被稱為貓塔。
貓塔，是序列星際情報系統(tǒng)的“地上”部分。
等在樓前的漢克是個高大的白種人，已在貓塔服務多年，穩(wěn)重可靠，是個務實的人，他說話時喜歡單手小幅度打手勢。
“我敢保證，你肯定很感興趣。”他握著老王的手說，“這是…貝蒂？好多年沒見了，真是沒想到，你這么丑，竟然能生出兩個這么漂亮的女兒。”
貝蒂是王美麗的乳名。
“幸運的是這方面她們都遺傳了母親的基因，至于性格…”老王瞥了王美麗一眼說，“實在搞不懂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為什么會有這種困擾？”漢克作不可理解狀，實則在調侃。這個王德發(fā)可不是什么好脾氣的角色，他太知道了。
“先干正事吧，東西在哪？”老王問。
東西就在一樓迷宮般的區(qū)域里的某一房間里。
王美麗一直認為科幻電影實際是一種預見和暗示，只要在不是特別夸張的架構下幻想出來的東西，一定會在未來的某天出現(xiàn)。進入這個地方，這想法又被強化了一次。
表面看去，這只是座普通建筑，實際里面別有洞天。
不論是新潮不失質感的制服、精密到抽象的儀器，還是繁瑣考究的內部功能區(qū)，貓塔內部另類的華麗在早期電影中均似曾相識。對比之下，剛剛看到的那些膚淺的電視劇里的廉價貨，只能叫做道具。
總之，能令王美麗這樣的外人重復驚愕，足可說明序列不止在貓塔上下了大成本，還花了重心思。
但是一個情報部門，有這么多科研設備，詭異到可疑。
安檢、消毒、防護，系列繁瑣程序強化了王美麗的好奇心。但等他真正見到實物時，好奇心死了，只有恐懼。
那是一顆比馬桶還要大的頭顱，被冷凍在一個立方體“容器”中，底座上有些已被冰凍的淺綠色的血液。
僅憑目測便可斷定，它不久前還是鮮活的生物，不是什么化石。
王德發(fā)和女兒一樣驚訝，并非僅對這頭顱本身，還因為它的表面，似乎被什么東西劇烈撕咬過，這樣巨大的東西，會被什么怪物咬成這樣，老頭不寒而栗。
漢克再次檢查了父女二人的防護服，向他們點了點頭。
老王從早已整齊擺放的一堆工具中挑出拿一把止血鉗，一把不銹鋼尺子，一個帶光源的放大儀器。
“美麗，記錄?！?p> 王美麗打開背包，拿出一個筆記本，筆記本里夾著一個老式錄音筆，她按了一下了錄音鍵。
“你這孩子，能不能別總這么懶，整理錄音不是你的活兒？”老王并不排斥科技，在重要信息的存儲方面他很保守，更信任寫在紙面上的東西。
“這樣行了嘛？開始吧，老頭兒。”王美麗白了他一眼，從包里拿出一支筆，打開那筆記本說。
這算是正式和解了。
......
“類昆蟲頭部組織，高度骨骼化的完整硬殼，長度，33厘米，寬度，31.5厘米。”
“無分節(jié)痕跡，有背板和側板，界限模糊，無腹板。外表有覆膜，初步判斷為幾丁質…能跟得上?”
王美麗沒抬頭，顯然是跟得上的。她書寫速度很快，筆跡線條流暢、文字棱角分明，不太像女人的字體。
“偏振光復眼，單眼三枚，缺失?！?p> “顱中溝存在，推測為幼齡時期，幾齡不詳。”
“鋸齒狀觸角，11厘米，左側缺失?！?p> “咀嚼式口器，展肌腱發(fā)達?！?p> “下唇缺失、舌缺失…”
…
40分鐘過去了，老王額頭的皺紋外滲出了液化的嚴肅和認真，每個術語和數(shù)據(jù)都彰顯出他在昆蟲學領域的高度專業(yè)，至少看上去是這樣。
“正在腐敗，能看到的基本就是這樣，”老王摘下手套，“需要切開看看嗎？”他問在旁邊站著的漢克。
“我想沒那個必要了?！睗h克說，“你應該注意到了，里面是空的?！?p> “那好，這東西從哪弄到的？”
“灰區(qū)的某個扇區(qū)，具體位置是機密，你懂的?！?p> 老王沒再問別的。
漢克掏出一個火柴盒大小的遙控器，按下一個按鈕，頭顱周圍12條激光勾勒出一個正方體，一些煙霧狀的東西緩緩釋放，充滿立方體后旋即散去。
走出盛放那恐怖東西的房間后，工作人員幫他們脫著防護服，老王突然冒出一句：
“不要總把什么狗屁機密掛在嘴邊，我對你們的機密不感興趣，告訴我是這個星球上的東西就行了。”
“你覺得它是什么？”忽略次要的，只抓重點一直是漢克的職業(yè)習慣。
“美麗，你怎么看？”王德發(fā)沒回答漢克，擦著手問正在收拾東西的女兒?！翱纯茨銓W的東西還剩多少?！?p> 王美麗曾在序列最頂級的大學主修了殖民星生態(tài)和生物學，因當眾打了一名教授一耳光肄業(yè)。
“特大號的節(jié)肢動物的頭部，被什么更大的東西撕咬過后剩下的殘骸?！蓖趺利惢卮?。其實她并不覺得這個結論與所學的東西有什么直接的聯(lián)系，完全在憑非專業(yè)常識猜測。
“嗯，基本正確，需要更細致的研究，我想這也沒必要讓我來動手了，恐怕我們來的路上這里已經(jīng)把DNA圖譜繪出來了，瞧你這些家當，真是可怕，有時候真懷疑你們在搞其他東西。”老王喝了一口漢克遞過來的瓶裝水說。
“呵呵，不能亂猜，這是一個站在科技浪潮頂端的機構。真的只是一種普通的昆蟲嗎，只是更大一些？”漢克追問，“不是變異物種？”
“如果硬要讓我回答這是什么，根據(jù)我有限的知識，確實是自然物種，與節(jié)肢動物或昆蟲很相似，但不相同，若蟲階段，體長150厘米左右?！崩贤跽f。
“嗯…這樣啊…”漢克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內容未知。
“二環(huán)知道這事？”老王補充問。
“不說些沒用的了，部門間的運作機制你是知道的?！睗h克好像有些無奈，“我希望你們不要因為私人感情而泄密。”漢克說著看了看王美麗。這次，他用食指往上指了指。
這是在指王綺麗。
王美麗輕微聳了聳肩，瞪大了淺藍色的眼睛，臉上寫滿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