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玥此行,為的就是從黑市套消息,扮做有錢的買家,特意準(zhǔn)備了一套闊氣十足的行頭。
身穿湖藍(lán)色百花暗紋蜀錦齊胸襦裙,精心挽了十字髻,頭上戴了攢金累絲嵌珠步搖,兩鬢插著一對鎏金鑲寶蝴蝶簪,耳上掛著金鑲綠松石的耳墜,腰間配著如意云紋和田玉的禁步,一身富家千金的打扮。
臨出門的時候,聽雪還在皺眉感嘆。這幾件首飾,實在是太過于寒酸,宮里稀罕的好東西多了去了。只可惜太過招眼,不能帶出宮招搖過市。否則也不至于這么點兒金首飾,還被苑娘取笑說像土財主家的女兒。
看到鐘離鈺一身樸素,長孫玥有些赧然,打量著自己的衣裳,覺得有些過于招搖了,猶豫著要不要回去換一身低調(diào)的。
鐘離鈺見她神色不自然,心知她在想些什么,便笑道,
“今日在下,只是孫小姐的賬房先生。孫小姐為主,我為仆。自然是要以小姐為尊。”
長孫玥會意,點了點頭,扶著成沅的手上了馬車。
鐘離鈺作為“賬房先生”,自然是和成沅一個待遇,并排坐在前面駕車。
路上成沅還忍不住刺鐘離鈺,
“大人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如今和小人同坐,真是委屈了您吶?!?p> 鐘離鈺倒是十分坦然,
“公主千歲尚且屈尊和在下同乘,鐘離鈺又談何委屈?能有幸為公主駕車,是鐘離鈺的福分?!?p> 成沅沒有再開口。長孫玥在車內(nèi)將二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并未做聲。
過了半個時辰,車駕晃悠了幾下,停在了一道安靜的巷子里。
“小姐,到了?!?p> 成沅掀開車簾,將長孫玥扶下車。
長孫玥環(huán)顧四周,卻無意中瞧見了鐘離鈺匆匆收回的右手,心中暗暗驚奇。
他是想扶我嗎,他在做什么?見他神色并無異常,覺得自己是昏了頭了。算了,大抵是想多了。
抬頭看向眼前的招牌,“豐源當(dāng)鋪”四個字格外醒目。只是此處地處偏僻,將當(dāng)鋪開在這種地方,明顯是為了掩人耳目。
成沅上前叩門,半天無人回應(yīng)?;仡^看著長孫玥,面露難色。
鐘離鈺見狀,上前叩門兩下,見仍是無人回應(yīng),索性直接對著里面自報家門,
“在下京城人士,受家主所托,今日特來拜訪魯掌事?!?p> 不一會兒,門內(nèi)有了聲音,卻并未開門。只是隔著門問道,
“既是外鄉(xiāng)來的,由何人引見,可有拜帖?”
鐘離鈺忙從成沅手中接過拜帖,畢恭畢敬的答道,
“煙波樓苑夫人與我家夫人是舊識,有拜帖在此?!?p> 門開了一條縫,一只布滿了老繭的手伸出來接過了拜帖,即刻又將大門緊閉。
鐘離鈺不慌不忙。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斑駁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位布衣老者迎了出來,掃了一眼,便道,
“掌事說了,既是苑娘的朋友,便是貴客,就請進來吧?!?p> 成沅面露喜色,就準(zhǔn)備扶著長孫玥上臺階。
為了故弄玄虛,今日長孫玥還特意準(zhǔn)備了一方碧色面紗蒙面,此刻只露了一雙清水般澄澈的眼睛在外面。顧盼生姿,令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老者卻直起身攔在門口,
“請貴客體諒,既然來了此處,便要守此處的規(guī)矩。”
“只能進去兩個人。”
成沅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望著長孫玥,十分不安。
長孫玥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撫道,
“無妨,我和褚先生進去就好?!?p> 一邊說著,眼睛左右看了看,又用命令的語氣說,
“你就待在這里守著馬車,不要亂跑?!?p> 成沅會意,雖然無奈,只能低頭領(lǐng)命。
鐘離鈺跟在長孫玥身后,隨著老者進了院門。
長孫玥暗暗咂舌,外面看著只是一個小鋪子,里面果然別有洞天。心里數(shù)著,一會兒已經(jīng)穿過了五六道門。這院子的實際面積,遠(yuǎn)遠(yuǎn)超過他們的想象。
地方雖然大,人卻不多。偶爾有幾個布衣男子從身旁走過,也并沒有回頭張望。不僅如此,院子里靜悄悄的,一句話語都聽不到,只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長孫玥心想,這位魯掌事,定是一位極有能力和威望的人。雖然不知道他手下到底有多少人聽命于他,但是能將這些江湖草莽管束的如此規(guī)矩,他的能耐,不可小覷。
幾經(jīng)周轉(zhuǎn),終于停在了一道門前。老者俯身行禮,
“老朽就送到這里,掌事已在內(nèi)堂等候,貴客請進?!?p> 說著就立在了門外,一言不發(fā)。
長孫玥見狀,也不再好多問。提起裙擺施施然邁過了門檻,進了內(nèi)堂。
只見屋內(nèi)的陳設(shè)極其簡樸,并沒有太多花哨的裝飾點綴。一側(cè)的供桌上只是擺了個白瓷花瓶,多寶格上空空蕩蕩的。
長孫玥回頭和鐘離鈺對視一下,旋即回過頭來。
她們二人都明白,這正堂里看似什么都沒有,卻件件千金難買。金絲楠木本就價格昂貴,極品金絲楠木更是有價無市,而這小小的而當(dāng)鋪里,竟然用極品金絲楠木打造桌椅,一旁的多寶格,則是極品紫檀木打造。
建陽宮她自己居住的永安殿里,也不過如此了。
而桌上那個一尺高的花瓶,可不是尋常的白瓷,而是早在前朝就失傳了鍛造工藝的甜白釉?;屎髮m里倒是有一對兒,她喜歡得很,向皇后討了多次都沒有討到手,是皇后的心愛之物。
鐘離鈺只是斂目,悄悄打量著端坐在主位的中年男子。大約四十歲的模樣,輪廓分明,目光如炬,皮膚略顯麥色,不像本地人膚色偏白。
鐘離鈺上前屈身行禮,道,
“在下褚玉生,京城人氏。受家主所托,今日特隨小姐前來拜訪魯掌事?!?p> “這位就是我家小姐。家主姓孫,只有小姐一個女兒,故此家中事務(wù)都由小姐打理?!?p> 長孫玥屈身福了一福,
“小女見過魯掌事。家母從前與苑夫人是故交,此番來到杭州府,特地拜見了苑前輩,請她為晚輩遞了拜帖。還望魯掌事不要怪罪晚輩叨擾。”
魯通明爽朗一笑,
“孫小姐遠(yuǎn)道而來,一路辛苦。請上坐?!?p> 鐘離鈺默默坐在了長孫玥下首。
門外進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廝,立在門口俯身回報,
“稟報掌事,您等的人到了?!?p> 魯通明手一揮,他便后退轉(zhuǎn)身離開了。
魯通明拱手致歉,
“請二位稍坐片刻,我去去就來?!?p> 長孫玥柔聲道,
“無妨,是我們貿(mào)然來訪。不要誤了魯掌事的正事才好。”
魯通明起身哈哈大笑,邊走邊說,
“孫小姐果然大氣,是位爽快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