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你又不告而別
機場,江渝拿著一個碩大的行李箱,戴著蓋過半張臉的墨鏡,耳機里播放著萬青的新專輯。注視著機場人來人往的人們,依舊離別、重逢、擁抱、哭泣,一切好像都沒有什么變化。
江粵站在欄桿外,向她揮了揮手。她走到他前面,把行李往他手上一放,說了句:“謝謝?!?p> 江粵失語,看著他姐姐,向空氣揮舞了幾拳。
“爸媽沒空,忙著影視公司的事情,所以就讓你可愛的弟弟來接你了?!?p> “嗯?!?p> “江渝!”身后傳了一聲呼喊,江粵回了頭,江渝卻像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地往前走。
安仲生推著Yuki和自己的行李,努力地往前跑著,越過江粵,走到江渝隔壁,說:“江渝,沒想到,我們的緣分,還是不會被那該死的行李羈絆?!?p> 江渝把耳機摘下掛在脖子上,停下來轉(zhuǎn)頭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說:“別跟著我?!?p> “不行,您可是咱們樂隊的主心骨,沒有了你,你說我玩兒這搖滾,它有啥用?。 卑仓偕7露置倒辶糊埖某?,夸張地說道。
“我現(xiàn)在要回家?!?p> “我們順路?!?p> “不順。”
“順。”
江粵在后面像個打雜小弟似的跟了一路,本來心情已經(jīng)夠不爽的了,看著他倆一直吵吵,用身體把他們倆分開,大聲說了句:“STOP!”
“不是,你誰?。俊卑仓偕D(zhuǎn)頭,看著江粵。
“我是她弟?!苯洿舐曊f道。
“誒,弟弟,別吵著你姐夫,跟你姐聊天呢!”
江渝聽罷,一拳砸到安仲生身上,翻了個白眼:“警告你,這玩笑少開,不然樂隊原地解散?!?p> 安仲生推著行李,狗腿地跟在后邊,說道:“那家伙不是不見了嗎?既然我遲早會是你的男朋友,為什么我不提前行使我的權(quán)利?!?p> “行,明天排練別叫我,不去了。還有,別跟著我。”
“聽見沒,別跟著我姐?!苯浻蒙碜訐踝“仓偕粗@一身,藍色的寸頭,脖頸上紋著一個不知名的圖案,十指都紋著紋身,穿著一件牛仔衫,工裝寬版褲,還有一雙馬丁靴,這家伙是哪里來的神經(jīng)病,像個癡漢似的,江渝雖然看人眼光差,但也不至于口味這么顛覆吧。
“江粵,我去別的地方,你把行李帶回家吧?!苯逋白咧曇魠s傳過來。
“好嘞?!?p> 江渝抬起手,擺了擺。
她戴上耳機,撥通一個電話。
“喂,陳澤煒?!?p> “江渝?”
“是我。你現(xiàn)在有空嗎?”
“有啊,我現(xiàn)在在排練室?!?p> “好,你發(fā)個地址給我,我來找你?!?p> 江渝坐上江粵給她準(zhǔn)備的新跑車,摘下墨鏡,發(fā)動車子,微微推背,馳騁在馬路上。
排練室。
江渝走上了樓,排練室在一個創(chuàng)意園里,這棟樓看起來雖破敗,但在這個園區(qū),多少被襯得有些文藝氣息,她按了按門鈴。
陳澤煒跑了過來,為她打開門,打了個招呼。
“這次你過來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嗎?”
江渝摘下墨鏡,嘴角勾起狡黠的笑容,看著他,說道:“陳澤煒,我這么久沒回來,不歡迎歡迎我嗎?”
“我很開心,你終于回來了,回來就好?!?p> 陳澤煒的表情有些局促,喝了一口桌上的茶。
“沒什么,我在國外,也有玩點音樂,所以一回來,就想來請教請教你。”
“是嗎,真的太好了,希望之后能在一起探討探討?!标悵蔁樠鹧b若無其事地說道。
江渝看著他,眼神里充滿攻擊性,看得陳澤煒有些緊張,手上緊捏著一次性水杯。
“陳澤煒,我這次回來,還有件特重要一事兒?!苯逭酒鹕?,彎下腰湊到他耳朵隔壁,用低沉的語氣說道。
“嗯?”江渝的氣息噴得他全身發(fā)麻,她的語氣更是讓人無法動彈,并非魅惑,而是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我這人,特記仇,你好自為之吧。”江渝把手指尖抵在陳澤煒的胸前,輕輕一推,站起身,走出門,留下一個背影,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滿頭大汗。
共情能力強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她后來發(fā)現(xiàn)這并不是一個好東西,除了讓她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之外,別無一點用處。
她上了跑車,往家的方向開去。
進門,安仲生和Yuki居然坐在沙發(fā)上,見她進門,還開心的擺了擺手。
“你們,怎么會在我家?”
“小渝,別沒禮貌,這是安叔叔的一雙兒女,叫人?!苯\忠嚴(yán)肅地說道,接著又用輕松的語氣道:“你們是校友,又一起住了三年,應(yīng)該很熟了吧?!?p> 江渝向她爸點了點頭,說:“爸,我回來了”轉(zhuǎn)頭對著安叔叔,又說道:“安叔叔,您好?!?p> 安叔叔是她爸多年的合作伙伴,也算是世家了,只是因為生意原因,所以他們一家常年都在北城,只是近年跟她爸有個新項目,舉家搬來了南城,沒想到居然是安仲生家,果然,不是冤家不聚頭。
“江叔叔,我妹妹說有些悶了,想跟江渝一起出去聊聊天。”
“好啊,好啊,你們年輕人出去玩兒吧,別在這憋著了?!?p> 安仲生從沙發(fā)上彈起來,江渝強忍著想翻個白眼的沖動,把東西放下,走出了門。
“不妨礙你倆了,我去跟你家狗狗玩兒?!盰uki知趣地走開,安仲生一副心領(lǐng)神會的表情,微微揚起下巴表示默契,江渝把墨鏡摘下來,掛在T恤上。
“又整什么幺蛾子?”
“我可不是幺兒子,我是長兄,在此,我要表示一下我的心情,萬萬沒想到,我們真的是,天生一對,天選之子,天造地設(shè),天......”
江渝抬手打斷了他的成語接龍,雙手交叉,說道:“說重點?!?p> “你不打斷我也沒成語說了,”安仲生笑著側(cè)頭看她:“你剛剛見誰去了?!?p> “要你管?”
“怎么就不要我管了,我可是你的天生一對。”
江渝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瞬間又收回去,坐到隔壁的石凳上。她身子往后仰,雙腿交疊,安仲生看著她,一聲“太皇太后,小仲子給您請安了”呼之欲出。
“安仲生,幫我一件事情?!?p> “喳,娘娘有何吩咐。”
“少給我在這歪腔邪調(diào)的。”江渝擠出一個笑容,看著他,說:“少管我,多把時間放在你自己身上。”
“江渝,一開始我不反對你去找那個什么皓源,但是,現(xiàn)在是他先離開了,他根本就沒有告訴你,自己突然就消失了。我當(dāng)然很開心少了個情敵,但是你呢,你還要執(zhí)著在他身上嗎?他壓根沒把你當(dāng)回事兒,你這種,是叫執(zhí)念,不是叫愛?!?p> 安仲生突然開始嚴(yán)肅起來,江渝閉上雙眼,雙手交叉在胸前,說:“安仲生,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沒錯,但是不代表著你可以越界,對我的生活指指點點?!?p> 江渝睜開眼,站起身,她眼中的光又消失了,自從那個張皓源走了之后,又消失了。
畢業(yè)典禮一別過后,江渝去他的公寓敲門,滿心歡喜地想讓他一起回國,卻被房東告知,張皓源早就搬離了公寓,堆滿畫板的房間,什么都不剩下,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江渝好不容易找到的他,再一次從她的世界里,徹底消失了個干凈。
這種失而復(fù)得、得而復(fù)失的感覺,就像是謠言剛出來時,無論如何都聯(lián)系不上他的絕望,讓她控制不住自己大腦,將他以往生活中所有的冷漠都收集起來,在那一刻,在腦子里迸發(fā),讓她對自己充滿了懷疑。江渝有些倦了,人生為什么總是這么地難過,一關(guān)還有一關(guān)過,一浪更比一浪高。這個世界,拙劣的謊言會變作正義的利劍,逃避的善意會變作殺人的兇器。
“江渝,我沒想越界管你,我現(xiàn)在用很正式的語氣再跟你說一遍,他不值得,你們的緣分已經(jīng)完了,在很多年前就已經(jīng)完了,你們的生活已經(jīng)大不相同了,你能夠保證,你們都還像當(dāng)初一樣嗎?”
江渝一路往前走,安仲生卻依舊站在凳子隔壁,慢慢加大分貝。
繁華的市中心某一路口。
張皓源站在紅綠燈下,一動不動,聽著為盲人而設(shè)的提示聲,看著人來人往的人。他也很久沒回來過了,這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的街景,讓他的心泛起一絲酸楚。
手機震動,他換成了老式的黑莓手機,不過已經(jīng)很久沒人給他打過電話了。
“喂?!?p> “皓源嗎?”
“江一珉?”
“你回來了?”
“不關(guān)你的事?!?p> “張皓源,江渝來找過我?!彪娫捘沁叧聊季?,江一珉忽然發(fā)出一陣笑聲。
“那又怎樣?”
“她說,她要干我?!?p> “至少要點臉吧,江一珉,我們好歹勉勉強強也算是老朋友?!?p> “張皓源,做人最重要的是要有自知之明,讓你那個小江渝,別不自量力?!?p> 張皓源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回口袋里??粗胺阶兂删G燈,向前邁出步子,他已經(jīng)沒什么可失去的了,所以,他不能再讓江渝冒這個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