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離兮別兮
祝晚秋還沒有走進攏月閣就聽見了瓷器摔落在地上的聲音,“劈里啪啦”的聲響傳來倒是像極了年節(jié)里的鞭炮聲。她瞧見跟在一旁的藍禾在聽到這些聲響以后打了個哆嗦,眉頭皺得死死的,往日里那張俊俏的小臉此刻一片慘白。
待到推門進去,祝晚秋一眼就看見了蜷縮在角落里的祝晨霜,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姐姐此時此刻正披頭散發(fā)坐在床邊的地上,原本閉著的眼睛在聽到開門聲后猛地睜開?!澳愎粊砹恕彼淖旖俏⑽P起,聲音里包含著洋洋得意,似乎是對自己料事如神的贊揚。
祝晚秋并沒有馬上搭話,而是在屋子里尋了個干凈的地方緩緩坐下:“找我來到你是要說什么?”祝晨霜沒有料到她竟然開門見山就問了這個問題,微微一怔隨后說道:“自然是有事求你?!弊3克鲋惭卣玖似饋?,她身影搖搖晃晃的。她向來喜愛穿鮮艷的衣服,此時身上穿的是一件鵝黃色的裙子,襯得一張毫無血色的臉頰更是我見猶憐。祝晚秋在心里想著:若是論起美貌,祝晨霜其實并不輸自己。
祝晨霜見祝晚秋好久沒有說話就輕咳一聲繼續(xù)說道:“你幫我,于我于你都有好處。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幫?!弊M砬镉檬洲坜埕W發(fā),稍一擺頭,發(fā)髻上的金步搖就輕輕晃動:“那要看你值不值得我?guī)??!?p> 祝晨霜似乎是料到她會這樣說,一抹笑浮上嘴角:“祝晚秋,不得不承認,你真的很聰明也很強大,若是你的母親也如你這般想必就不會慘死了?!碑?dāng)祝晚秋聽到祝晨霜提起了自己的母親,原本平靜無波瀾的內(nèi)心此時此刻泛起陣陣漣漪,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沉著:“你知道關(guān)于我母親的事情?”
祝晨霜點點頭:“有一日我在父親的書房看藏書,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迷迷糊糊間醒過來的時候就聽到了父親與人談話的聲音。一切都被我聽到了……”后來的話她故意不再說下去,只是饒有興味地看著祝晚秋,她知道祝晚秋心動了,自己有了勝算。
果然,祝晚秋沉聲說道:“你說,需要我怎么幫你?”
“你死?!弊3克獪\笑盈盈,慘白的臉上浮現(xiàn)血色。
“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答應(yīng)?”祝晚秋有些慍怒,拳頭緊緊捏著。她的眼睛正對著祝晨霜的眼眸,里面寒光四射。
祝晨霜的嘴里只輕飄飄地飄出幾個字:“你聽完我說的會答應(yīng)的?!贝丝蹋咽且股顣r分,屋外似是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聲音不絕于耳。而屋子里一片寂靜,祝晚秋半晌沒有開口末了說道:“你說。”
房門打開了,祝晚秋走了出來。黛月瞧見自家小姐的臉色十分難看,就急忙上前把手里的披風(fēng)披在了祝晚秋的身上?!靶〗悖掠炅?,我先回去拿傘。”黛月看看外面的雨簾有些著急,轉(zhuǎn)頭想問藍禾借把傘,可一想到兩家小姐這劍拔弩張的模樣就沒有開這個口。
只是祝晚秋聽聞要回去拿傘就擺了擺手:“不用了,似乎已有好多年沒有在雨中散步了,今日正好借此機會?!痹捯魟偮洌M砬锏纳碛熬屯度肓擞昀?,黛月慌慌忙忙跟了上去。
祝晚秋走得慢,路過一處亭子也要停下來看看?!鞍⒃?,你知道嗎?小的時候,爹爹時常在這亭子里教我念書寫字,若是讀書讀得累了就趴在湖邊,給那些小魚喂食。”與其說她是在詢問,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語。走了幾步,路過了一叢蝴蝶花圃,祝晚秋又駐足:“爹爹曾經(jīng)采過蝴蝶花,用花汁給我染過指甲,那時候的她很溫柔很慈祥,是我最喜歡的爹爹。可是后來母親死了,他就不再親近我,我原以為是因為我與母親長得相像,他因著思念母親而躲著我,原來竟是我一廂情愿……”她走得很慢很慢,臉上似乎有淚水,可是一會兒功夫,淚水和雨水就混在了一起。黛月瞧見她的頭發(fā)依然全部打濕,如墨的黑發(fā)重重垂在腦后。單薄的衣裙也緊貼皮膚,越發(fā)顯得人瘦削。
不知過了多久,二人才走回了朗玉閣。黛月吩咐底下的丫鬟燒水打水,然后服侍祝晚秋沐浴。在雨里走了一遭的祝晚秋此時此刻似乎清醒了,神色也恢復(fù)如常。她洗完澡就坐在銅鏡前梳理自己的長發(fā),梳子在頭發(fā)上有節(jié)律地上下動著。屋子里靜悄悄的,只剩下了她一個人。不,還有杜昭。只是今晚杜昭一直沒有現(xiàn)身,只有那了無生氣的木偶人靜立在妝奩的一隅。
祝晚秋的眼睛瞥過木偶人終究只是嘆了一口氣就躺在了床上,許是剛才淋了雨,她有些著涼,現(xiàn)在頭暈得很,沒一會就沉沉睡去。這一晚竟然睡得分外寧靜……
祝晚秋睜開眼的時候天還沒有大亮,她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正想喚黛月進來,卻瞧見桌子上擺了一張信紙,由紙上散發(fā)著幽幽的暗香。這是熟悉的香味,只有杜昭的身上才有。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馬下床從桌上拿了信看起來,字跡娟秀,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竟是第一次看到杜昭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