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灶臺邊忙活的江柳郎給眾人忙活飯食,靈兒在打下手,孫抱樸很想幫忙,但是想想上次差點兒把廚房給點了,也就只好悻悻的去一旁陪陳酆都練拳,小鄭經(jīng)還在賴床,已經(jīng)有不少客商套好車馬已經(jīng)離開了。
驛卒劉二樂呵地送別即將遠行的客商,不斷說著吉利話,不難猜,這是又有客人給了賞錢,錢可能也不多,但是劉二能夠給家里人買些便宜的肉食,或者能給孩子們添雙新鞋,兩個小子總是赤腳跑來跑去,因為他倆知道在田里勞作一天之后的娘親還要點燈熬油的給全家人做布鞋時的辛苦。
錢是劉二昨晚巡視驛站的時候得的,當時他聽到了響動,想去二樓看看,但是剛走到一半的他就被一位客人摟住,給他塞了一塊碎銀,說樓上幾人喝醉了,因此鬧出響動,老哥辛苦,回去歇著吧,得了銀子的劉二也沒多說什么,回去便歇下了。
此時發(fā)出動靜的那間房已經(jīng)比平時打掃過后還要干凈,只是空氣中還帶著一絲甜甜的血腥氣息。
“抱樸?”
“前輩放心,首尾都很干凈?!?p> 陳酆都點點頭,又問道:“這兩個和之前追殺你的殺手是同一批人嗎?”
“行事風格很像,但之前用的都是制式兵刃,像是官家手筆,這次卻是私鑄的兵刃,而且武功要比之前那些人高些?!?p> “私鑄,現(xiàn)在還能私鑄的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啊,找你麻煩的我已經(jīng)讓秦興處理了,小王八蛋估計不敢不聽我的,那估計就是找我來了呀。”
“會不會。。。是封家人?”
“封家?不可能,雖然那老頭想砍我不是一天兩天了,次次放狠話,結果也不動手,等的我心急呀。再說了封家的手筆不會這么小氣,當年,封家老頭的大兒子跟人家在青樓里搶姑娘,被人揍了,給抬回家的,結果當晚那家人就被老小子派人給滅門了,那家人官不大,雖是京官卻不是盤根錯節(jié)的大族,封家府兵高手還囂張的留下了字據(jù),封老頭當晚還向?qū)m里告御狀,說京都里達官顯貴太欺負人了,自己兒子被打的很慘,那時候如此行徑可把言官給氣瘋了,他們把封家祖宗十八代罪狀都羅織全乎了,但是架不住皇上寵幸呀,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p> “封家這世代忠良可不簡單呀,老秦都被困在京城了,他個假道士卻還能在南疆稱王稱霸,果然論起權謀還是這老王八道行深。”陳酆都感嘆道。
“小子之前聽前輩講過,霜城地位超然,獨立于大泉與北狄之外,也是可以私鑄的,北狄與霜城近些年來有些眉來眼去,怕是北狄借霜城之手來行刺?!?p> “霜城,或許吧?!标愛憾加行┧魅坏亟Y束了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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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旁的鄭經(jīng)與往日不同,不再對江柳郎的飯菜一邊挑剔,一邊狼吞虎咽,靈兒看到弟弟有些異樣,關切地詢問是不是生病了,鄭經(jīng)搖頭如撥浪鼓,看在眼里的陳酆都和孫抱樸相視一笑并不言語,其實鄭經(jīng)的異樣都源于昨夜的一泡尿。
昨夜,睡眼惺忪的鄭經(jīng)被尿憋醒,從床上爬起來小跑著去如廁,卻看到一個人影一閃即逝,閃進一間還亮著燈的屋子,嚇了他一跳,但是少年的好奇驅(qū)使著他跟過去看看。
他趴在人影閃進去的那間屋子門縫上,偷偷地往里瞧著,一只手還摁住自己的小腹,壓抑著那即將噴涌出來的液體,左瞧瞧,右看看,卻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尿又緊,又沒啥好看的,便準備撒尿去。
就在這時,房間里出現(xiàn)了兩個正在竊竊私語的人,孫抱樸也忽然出現(xiàn)在兩人面前,問道:“兩位朋友,為何鬼鬼祟祟地出現(xiàn)在我朋友房間門口,還要吹迷煙害人,煩請兩位給我們一個解釋?”
屋內(nèi)二人吃了一嚇,望向來人,對視一眼,亮出了手中的兵刃。
孫抱樸見二人不答話就亮出兵刃,也不客氣,心意微動,劍隨意至,其中一人的咽喉已被割裂,血液噴濺,那人未及掙扎,便癱軟在地,失了性命,在血濺到地上之前,那把抱樸劍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另一人的咽喉處。
“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你知道按照大泉律法,即便是殺了你們兩個我也無罪,咱們打個商量,說出是誰派你們來的,我可以保你不死,否則的話,我保證你的死法比起你的同伴要不痛快的多。”
說著,冰涼的劍刃距離那人的咽喉又近了幾分,劍氣樸拙,殺意卻橫生。
那人面上微露懼色,丟掉了自己的兵刃,討?zhàn)埖溃骸昂脻h,您讓小的說,小的可以說,但是勞駕您把劍往外挪挪,老架在小的脖子上,小的心肝兒直顫吶,沒法兒說啊。”
孫抱樸干脆收劍,正要安撫一下這個略有些獐頭鼠目的家伙,那人卻猛地一咬牙,旋即倒地不起,口鼻中滲出黑血,孫抱樸趕緊探了探這人的鼻息,發(fā)現(xiàn)這人也去了西方極樂,不由嘆了口氣,心想這端的是一場沒頭沒尾的打斗。
此番動靜不小,驚動了不少客商,驛卒劉二也提燈籠前來查看,但是被陳酆都的一塊碎銀子給擋了回去。
此時的鄭經(jīng)呆立在門外,已經(jīng)被這一幕給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本來就快憋不住的尿順著褲腳滴滴答答,忽然鄭經(jīng)屁股上又挨了一腳,一直緊緊捂住自己嘴巴的鄭經(jīng)差點大叫出來,一只散發(fā)著藥味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失聲驚叫,背后的陳酆都在鄭經(jīng)耳邊低聲說道:“小子,你啥也沒看到。”
受驚的鄭經(jīng)聽到了熟悉的陳老頭的聲音,本想著轉(zhuǎn)頭跟他說些什么,但那股藥的氣息卻讓他渾身癱軟,沉沉睡去,老陳頭看了看這個傻小子,心念一動,一道黑色近乎透明的人影顯現(xiàn),抱起鄭經(jīng)送回了屋。
孫抱樸見到陳酆都前來,正欲施禮,老頭子一瞪眼表示拒絕,孫抱樸無奈作罷。
陳酆都蹲下身來,將那服毒之人的嘴巴用力捏開打量了一番,又把喉嚨中劍的那人嘴打開,從地上撿了把劍,用劍柄敲下一顆牙來,湊在燈前看了看,將這顆牙收了起來,然后說道:“抱樸,把首尾處理一下,回去歇著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p> 孫抱樸點頭稱是,做起了苦力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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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起床的鄭經(jīng)看到自己濕噠噠的褲子有些赧顏,連忙拽過一邊的被子掩上小鄭夫子那不光彩的杰作,腦子有些昏昏沉沉,回想起昨晚的事情,如今還是有些膽顫心驚,正想著,姐姐靈兒推門走了進來,催他洗漱去吃飯。
靈兒看到弟弟掩著被子不松手,一臉的羞赧,便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轉(zhuǎn)身去行囊里給鄭經(jīng)翻出來一套換洗衣物,要給他換衣服,小鄭經(jīng)連連拒絕,說什么也不要姐姐換,靈兒拗不過弟弟,只好答應讓他自己換洗。
靈兒走后,陳酆都來了,玩笑道:“七歲的男娃了,還尿床呢,老夫都有點兒開始后悔收你這個徒弟了,資質(zhì)太差,將來出了師門會給我丟人的?!?p> 鄭經(jīng)面紅耳赤,辯駁道:“我...我早不尿床了,還不是被你們給嚇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做殺人的勾當,還被我瞧見了,我都快被嚇死了....”
看著面前這個貌似人畜無害的老頭子,鄭經(jīng)辯駁的動靜卻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了囁嚅。
“欸,明明是月黑風高,正是大好殺人時節(jié),哪里來的光天化日呦?!?p> “圣人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鄭經(jīng)心急之下,卻讓儒家圣人的嘴說出了佛陀的話。
陳酆都被這娃娃逗得想笑:“哦,你嘴里的圣人怕是個光頭?!?p> 鄭經(jīng)語塞,不再辯駁,自顧自換起衣服來。
“殺人不對,被人殺就對嘍?那兩個可都是窮兇極惡的死士殺手,嘴里都藏著毒藥,昨夜往我房里吐迷香,想要殺人越貨,你說他們該不該殺?”
“那也可以找官府處理此事,為何要痛下殺手?”
老人看著認真的鄭經(jīng),臉上的笑容有些欣慰,語調(diào)變得溫柔起來:“孩子,現(xiàn)在探討這些事情為時尚早,你讀的書還少,歷經(jīng)的事情也不多,我處理這些事情的手段在你眼里看來自然顯得不光彩,但是當你身處局中時,我也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般果決,這樣的話,最起碼可以少受些傷害。”
鄭經(jīng)有些懵懂地看著這個一改往日形象變得有些和顏悅色的老人,老人憐惜地拍了拍他的頭,讓他抓緊收拾,出去吃飯,便轉(zhuǎn)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