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心膽俱裂,歸葬雪原
“韓?是當日對陣之時,僅以數(shù)千人,便擋住了右骨都侯上萬人的那個秦將?”
一眼看到了大旗上的名號,右谷蠡王臉色立時大變,他便是想破了腦袋,都想不明白,此地明明在自己陣后,這些秦軍到底是怎么出現(xiàn)的?。?p> “這些秦人莫不是會飛?”
“右谷蠡王,我家將軍早已等候你多時了,如今即歸,何妨進帳把酒言歡?”
樊噲粗狂的聲音沖破風雪,直直落入了匈奴人的耳中,頓時嚇得他們肝膽俱裂。
“走走走!快走!此地有詐!”
接連遭逢大敗,便是連“老巢”都被秦軍端了,右谷蠡王又哪里敢提兵攻寨,于是只能一邊大叫一邊帶著馬韁悶頭逃竄。
“連弩,上弦,與我放!”
白狼日山腳,原本匈奴人的營寨之畔,秦軍連弩之聲炸響不絕,頃刻之間只顧門頭逃跑,但卻落在后方的匈奴人,便被不知射死了多少!
“大王,我們該往何處去?”
燕人樂昉也是被如同神兵天降一般的秦軍,打的雙眼發(fā)懵,此時心中除卻驚懼之外,想的只是該如何逃命。
合著寒冷的空氣,呼衍巹吞了一口口水,牙齒打顫同時抬起馬鞭指向北方,立時匈奴人便如同沒了命一般,朝著目力所及之處的一座山崖隘口的方向沖了過去。
“大王!除了死之前死在秦軍手下的,我們又有許多族人,倒斃在了風雪之中,我粗粗統(tǒng)計了一番,如今我方人馬已然不足十萬?!?p> 一個多時辰之后,已然來到了隘口左近的右谷蠡王,正陰沉著臉色,聽著右骨都侯向自己匯報軍情。
“混賬!廢物!我大匈奴的戰(zhàn)士何時也變得如此身嬌肉貴了?”
把手中的馬鞭甩的啪啪作響,右谷蠡王暴跳如雷,“待到左谷蠡王送來牛羊,我定要讓云中城淹沒在火海之中,為戰(zhàn)死的族人報仇!”
“報仇!”
右谷蠡王的呼喊,再度點燃了殘存的匈奴人心中的憤怒,于是他聲音落下,立時便有人振臂高呼響應。
“圩野王,本王再問你,石砲與陰火油之策,定然有用?”
“有用!”
已然到了此時,樂昉又豈敢說半個不字。
“好!哈哈哈哈哈!”
看著突然發(fā)笑的呼衍巹,樂昉一臉的莫名其妙,“大王,何故發(fā)笑?”
“我笑秦人既能先我一步,回到白狼日營寨,但卻不曾想到在此埋伏一支秦軍,你且看此處,山崖高懸,僅有隘口能過,若埋伏千人,我等定然要損失慘重……”
“右谷蠡王好見識,我家韓將軍早已命我在此等候多時了!”
右谷蠡王話還沒說完,突然山崖隘口兩側,頓時有無數(shù)漆黑的旗幟迎風立起,旋即曹參的聲音便傳入耳中!
“?。〔缓?!秦軍狡詐!速走!速走!”
眼見如此,右谷蠡王大叫一聲,冒著頭頂不斷落下的矢石,帶著人馬便沖入了隘口之中。
好在,這隘口并沒有多長,總是讓呼衍巹帶著大票的匈奴人,冒死沖過,可即便如此,依舊有數(shù)千匈奴人被射死在了雪地里,而還有更多受了傷的匈奴人,只能躺在雪地里哀嚎呻吟,隨后被上前打掃戰(zhàn)場的秦人挨個捅死。
“混賬!昆侖神!你是要拋棄你的子民了嗎?!”
坐在馬背上,右臂的傷口疼痛難忍,再加上心中驚懼與憤怒,呼衍巹的額頭,居然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有冷汗連連。
“大王!大王!接下來我們該往哪走!”
右骨都侯同樣滿臉驚懼,聲音發(fā)顫,看了一眼身后跟著的殘兵敗將,一時間直有放聲痛哭的沖動。
“繼續(xù)向北,跨過大河,向著陰山的方向!過了薩朗日,那里有一處天然的熱泉,可以讓族人們好好洗刷疲憊與傷痛!”
咬著牙辨認了一下方向,右谷蠡王到底恢復了鎮(zhèn)定,馬鞭一打,當即率眾而走。
一日之后,七八萬的匈奴殘軍的眼前,終于出現(xiàn)了那已經被凍的一片平滑的大河。
“圩野王?!笨粗_下在陽光下反射著經營光彩的大河,右谷蠡王的心情卻又是放松了不少,一扭頭看向樂昉當即再問,“我且問你,找到了左谷蠡王,做出石砲,搞來陰火油,是否一定能夠沖破云中,殺光秦人?”
“能!”
樂昉如何聽不出呼衍巹聲音中濃濃的仇恨,他心中的仇恨也未必就比呼衍巹少了。
“好!哈哈哈哈!”
得到了答案,呼衍巹滿意非常,再次一甩馬鞭,哈哈大笑。
想到之前的遭遇樂昉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大王,你……你又何故發(fā)笑啊!”
“我笑秦人接連埋伏本王兩次,但卻終歸是猜不透本王將往何方,若他們能在此處在設一大軍,不需多只要數(shù)千人,只當我等渡河之際,鑿破冰面,那我等自然只有死路一條!”
“咦!你這匈奴人,居然還有這般見識,我家韓將軍,早已讓我等再此等候多時了,大王,就請上路罷!”
如同中了魔咒一般,呼衍巹話音剛落,頓時秦將周勃的聲音,便沖破寒風回蕩在了耳旁,緊接著呼衍巹只感覺腳下有“咔咔”之聲傳來。低頭看去,就見厚厚的冰面之上,已然裂開了數(shù)道粗大的裂縫!
“啊!不好!速走!速走!趕快過河!”
驚慌失措的呼喊聲中,呼衍巹顧不上其他,狠狠的抽著馬臀,試圖讓戰(zhàn)馬跑的再快一些,在他身后到處都是呼喊著落水,旋即被凍死在河中的匈奴人。
“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樂昉一臉頹然,眉毛口鼻之間,盡是一層薄冰,那是兩個時辰之前,差點落入河中,被濺在臉上的冰水,凍結之后所致。
如今這一心復燕的謀士,形容枯槁,一臉頹然,茫然抬頭遠眺,只見出征之時的二十萬蠻夷大軍,如今僅僅剩下了五六萬人!
方才在大河之中,足有近兩萬匈奴戰(zhàn)士,被溺死在了其中。
“好歹毒的秦人!”
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雪花,右谷蠡王雙目血紅,咬牙切齒。
“就連右骨都侯都為了保護本王而死了,不過幸虧昏迷中的右賢王到底無事。
樂昉,我再問你,待到穿過這片平原,找到左谷蠡王,我們是否能殺回云中,血洗秦人,為右骨都侯報仇!”
“能!”
被凍的雙壓發(fā)昏的樂昉,根本沒有聽清楚呼衍巹到底說了什么,只是下意識的回答而已,可他的回答,卻又是引來了一陣讓自己心膽俱裂的笑聲。
“好!本王就信你一次!哈哈哈哈!”
“大……大王何故又發(fā)笑啊,你……你可別再笑了罷!”
“本王笑,只要穿過這片平原,就能看見陰山了,到時匯合了左谷蠡王,我等定然能夠……”
“哎!那邊的大胡子匈奴人,定能如何?你且說來也讓本將軍聽聽!”
話音未落,就聽見一個清亮的聲音透過漸起的風雪傳來,呼衍巹與樂昉驚恐的抬頭看去,就見一桿大纛迎風獵獵作響,而在大纛旁邊,則是一桿韓字大旗。
片刻之后,看著如同沒頭蒼蠅一般,在雪原上四處奔逃的匈奴人,韓信臉上勾起一個輕蔑的笑容,但卻并未下令追擊。
“都尉,為何不追?”
一旁軍司馬有些不解。
“如今匈奴人膽氣已潰,且看他四散奔逃,連隊形都無,只要我們趁勢掩殺,定能斬獲不菲。”
“無妨,且讓他們去吧,另一邊有李信將軍阻截,匈奴人想要回到陰山已然不可能,那就讓匈奴人凍死在這他們夢寐以求的河套雪原,滿足他們的心愿罷?!?p> …………
雖然與韓信之間的消息一直不曾斷絕,但卻也決然猜不到韓信與匆匆南歸的李信聯(lián)合起來,有這般神操作的方曉,此時正與蒙毅一起坐在溫暖的大帳之中,看著跪伏在下方的撻抜庋敊。
“這么說,你們乃是被匈奴逼迫,這才南下犯我大秦?”
割下一塊烤的濃香的羊肉放入口中輕輕咀嚼,數(shù)月以來,方曉終于習慣了這個時代“粗獷”而缺少調料的羊肉吃法。
“是!”
撻抜庋敊并沒有避諱方曉的雙眼,操著生澀無比的秦話,直愣愣的回答。
“匈奴人比大月氏與林胡都強,所以我們臣服,但他們……他們……太過,不僅要我們的草場,要我們的戰(zhàn)馬,要我們的女人牛羊,居然還要我們的戰(zhàn)士替他們送死,所以我們……反叛!”
“那你如何保證,不反叛大秦?”
“我撻抜庋敊在此起誓,只要秦人拿我們當人,不讓我們去送死,我們就做秦人,絕不反叛!”
“如果誓言有用,還要秦法干什么?”
放下手里的銀質小刀,方曉的聲音冷冽如冰。
“做秦人,可不是你說說就行的,送上質子,我將陰山腳下的草場劃給你,你帶著你的人馬,在那里繁衍生息,待到掃平匈奴,便筑城為守,屆時我自會派秦吏前往接收。
而后你們縱橫草原,年年上貢,替我大秦看護邊疆,便如同莫蒻羯和他的東胡人一樣。”
方曉話音一落,就見一個穿著秦軍衣甲,但面目深邃不似夏人的秦將跨步而出,頗為自豪的朝著撻抜庋敊看了一眼。
“為什么……他能當……秦人?”
撻抜庋敊有些不服,然而方曉的話,卻讓他先是一愣,緊接著心中有燃起希望。
“他?他是東胡質子,自愿率族人青壯,入秦參軍,我自當給他們戶籍身份,他立下軍功自有爵位財帛賞賜。
若你與你族人的兒子們,也愿如此,我大秦依法治國,自然也不會拒絕?!?p> “好!將軍……我……服,就按,你說的辦!”
“行吧,那現(xiàn)在說說,冒頓單于,如今到了何處,又準備何時南下罷?!?p> 再次割下一塊羊肉送入口中,看了一眼身旁的蒙毅,方曉的眼中總有按捺不住的笑意,“開掛的人生,果然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