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成加入久哥他們一伙純屬偶然。從十三歲開始,韓成就開始自己養(yǎng)活自己了。他在學(xué)校里認(rèn)識了一個賣大麻的,因為沒錢,就跟著那人一起干。
一年后,他們在一次交易的時候被警察抓了,韓成的老大被判了七年,而韓成因為不滿十六被放了出來。這之后,韓成只好一人單干。
他很快成了學(xué)校那一帶最有名的二道販子。
有一天,他在老街一個小巷子里給客戶交貨,忽然從巷口進(jìn)來十來個混混。
“怎么回事?誰讓你在這賣毒品的?”領(lǐng)頭的是個二十五六的年輕人,梳著一絲不亂的小背頭,西裝長褲皮鞋領(lǐng)帶一應(yīng)俱全,一絲不茍。
韓成知道自己沒遇到善茬,但他也有經(jīng)驗,陪笑道:“我來之前已經(jīng)給過秋棠會的份子錢了。您要是不滿意,我把我手里的錢都給你怎么樣?大家交個朋友?!?p> “嘿,”領(lǐng)頭的年輕人笑了,“我們不是秋棠會的。你也不用害怕,我們來這條街就是想告訴這里個信。今天開始,這里歸我們了。以后份子錢交給我們就行了,有事我給你做主?!?p> “這…”韓成頭有點大,沒想到自己遇見黑幫火并了,自己是被殃及的池魚。
“哈,他還不信。小春,給他個記號。讓他長長記性?!蹦贻p人給他旁邊的一個手下發(fā)出命令。
“要捅他哪?”
“用拳頭,不用動刀,他不是秋棠會的?!?p> “哦?!?p> 韓成舍得出錢,但不舍得挨打,此時卻想不出什么辦法?;仡^一看,見自己的客戶早就嚇得面無人色了?!澳撬趺崔k?他就是個買毒品的癮君子,把他放走吧?!?p> “嗯,讓他走吧。”年輕人同意了。韓成也稍稍松了一口氣,自己在圈子里的好名聲總算保住了,而且似乎面前這幫人也能交涉交涉。
那個叫小春的離他越來越近了,他看起來不是個混混,像是個學(xué)生,還是那種特老實的學(xué)生。應(yīng)該容易對付。韓成想。
“兄弟,有話好說嗎,我…”
“你別緊張,放松身體,挨打的時候就不會太疼了?!?p> “嗯?你說什…”韓成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覺得腦子嗡的一聲,伴隨著一陣劇痛,不由自主的倒在了地上。
“唉呦,我胳膊疼?!毙〈核λκ?。
“你小子勁使大了?!蹦贻p人走過來,蹲下對韓成說:“我知道你,叫韓成是吧?我知道你給秋棠會塞了不少錢,以后我管這一片,保證你的錢比以前更多。單打獨斗不長遠(yuǎn),以后要是想跟著我,隨時過來,我這里還缺一個你這行的人?!?p> “當(dāng)然了,隨你自愿?!蹦贻p人走之前留下這句話。韓成沒得選擇,事實上這對他是件好事。他以前想?yún)⒓忧锾臅痪芙^了。因為一旦入會,大家就都成了兄弟,別人就不好再找他要錢了,于是秋棠會的人覺得還是拒絕的好。
但是現(xiàn)在加入這個年輕人的新幫派有風(fēng)險,很明顯,他在策劃與這條街上的秋棠會火并,加入他就意味著被另一邊報復(fù)。不過韓成明白,凡是幫會的老大都沒法承受被一個無名小卒拒絕的風(fēng)險,這意味著他的“信譽”受損,如果自己拒絕,恐怕會死的很慘。
韓成加入了這個新的幫會,很快跟他們熟絡(luò)起來。那個領(lǐng)頭的年輕人叫久哥,打自己的少年叫李長春,是久哥的保鏢。韓成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少年的第一印象并不算太錯,他確實像一個學(xué)校里的學(xué)生,而不是街頭的混混。
李長春平時不愛說話,對誰都很客氣,閑的時候就看看電子書和漫畫,妓院賭場歌舞廳一樣不沾,愛收藏各式各樣的老式武器,并且親自改裝,是個正經(jīng)的武器DIY愛好者。
幫派里有不少人都曾經(jīng)挨過李長春的打,不過似乎這沒讓他們對李長春產(chǎn)生什么芥蒂。大家都知道,如果沒有久哥的命令,李長春從不打架,他只是久哥手里的一把刀。不過另外很重要的一點是,很少有人敢跟李長春打架。
韓成在加入久哥幫派之后的一個月,從頭到尾見證了那次幫會火并。收買,恐嚇,械斗,談判,謀殺,久哥帶著他們十幾個人,幾乎用盡了一切手段,期間遭遇了許多危險,大家都幾乎精疲力盡,只有久哥和李長春例外。
韓成不太明白。久哥他能理解,如果成功,久哥就會成為第十區(qū)老街的頭目,從一個小頭目變成像電影里那樣風(fēng)光的黑幫大佬。但他沒法理解李長春,他好像一點也不害怕,也不像別人那樣興奮或者忐忑。沒事的時候他總是在用手機看漫畫,然后在久哥下令之后把手機揣進(jìn)兜里,掏出刀來沖上去把別人刺倒。這期間韓成偷偷在李長春身后看了一下他的手機,發(fā)現(xiàn)他在看一部校園戀愛題材漫畫,這才知道他平時里臉上一副“我在思考”的樣子,竟是為了漫畫主人公的感情生活苦惱。
他到底圖個啥呢?韓成始終沒搞懂李長春。錢對他似乎沒什么意義,沒有伴侶,也沒有惡習(xí),在他身上更看不到什么所謂的“江湖習(xí)氣”。以前久哥活著時還可以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他現(xiàn)在呢?為什么要當(dāng)個殺手呢?有足夠的錢,有清白的身份,干什么不行?
韓成就著這些回憶與疑惑喝光了自己的第二杯牛奶,李長春和他都沒有說話。
“你總是這樣,一開始熱鬧一陣,接著就一句話不說,非得別人起話頭?!表n成對李長春說道,“說實話,你為啥還當(dāng)殺手呢?你又不缺錢?!?p> “嗯…這行還是挺費錢的…”
“胡扯,”韓成笑道,“那也夠你花一輩子的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算是習(xí)慣吧,有生意上門,就接了…”李長春也有點被韓成問糊涂了。
“一開始你是怎么想的?那時候你更適合當(dāng)個安分守己的學(xué)生。”
“一開始?嗯…我就是想混碗飯吃??偛荒茏尯谓沭B(yǎng)著我吧?!崩铋L春答道。
“這樣啊?!表n成沒再問下去,但心里總是反復(fù)上浮出一個念頭:小春其實是個瘋子,只是看起來正常而已。